凌晨，春晚接近尾声，嘉宾和主持人齐聚在舞台前，开始了对新年的倒计时，岑颖组织的麻将局还没有散场，看架势似乎是要通宵，客厅内垃圾桶堆满，难得狼藉到没眼看。

朋友圈里热热闹闹，有延迟分享年夜饭的，有晒红包的，还有特意跑到沿江拍了烟花秀的，俞知夏默默点完赞，忽然也有了分享的欲望。

翻找起相册，才点进去，视线就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和徐晏舟在几小时前拍的合照上，她狗啃似的刘海真的是给这张照片大打折扣，实在忍不了了，俞知夏抿抿唇，动用修图软件修了下，结果还不如原图有氛围感。

捣鼓十来分钟，终于还是接受了现实，选择了放弃，要是单在朋友圈放这张照片，意图太明显，而她强迫症，今天相机都没怎么打开过，凑不齐九宫格，配图要么就1要么就9，现在1不行9也不行，她的蠢蠢欲动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压制住。

麻将桌上的厮杀很温和，偶尔会传来几声长辈们的“碰”和“杠”，还有输赢时的叹息与欢呼。

“晏舟，你那边有没有急救包，有的话给我几个。”这就导致麻将桌外她哥俞知冬的说话声格外突出。

俞知夏闻声眯起眼看过去。

游戏时长已经接近两小时了，俞知冬在百无聊赖时提的建议，徐晏舟没拒绝，刚开始的时候俞知夏也参与了。

只是她实在是晕3D，不是落地成盒，就是原地打转间根本看不到敌人在哪，睁眼瞎的结果就是很快就下线，半点游戏体验感都没有，后来，她哥还嫌她菜，两人打打闹闹了会儿，徐晏舟维护了她两句，势单力薄的俞知冬见状，扬扬眉，意味深长地啧了声，被这么一打岔，俞知夏无法再直视她哥揶揄的目光，便索性闭了嘴，伸手捡起桌上的纸板扇了扇风，然后识时务地去看综艺去了。

“有。”徐晏舟将M416换成了98K，“稍等。”

邻里间守岁的喧嚣还在持续着，隔壁家在院子里唱歌，鬼哭狼嚎的像是要将这晚的黑夜给彻底撕裂。

俞知夏缓慢地眨了两下眼，须臾，她举起手机，将相册页面调转到相机，不动声色地将跟前的画面照进框内。

没有构图，照片内满地狼藉是重点，徐晏舟和俞知冬的身影反而更像是背景板，她故意的，这样她就能没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将照片分享到朋友圈了。

今晚大家都能当名正言顺的夜猫子，朋友圈发出去没多久，很快就收到了诸多的点赞和评论，俞知夏看了眼，果然，再不经意，也会有人看穿她的小心思。

荆嘉棋：哦豁，我徐哥。

还附加了个坏笑的表情，俞知夏慌了两秒，没敢回。

倒是傅渺渺很快赶过来替她解了围：家近就是好啊，不像我，独自熬夜。

俞知夏见状，顺势下坡：哈哈~

除此之外，倒是也有其他角度清奇的见解，来自她以前16班的同学。

-我家也全是垃圾，我妈还说要后天才能扫。

这不在俞知夏的知识范围内，她沉默了会儿，缓缓抛出问号。

-好像是说今晚垃圾越多，新年财运越好吧，嗐，我爸妈可信这个了。

俞知夏笑起来。

她下意识地将这段对话截图，裁剪过后，想也不想地就发给了徐晏舟。

-我要不要剥点瓜子，等会儿让你带点瓜子壳走？

消息跳出去，俞知夏反应过来徐晏舟还在和她哥打游戏，估计暂时也收不到回复，于是，她切回到和傅渺渺的对话框，将后来补拍的只有她自己的自拍照发给她。

-丑吧。

傅渺渺输入的消息反复出现又消失，最后，言简意赅又直抒胸臆地向俞知夏表明了她的看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俞知夏叹气。

她就不该相信徐晏舟的话。

-不丑。

-可爱。

俞知夏弯了弯唇，和傅渺渺开起玩笑。

-不接受亡羊补牢。

傅渺渺也笑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设置屏保了，我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

和傅渺渺斗嘴其乐无穷，才汇聚起来的困意瞬间消散，俞知夏低着眉眼，头脑风暴的同时，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就在这时，游戏区那边，她哥俞知冬又丢弃了他平日里的成熟稳重。

“不是，徐晏舟你卡了啊，血条掉了一半了。”顿了顿，又道：“我家网没那么差吧？”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会下意识地去关注他那边的所有动静，傅渺渺回了句等会儿聊现在要去吃夜宵，俞知夏回了句“好”后便仰靠在沙发背上，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餐桌那儿扫。

这回的徐晏舟没再低头玩游戏，他掀起眼睑，回眸看了她。

目光相撞了两秒，俞知夏微怔。

徐晏舟朝她颔首，过后，慢条斯理地地收回视线。

“回个消息。”他这么和她哥说。

话音刚落，俞知冬危险地眯了眯眼，眼神似刀，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这么晚了，是谁的消息让你非回不可啊？”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没多久，俞知夏的手机嗡地振动起来。

徐晏舟淡淡地觑向俞知冬，语气如常，“知夏。”

“……”

“……”

毒圈还没有逼近，全队都被淘汰了，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的重回游戏大厅的背景音乐，俞知冬莫名头疼。

“你俩聊吧，聊完早点回去，这游戏对我这个成年人来说还是幼稚了点。”但今晚确实是他这半年来最轻松的时刻。

俞知冬牵了下嘴角，少顷，起身拉开椅子，准备上楼睡觉，路过客厅区域时，脚步稍顿，俞知夏的新手机还没有贴防窥膜，从他这个角度垂眸看去，聊天框里的内容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到，他妹妹俞知夏发给徐晏舟的，是特别琐碎甚至可以说是无聊到能够直接不用回的消息。

“……”

节后，在拜年走亲戚中，时间好像过得更快了。

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他们需要提前返校补习，这事儿期末考考完的当天班主任就有在班里和大家说过。

那会儿所有人沉浸在即将放假的喜悦里，都不把这当回事，如今，兵临城下，才后知后觉地唉声叹气起来。

假期安静如鸡的班级群因为补课的消息炸开锅，俞知夏也在群里瞎闹，徐晏舟看了会儿，暂时先屏蔽了群消息，随后丢掉手机，继续整理即将完工的学习笔记。

半小时后。

收尾工作进行到最后阶段。

手机里有信息进来的提醒。

徐晏舟停笔，窗外雨势渐小，天还是阴的。

-晏舟，决定好申请哪个大学了吗？

-出国的事情，这学期不能再拖了。

同时间，也有俞知夏的微信。

-徐晏舟，徐晏舟，群消息看了吗？寒假作业完成了吧？

-还有，后天要不要一起回学校？

-听说返校后就会安排小考欸。

-

前台收到花时，集团内部八卦群就炸了，有和严峥关系好的，特意跑来秘书处探头探脑，打听情况。

“那花，谁送的？”

严峥一本正经地推了推眼镜，他没回答，但睨向好事者的眼神已然将答案公之于众。

那人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转过弯来，不过还是没忍住又确认了遍，“徐总他太太？”

秘书处的其他秘书悄悄竖起耳朵。

半晌，便听到严特助说：“还能是谁？”

见朋友欲言又止，他抬手及时制止，“需要我提醒你吗？现在是上班时间。”

“嘿嘿。”朋友悻悻然地摸了摸鼻梁，“那我下班找你。”

徐总和他太太上综艺这事儿公司里现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当综艺里足够震惊到他们的片段延伸到现实生活里时，有的人磕糖磕得更疯了。

-你们觉得这束花，徐总会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老婆送的喂。

-以我们徐总内敛的性格来讲，这花多半封死在他办公室内。

-保洁阿姨明天喜提给花换水的工作。

……

午后的时光消磨的比较慢，画稿才设计了个开头，俞知夏就收到了徐晏舟的消息。

-花收到了。

俞知夏伸了伸腰，长发顺势垂落，她弯起眼，笑眯眯。

-喜欢吗？

-嗯。

徐晏舟回，顿了顿，又无奈道：就是有点招摇。

暖融融的日光从窗外斜照进来，俞知夏换位思考了下，认同了徐晏舟的看法，也许是因为他俩都不是特别注重仪式感的人，这种偶尔的小惊喜，私下进行对彼此而言会更自在些。

-确实。

中午起床时一时间的头脑发热总算在三小时后得以缓解，俞知夏敲字回复，桌上的奶茶见了底，她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初衷告知徐晏舟。

-我当时就是在想，以前我们俩要是这样，会不会更早就在一起啊？

消息发出去。

俞知夏又矫情地感觉追究这种压根没发生过的过往属实是没多少意义，于是，她眼疾手快地选择了撤回。

熟能生巧，也不管徐晏舟有没有看到，她现在都能应对自如了。

-那以后不送了。

工作期间，徐晏舟和她的聊天总是断断续续的，比起断掉就续不上，这种隔段时间的再回复已经好太多了。

消息石沉大海，俞知夏眨眨眼。

-那你先忙。

沉寂数秒，又问：

-晚上回来吃饭的吧？

画稿的思绪接上，等彻底没了其他杂念后，时间悄无声息的就流逝地比较快了，不过长时间的伏案，酸的可不止是腰和腿了，脖颈僵到像是忽然落枕了般。

俞知夏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六点，暖橘色的夕阳洒在天际，浪漫的橘子海昭示着令人欢欣的下班高峰期的到来。

关机，一天的底薪到手，前台兴高采烈，背上背包脚下生风匆匆开溜，溜到电梯口，刚按下下楼键，电梯门就开了。

电梯内，徐晏舟抱着束花，站在他身边的其他高层或打工人频频侧目。

电梯外，前台小刘目瞪口呆，她就是在八卦群里断言他们徐总会把花养死在办公室的人，现在看来，是她判断有误。

“徐总。”小刘礼貌地向老板打招呼。

“嗯。”徐晏舟目不斜视，矜持颔首，稍稍往旁边站了站，让出点位置。

俞知夏到客厅溜达了两圈，路过厨房看到阿姨忙碌的背影才想起徐晏舟还没回她消息，她揉了两下手腕，折回到工作间。

手机的电早就充满，微信里，徐晏舟的两条回复分别来自一小时前和十五分钟前。

一小时前的。

-不加班，回来吃。

十五分钟前的。

是花的照片。

-准备带着它回家，从我办公室到地下停车场，够我进行对高调的脱敏治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