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天上的馅饼怎么会掉在我身上。”廖席玉还是不相信,“我怎么觉得你才是骗子。”
纪桑笑起来,问她,“你有什么可让我骗的?”
廖席玉耸耸肩,“谁知道呢。”
纪桑解释道:“我那天看到你唱戏了,虽然我听不懂,但是我觉得还不错,不过最重要的是你成功骗到了我。”
“我还以为什么呢。”廖席玉有些不屑,“骗人这么简单的事,连傻子都会。”
“骗人和能成功骗到人相信可不一样。唉,你家怎么还没到啊?不会又骗我吧?”再坐下去,她屁股都要变四瓣了。
“都说了我是迫不得已才骗人的。”廖席玉掀开小帘子看了看窗外,说,“快了快了。”
下车之后,纪桑看到眼前有些杂乱破烂的平房有点惊讶。
院门半敞开着,突然跑出来一个幼童,见到廖席玉,高喊一句“席玉姐姐回来了”。忽然间,四五个孩子从院里奔跑出来,围着她叽叽喳喳,知道晚上有烧鸡吃,都高兴地大叫起来。
廖席玉回过头来,和纪桑说,“进来吧。”
纪桑跟着进了院子,院子很大,也很破旧,里面有一棵大树,围着树有三个约莫十几岁的姑娘正在压腿练功,见有陌生人来,她们都很好奇地盯着纪桑看。
“娘,容弗,我回来了。”廖席玉踏进屋子里,将拎着的菜品顺手放在木桌上,马上有几只蠢蠢欲动的小手伸出来,皆被她拍了回去,廖席玉故意一板脸,将几个孩子轰了出去。
屋里出来一个年轻女子,正是昨日弹琵琶的那位,见到纪桑微微一愣,以为廖席玉犯什么事了。
“容弗,你能不能盼我点好?纪桑姑娘过来是想和我们合作,让我们帮她唱戏,对吧?”
纪桑点点头。
“走走走,我们进屋说。”廖席玉挽着纪桑,推着容弗,进了里间。
床上卧着一个妇人,头发已经半白,时不时咳嗽几声,但眉宇间依旧透着一股掩不住的英气,廖席玉上前将妇人扶了起来,和她介绍纪桑。
纪桑向容弗和妇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惹得二人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廖席玉。
廖席玉眨了眨大眼睛,“你们别看我啊,我也就比你们提前一会儿知道的。”
妇人问:“纪姑娘,瓦子里有唱的更好的人,怎么会找到我们?”
纪桑解释道,“原因有二,一是我昨日见到席玉和容弗姑娘还有两位小妹妹配合默契,二位的基本功也扎实,我认为她们来演出是没有问题的,我需要一个很默契的团队,这样排练会节省很多时间,二是······”
纪桑坦然一笑,“瓦子里那些人表演一场都需要很高的出场费。”一个两个演员自然是不成问题,可是还要考虑吹拉弹唱,场地、服装、道具等等,事情一多,成本就上去了。
她第一次只想先试水,并不想耗费太多的人力和财力,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她得省着点。
若是请来略有名气的演员,她们没接触过现代话剧,对纪桑的指导多加干涉,还会非常麻烦。
“纪姑娘是想让我们演哪出戏?”容弗问。
纪桑回答:“我写的戏不是你们听过的任何一部戏种,它是主要以对话为形式,而不是用唱的,和我们听过的戏曲不同。今天出门仓促,我没有准备,若是你们同意,我回去就开始着手写剧本,找场地,你们只需要等我消息。”
廖席玉率先给出意见,“我同意!”
容弗和夫人对视一眼,还有些犹豫。
纪桑说道:“放心,演出之前的吃住行我来负责,这里偏远,每日来回也要浪费不少时间,我会在城里租一个新住处,如果训练当中彼此双方觉得不合适,可以随时终止合作,至于人身安全,席玉姑娘可以作证,我是夏侯府的技师,不是什么坏人。”
容弗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我也同意加入。”
纪桑顺利地谈下演员,又问起了家里其余人,妇人将孩子们都叫了进来,所有孩子都站在一起她才发现,家里竟然全是女孩子。
大的小的一共有九个,年龄大点十六岁,念唱做舞,样样拿手,年龄最小的也有七岁,吹拉弹唱也都已经学了一些,纪桑出乎意料地满意。
太阳快要落山了,纪桑只好先行告辞,廖席玉出门送她,和她说起她们这个特殊的家来。
廖席玉的娘名叫周瑛子,年轻时候是山上名号响当当的土匪头子,但她从未做过伤民谋财的事,还救下不少在山里迷路或者被猛兽袭击的村民,甚至收养了两名被遗弃的女婴,就是容弗和廖席玉。这事渐渐传开了,竟然有村民还会将自己不要的女婴直接扔在她的寨子里。后来朝廷剿匪,还是连累到了她,将她抓了去蹲了两个月的大牢,后来有个将军放了她,出来之后周瑛子觉得不能让孩子接着走土匪这条路,于是散了伙,带着几个孩子下山来到了封城,给孩子找师父学能赚钱吃饭的手艺,这一待就是十三四年。
廖席玉说:“我娘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纪桑听完很震撼,点点头表示同意,“你娘是个很伟大的女人。”
上车之前,纪桑告诉廖席玉,自己十天之后再来。
纪桑在外的这大半天,全然不知道夏侯府里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比平时多了很多人,忙碌地进进出出。
“纪姑娘,您可算回来了。”言伯见到纪桑,上前招呼道。
“言伯,府里是发生什么事了?”纪桑问。
“没什么,公子又将之前的技师招进府了,从今天起,纪姑娘和众姑娘一齐住到西院,我调两个人过去帮您搬行李。”
纪桑的行李不多,不消片刻便收拾好了,来到新的院子,她看到匾额上写着沁雅轩,言伯正在候着等她。
“纪姑娘,给您准备的是一个单独的院子,非常清净,您看喜不喜欢?”
纪桑忍不住拍了下手,这正和她意,既远离了夏侯郢,还没有其他人来打扰,她可以安心创作了。
言伯刚准备告退,又被纪桑喊住,没想到她问的竟然是祝知白。
言伯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只简单说明了祝知白的身份和来封城是要建报国寺的。
纪桑问,“那是不是要和修内司打交道?”
言伯点点头,没想到纪桑问的是这个,“是的,修内司是负责城内建筑营修事务,姑娘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好奇。”她记得当初去问白象棚的老板,那老板说想要在他棚子里演出,还需得经过修内司的李大人同意,若是能通过祝知白认识李大人,倒比蒋成凤靠谱。
“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纪桑摇头,她谢过言伯,刚准备迈步,便听到说话声:
“我就说公子定是青睐姐姐的,你看,只有你搬到了公子隔壁去住,以后我想找姐姐说点体己话恐怕是难了。”
“泠云,不准胡言。”
纪桑转头一瞧,竟是昨日刚见过的徐薇以及她的好姐妹赵泠云。她挑挑眉,原来是徐薇住进了她原先的房间。
对面二人显然也看见了纪桑,笑容只增不减。尤其是赵泠云,她之前就看纪桑不顺眼,觉得她不配呆在这里,现在徐薇收到了特殊优待,仿佛她也跟着沾了光,便趾高气昂的,对着纪桑哼了一声。
徐薇上前一步对她微微笑道:“纪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纪桑迅速地扯出一个假笑以回应,走进院子。
所以徐薇是新欢吗?也会像她一样,夜夜和夏侯郢同床而眠?
纪桑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反应过来在想什么后,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神经,难道她自己是旧爱吗?
她对他来说,明明什么也不是。
不知怎么,她竟然感到有点失落,她摇摇头迅速甩开脑子里的想法。
离夏侯郢远远的还不好吗!
快速收拾了一番,纪桑拿出来之前写好的故事梗概开始修改。
言伯和纪桑别过之后便来和夏侯郢汇报,所有技师都安排妥当。
夏侯郢头也没抬,眼睛一直盯着手中的书,“嗯”了一声。
“公子,今日纪姑娘去见了蒋成凤,随后又——”
“言伯。”夏侯郢忽然从书上收回视线,淡淡道,“以后纪桑的行踪不必和我汇报。”
言伯一顿,而后缓缓说了声“是”。
纪桑一连三日都闷在屋子里,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余时间都伏在书桌上反反复复修改稿子,她本以为会很简单,没想到第一稿出来,从主演到群演竟然要九个人,就算加上廖席玉的三个妹妹可以演出,她还需要再找四个演员,哪里找的来?
于是只好往下删减,翻来覆去地修改,最后勉强删减成七人的剧情。
三日过去,纪桑走出房门,立刻被一片温暖的春光包围。
天空澄澈如洗,湛蓝中透着几缕浅白云丝,微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和湿润的土气拂面而来。
纪桑张开双臂伸懒腰,任凭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
因为纪桑独院,言伯给安排了一个小丫鬟,名叫紫荆,负责纪桑的饮食起。见纪桑终于出了房门,紫荆立即跑来问她要不要出门踏青。
原来今日是清明节,公子允许大家随意安排,紫荆说其他的姑娘们都准备去郊外游玩呢。
正犹豫着,便听闻有人喊她名字,纪桑回头一看,是舞娘林三月和绣娘阿禾。林三月年纪大些,二十有二,比十九岁的阿禾沉稳些,二人进府主要是为了养家糊口。刚入府时,她们三个吃饭常坐在一起,一来二去倒也认识了。
三人寒暄问了彼此近况后,林三月问她要不要一起出门踏青,纪桑顺势点头,于是三人一起结伴同行。
上了马车,久久没有动静,纪桑不禁问怎么还没出发。
林三月说:“等公子吧。”
纪桑挑挑眉,倒是没想到夏侯郢也会一起去。
林三月撩开小帘子,“来了来了,公子出来了。”
阿禾坐在林三月的对面看不到,于是凑过来,两张小脸挤在一个小窗口。
阿禾感叹道:“这徐家小姐可真厉害,竟然能和公子共坐一辆马车。听说公子可喜欢她了,不仅让她住在自己房间隔壁,出门也带着她呢,她现在可是公子眼前的红人,我入府几天,都还没在近处看过公子呢。”
纪桑听着默不作声,马车忽然动起来,她拍拍阿禾示意让她坐好。
林三月忽然说道:“你们说,公子会不会娶她啊?”
阿禾点点头,认真思考,“有可能,而且她爹还是知府大人,也算门当户对。”
纪桑一愣,下意识地想说,怎么可能。
男人不过是想一出是一出,之前她也和夏侯郢坐同一辆马车,住在他隔壁,还和他睡了好些天,现在还不是一样被打发走了。
不过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忽然间,她心里有点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