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是什么味道的呢，太阳光是什么味道的呢，甜不甜，香不香，辣不辣？

记忆中我去过一片满是太阳花的山野，小的雏菊，大的向日葵。雏菊招来蜜蜂和蝴蝶，向日癸迎着太阳出租瓜子。太阳的使者说，一缕光一斤，一缕光只能出租到，覆盖住一半身体的影子——影子里边全是自由生长的瓜子。

瓜子当然香啦。

可瓜子的壳一咬便碎了。

伴随着那清脆的咔嚓声的，还有模模糊糊的两种属于人的音色。

“……喝水…水果……冰箱里边……”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XX哥……”

“谢啥，都是自家人嘛……”

“就不麻烦子莫哥啦……”

哥哥……哥哥的声音。

——似乎还有于月。

我猛地醒了过来。

卧室的门关着，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讲话。我哥……他回来了？！他们学校怎么又放假了？怎么又，回来不跟我说一声……

正想着，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哥哥好久不见的声音：

“言言，醒了吗？”

我想了想，大概是觉得自己没法这样继续睡下去了，毕竟我应该是做了一件不太对的事——把于月关在门外。她现在怎么样了？是被哥哥带进来了吗？

我开了门，对哥哥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你这是，才起床吗？”

“……没有。刚才有点头晕。你怎么回来了？”

“我们这次有一个考察在这边，可能会待一个星期左右。”

“哦。”

“是和若晴她们专业联办的一次研学哦。”

“若晴……是谁？”

“你不记得啦？暑假还带着你去过她家呢，你未来的嫂子，嘿嘿。”

哦哦，是那个大姐姐。笑起来很灿烂的那个。

和于月有点像那个。

“对了，你们俩这是怎么啦？——是若晴的侄女吧，我回来的时候她一个人在门外哭哩。”

“她没跟你说？”

“她一句话没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没……”

“难道是你不给她开门？”

“……”

哥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一头怪物。

我摆了摆头，对他道：“没什么，你不用管。她现在在我家吗？”

“嗯，在书房。我带她进来了。她看上去很难过。你要不要去——？”

我请他先离开。至少在我视线所到之处，先不允许他出现。我知道这样比较蛮不讲理，哥哥退了几步，只好把自己先关在厕所里边，等我的进展。因为我跟他说了，我要找于月讨论一个重要的事，并且不希望被第三者听见。

哥哥很知趣。但我从来不觉得哥哥把我看透了，我觉得如果我不说这件事，他就一辈子猜不到我喜欢于月，一辈子不知道我做了哪些事。

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或许我是害怕的，害怕他不会理解。

毕竟我自己都不太理解我自己。

我走向书房，在这个过程中，我似乎听到了车马颠簸流转的轰隆声，似乎有人拉长了嗓子，朝我喊着，不要，不要。

我才没有在抗拒。我假装很我是很勇敢的。

我假装面无表情地，拉开门，打开灯。我看见她趴在我桌子上，翻那本《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这么暗，你看得清吗？”我问她。

“对不起，没经过允许就翻了你的书。”

“没事的。”

我朝她走过去，手搭在她肩膀上。她轻微地抖了一下，像受伤的蝴蝶抖动翅膀上的灰。

我很少跟别人有肢体接触，主动的更少。初中时候要体考，体育课多，我最怕那种两人一组的练习，和别人勾肩搭背，手拉手，相互压腿之类的，我很不喜欢。所以我几乎每次都是一个人愣愣地看着他们两两组好队，能单着就尽量单着，当然也没什么人会来找我作搭档——除非就是，她们固定的玩伴当天突然生病请假了，见我落单，便邀我来当一回工具人陪练。

我的手搭在她肩膀上的时候，微微地也在抖。我内心巨大的彷徨不安在那一刻如光铅般漏了出来，在我还没有开始说任何无关紧要的话之前，在我无意识地望向她、贴近她之后。

而她就在那儿，明媚又破碎地吸引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