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棠伸手,拉起发呆的宋长宁。
两人手牵着手往前走着。
宋长宁率先开口道:“在户阳王府还适应嘛?”
陆言棠还未开口,远处马匹急奔而来,秦升的声音随最后一点霞光而落。
“将军!”
东宫来的人很急。
秦升急着找宋长宁,见到两人,直接跳下马去。
李万琏也是跟着来的,他瞅了瞅宋长宁,又看了看陆言棠,抿嘴沉思并未说话。
“将军!”秦升跑过去。
“怎么了?”宋长宁停下脚步。
“东宫来人,传太子的话。”秦升道。
“陛下好了?”宋长宁激动上前。
如今没有什么事比陛下好了让宋长宁觉得更急得。
秦升摇头,说:“不是…”
“最近边境不稳,流民逃难,有不少匪徒流寇聚集在九临县。”李万琏下马,慢悠悠的走近,说:“金麟卫驻守皇城,自然不能去,太子多半是要办这事。”
宋长宁皱眉,说:“这事跟我不沾边,不是还有禁军。”
宋长宁是边境军,这事儿怎么想也轮不到她。
李万琏又说:“听闻肖统领病了。”
肖克病的真是时候!
秦升说:“同行的还有齐大人,和一个兵部女官。”
“太子监政无人应声,恐怕调不动八处...”李万琏顿了顿,继续说:“不过还好,同行的还有齐大人。
宋长宁沉眸,陆续、齐焕唯和沈承乃是公正之家,帝王之戒尺。齐焕唯若是出来,那事情必须可办,太子抉择无任何可议,但四家怎么会轻易买账,可来找她,邹启宸是怎么想的!
宋长宁扭过头,陆言棠也正看着她。
宋长宁道:“我先走了。”
陆言棠点头,“万事小心。”
宋长宁点头,她转眸,将手中缰绳放到秦升手中,“将人安全送回。”
此时梁七应该已经接到了暗卫信鸽,正在来的路上。
秦升握着手中的缰绳说:“放心。”
宋长宁转身与李万琏齐齐上马,急奔而去。
陆言棠看着在夜中逐渐模糊的身影,拂若如梦,她微微吐出一口气。
秦升扯了扯马绳,载着陆言棠的马匹缓缓向前。
马匹不安的踱步,将陆言棠的思绪打断。
她瞅了眼同样因不安而加快脚步的秦升。
“你若担心可以把我放在这里。”陆言棠说
秦升抬起头:“夜已经黑了,把你一个姑娘家留在这里不太地道。”
陆言棠说:“宋府的暗卫还在。”
秦升嗤笑说:“上次暗卫也在,不是也让你跑了。”
陆言棠有些尴尬,手指勾住马鞍上的绳子,对于上次她私自与邹梓辛入宫的事,宋长宁后来没有再提过,甚至一句责备都没有,并非宋长宁一人如此,就连梁七也都没提过或问过。
从她见过邹敬衡到将瑾瑜带回去,直到与明公主私自见面,宋长宁都一直在忍着,将她送到户阳王府或许也是另一种对她行为不满的宣泄,因为宋长宁曾经失手伤了她的缘故,不满的宣泄就变成了另外一种。
陆言棠轻抚自己的嘴唇,不知自己还要糊弄着过到几时…
一路无话,秦升将陆言棠送到城门处,梁七他们便到了。
秦升简单与梁七交代几句,便要上马离开。
“秦大人!”陆言棠叫住秦升说,“宋府待我之好,言棠一直放在心中。”
秦升瞅了瞅陆言棠,没说话,上马扬鞭而去。
陆言棠驻足片刻直至桃春唤她。
“小姐……”
……
“大胆!”宫中的老公公,指着宋长宁,瞪大双眼,用尖锐的声音吼叫道:“宋长宁!你如此怠慢东宫!你是何居心!你!你!大胆!”
宋长宁眼神木木地,说:“长宁不敢!”
那公公不屑的很,“谅你也不敢!”
田繁是侍候太子的大公公,大公公自然是跋扈了一些,太子现在又得势之际,底下的人更是得意,宋长宁也不屑与他争论。
齐唤唯实在被那老太监的声音吵的烦了,用食指轻捶了几下桌面,说:“快说正事!”
田繁清了清嗓子,“宋长宁,你回京便惹得天子不悦,殿前失语,太子眼下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如今洪城战乱,流民涌入,不少贼寇盘踞在九临县附近,你且协助兵部张曲及禁军十六人进行围剿。”
“你说什么?”宋长宁声音低沉,不可思议的瞪着田繁,太子真的敢这么安排,怕是快疯了!
田繁许是心虚,重复道:“一个带罪立功的好机会……”
宋长宁:“我为边境军如何出城围剿?”
“你是嫌弃人少了?!”那太监打断说。
“公公是不懂天子条例!还是敌国奸细故意要陷害我们宋氏一族!”
宋长宁眼神凌烈,吓的那公公连连后退,跌坐在椅子上,嘴上,这这那那的说不清楚,“是…是…是太子…让我…”
宋长宁厉声:“甚言!没有圣旨,外臣不得在京用兵!你是想让我起兵造反吗?”
“大胆!”老太监强装镇定,站起身,又是一声,“宋长宁你竟然敢如此谩骂东宫!还不跪下!”
“田繁!大胆的是你!你一个内侍官,凭和敢与我这般讲话!”宋长宁一挥手将又站起来的田繁推搡回椅子上,她视线转向一直未说话的齐唤唯,说:“齐大人,规矩如此,恕长宁不能冒此风险,还是说齐大人也觉得此等抉择可行?想让长宁带兵去九临县?”
“如今陛下不能临政。”
齐唤唯叹息一声,站起身,缓缓走过来,他瞥了一眼那太监,对宋长宁又道:“成阳京也不能冒此风险,你与曲儿,可随机应变,此行未必就是围剿,宋小将军的担心,也正是我们这些臣下所担心之事。”
洪城是否破败,谁都说不准,若城外盘踞并非匪徒,确实不利,但虽说局势不利,可还不到她宋长宁非送命不可的地步。
“我府上家丁也有二十多来人,让他们与你们同去。”齐唤唯道。
“那怎么行!您若出了什么事……”张曲急道。
“齐大人!”宋长宁狠狠的叫了一声齐唤唯,“你可知你说的话是什么份量!”
齐唤唯又道:“自古以来,国之难,忠勇之士何拒生死!”
田繁接道:“正是……”
宋长宁一巴掌拍向桌子,桌子上的茶碗叮当直响。
“齐大人!!”宋长宁叹息一声说:“您若真为大端谋事那就应该明白,如今太子该用的人不是我…我当您是大端之师重您,陛下信您,百姓信您!您为何说出如此昏头的痴心话?”
“你!”齐唤唯被说的猛咳,齐唤唯何人,被一个小儿,如此数落。
宋长宁这话诛心,让齐唤唯瘫坐在椅子上…
屋内焚着熏香,邹敬衡揉搓着腰间的兔子尾巴,爱不释手。见他喜爱非凡文言舒不由道:“祈王切勿因为玩物而丧失了斗志?”
邹敬衡敛起笑意,将兔子尾巴收到袖袋说:“旧物了。”
文言舒收回眼神,又说:“太子监政不久,朝中已怨声四起,如今正需要一人定心之时。”
“父皇久病,如今外忧内患正是我们几个齐心协力的时候。”祈王抬手示意文言舒不要打断他,他继续说:“我知道帝王之家非寻常人家,若是这天意如此,我也定不会让文大人和百姓失望。”
文言舒满意点头,又道:“殿下心善。”
邹敬衡抬头,示意旁边的尹桑介。
尹桑介会意,说:“如今,太子守在皇城,嫔妃也难见圣上,现下流民之事,又正是烦扰,太子处理不当,坚持不了多久,百官直逼东宫的景象不日便要上演了。”
文言舒满意的点头,说:“可要我推波助澜?”
邹敬衡摇头,淡淡道:“文大人不必沾染,自有人会出这个头,如今我只担心一件事。”
“何事?”文言舒追问道。
邹敬衡微微眯眼说:“王家宫中势力渗透太多,若边迟刑此次回来将王家女儿娶了回去,敬王可多了个东边的助力…”
文言舒点头沉思片刻说:“祈王殿下不必烦扰,诚皇时期便有武将参政,参与夺嫡之斗,血染皇城,所以鑫皇继位后,便立刻除杀了替他夺位的周磬,到了如今在成阳京,武将在京,限制颇多,边迟刑或许也会觉得这门婚事是道催命符。”
邹敬衡微微垂眸,确实如此,邹氏皇位传承一直乱套,王家和却州的亲事,好像除了王含意没有人着急。
“况且陛下也一直未真正下旨…”文言舒又说:“王景平前几日已卸任清文堂大先生,如今清文堂空缺…不知殿下可有安排?”
清文堂乃是寒门入仕的唯一途径,本就是为了制衡世家所设,如今好不容易空了下来,四家若不能讲和那就会弃之,除了当初的陆家,朝上下也无人再敢撑起这片天了吧。
邹敬衡食指轻轻刮蹭了下茶碗,“一块烫手的山芋,王家估计不会再派人去拿,王家在朝中所得甚多,若是清文堂也握在手中,其他世家未必会同意,其中利弊他们心中清楚,宋长宁殿前犯上,估计也是他们王家作局…”
“那…宋长宁竟愿意做局中棋子?”文言舒道。
“互相成就罢了…”邹敬衡道,宋长宁能不知?应该不仅知道,知道的还不少。
“父皇这几年竭力讨好宋家,便是想宋家能先拿起这变法的实权…可宋子昕却偏偏这时候成了废人,宋长宁一人扛这宋军这面旗,还能走多久,这赏赐她接不住。”
话未说完,门外传讯便来了
“殿下,城内有些门生闹起来了。”
文言舒叹息说:“一些学生闹什么?”
邹敬衡看着文言舒微微一笑。
文言舒了然起身拜退。
见人走远,邹敬衡刮蹭着茶碗的食指猛的一用力,茶水泼撒在桌面。
茶碗被推的咣啷作响。
尹桑介拿出手帕,递给邹敬衡。
他擦掉溅到手背上的茶水,眸中是冷冽的寒光…
“这茶…送些去给言棠…”
“殿下,要交代些什么嘛?”尹桑介问道。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