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部，点着一盏小灯整理完任务报告的维奥拉正打算拉灯睡觉，却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眼花，悄无声息地躺在病床上的贝娅塔的脸有些朦胧。

她揉了揉眼睛，在仔细看去。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近视了，但很快她发现像奶油般化开的只有贝娅塔本犬的脸部。

紧接着是地面和墙都开始颤动，地震持续的时间很短，但足够吓维奥拉两次。

她立马跳下陪护的小床，掀开被子查看贝娅塔身上的其他部位，衣物边缘出现锯齿、面部出现模糊情况。

维奥拉猛地闭上眼，又重新睁开眼：心电导联线及电极片清晰、镇痛泵清晰、给氧面罩清晰……唯独贝娅塔不清晰，她开始弥留体化了……

她立刻向脑子里的分塔求助，不料对方却对此没有太大反应。

塔说：「贝娅塔的状态与我的任务无关，时间不早了，我希望您可以好好休息，不要顾此失彼。」

情急之下，维奥拉立刻联系了自己的队友。

凌晨一点，埃策尔抵达医院内部，随后是槐林，不一会儿，气喘吁吁的温德出现在病房门口。三个人再次确认了这个事实。

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她开始逐渐死去。

监护仪显示她的各项数值尚且稳定，而她却开始弥留体化。

四人当即立刻决定立马将贝娅塔转移，她弥留体的身份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要是被抓到回收站，那就彻底被清理掉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问了脑子里的Ⅰ型系统，她也没给答案。”

“她不是数据库吗？不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她的生命开始倒计时，四个人掩护着卡尔丹皇室的医生将贝娅塔转移到了车上，四个人分头行动，不一会就完成了医院的对接。

埃策尔跟着上车，扭头交代三名队友：“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现在很晚了，你们赶紧回校休息。”

嘴上是这么说，关上车门后，埃策尔给其他三位领队都发了个消息：「劳烦请教一下你们脑子里的那位，她开始弥留体化了怎么办？」

凌晨两点二十。

雷米尔：？

沈津铎：？

奥西里斯：？？

哥们，三更半夜讲什么鬼故事，要吓死人啊。

什么？你说不是开玩笑，贝娅塔真的要死了？！

四人内部通讯群里头，雷米尔很快盘问完脑子里那位，他率先答：她说不知道。

其他两位的答案也是。很快，他们便确认了，每个人脑子里的系统都是任务至上，甚至不紧不慢地劝他们早点休息。

埃策尔：「我感觉我晚上不敢睡了，你知道她被抬出来的时候，为了不让其他人察觉到异常，我们把她的脸盖上了，经过医院门口时，把那个昏昏欲睡的保安都给吓激灵了。」

其他三人：你觉得我们敢睡吗？你还记得两个小时前，全梦海都发生了低等级的地震吗？虽然持续时间很短，稳定领域之所以被称为稳定领域，就是因为不会有天灾。

而现在，它不再稳定；中枢塔，则开始弥留体化。

雷米尔：「我提出的草案明日进行表决。实施日期本来打算等她恢复在敲定，现在这个样子和她分出意识链接我们有关系吗？」

奥西里斯：「我这边也已经拿到接触到任务目标的身份，预计最迟一周内就能完成。我*，贝娅塔你要是敢给我就这么变成弥留体，我会恨你一辈子！」

在贝娅塔的这场事故当中，奥西里斯被迫成为了罪魁祸首。

沈津铎：「……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希望她最好是知道这件事情，我们手头的任务已经按照最快速度去推进了，事已至此，大家还是先睡觉吧。」

那人已经不能说是胆大了，她完全是个疯子。

而现在，仅凭他们几人，究竟能做到什么？

关闭视窗的沈津铎的脑子里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声响，他回忆起高执夷和他提到的那句话。

“她的刀鞘已经消失了。”

“我察觉到贝娅塔小姐是一个不怎么在乎自己性命的人。”

“你有没有发现，贝娅塔小姐和提尔南将军在某些方面非常相似。”

看重别人的生命，唯独不看重自己吗？

◆

事实上，趁着「深渊回响」抓住温德嘘寒问暖的间隙，大摇大摆地从中枢塔的大门穿过的贝娅塔，对于自己的“弥留外壳”开始显露这件事，当真一无所知。

贝娅塔链接全部黄金勘探家之后简直如鱼得水。她一开始就是没有实体的存在，甚至连性别都很模糊。

追根溯源上去，中枢塔的声线会被判断为女性，还是因为有个管理局工作人员在吐槽发脾气的中枢塔和他家里的小女儿如出一辙。

所以，中枢塔自那天起成了个耍脾气的女孩。

她分出一小部分意识放在支线任务身上，而最主要的意识放在更关键的任务身上。

打从奥西里斯把她跟串烤肉一样串起来之后，她就顺势转移到了奥西里斯的视窗内部。

她跟着奥西里斯返校，哄着奥西里斯避免他被场景吓到又留下心理阴影。

确认对方没事之后，贝娅塔恰好得知奥西里斯学的专业竟然是临床医学，甚至还套出了他后续打算选的方向：骨外。

这孩子和死神的联系除了镰刀原来还有骨头。

所以奥西里斯申请加入脑组织的研究团队的难度大弧度降低，他的导师很痛快地答应帮奥西里斯引荐。

这对贝娅塔来说简直是天大的馅饼，眼看奥西里斯这边如此顺利，她就润了，润到了雷米尔那边去。

因为之前在他们身上放置了系统，总控系统贝娅塔可以在每一个一型系统之间灵活跳动，实时监工。

她欣慰地围观闪闪发光的雷米尔，以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问责：“时至今日，管理局的技术组依旧没有能力维护好黄金勘探家身上不稳定的新型系统，导致勘探家终端同时作废，甚至出现等级测定错误，未能及时更正的重大失误……”

确凿证据把对面的那位骂得体无完肤，支支吾吾。

她紧接着就是到了温德身上，他什么时候采取行动，才是关键。

她结合六位功勋者的性格和过去的勘探记录推断出了他们的定位，并且由衷地希望温德失败。

最终，恰如她预料的那样子，温德没能逃过加弗罗斯的警戒，被抓了个正着，加弗罗斯守的是大门，她还是个无实体的存在。她就丝滑地进入漆黑一片的中枢塔内部——然后掉了下去。

是的，没等她细细检查中枢塔的状态，她就掉了下去，中枢塔内部的地面竟然被人挖开，掏了个大洞出来。贝娅塔眼前一黑又一亮，慢慢的她意识到自己是被底下的东西吸下来的。

她在这里，具备人形。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臂，立刻意识到这里是「精神城池」的内部，这是提尔南为了“欺骗”自己的意识而生成的，这一次，它的用途不是保护别人，而是保护他自己。

不知道自己快死的贝娅塔内心涌现出一股狂喜之情：“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Lucky dog？”

中枢塔内部必定有很重要的东西，她和奥西里斯比试时能力的强度证明自己一定离提尔南本人很近了。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那群人真就把提尔南放在了最应该放的地方，梦海的中心……北雅中枢塔的底部。

加上提尔南本人，整整七位功勋者在看着他，这可真是维护梦海稳定的大事。

贝娅塔环视着周身的空间，四周是一片雪白的环状区域，白色的墙、白色的顶灯、白色的地毯，类似于域外空间站，而每四分之一的位置，都有一扇门扉，意味这个「精神城池」内部一共存在四个独立的「记忆营垒」。

贝娅塔对于提尔南的能力同样非常了解。

提尔南的核心能力，最常见的使用方法是在噩梦之中开辟一片空白的「避难所」，里面空无一物，用处就是能够短暂地为恢复休整提供场所；而如果要进一步提高它的强度，需要往里头填充虚构的回忆，创造「记忆营垒」。

贝娅塔快要有门扉PTSD了。

贝娅塔搓了搓手掌，势在必得：“好，就让我来速通精神城池副本。”

她拉开了第一扇门。

第一扇门内的时间是上午，她见到的是幼年时期的提尔南，他的年龄应该只有十岁左右。

提尔南从不吝啬和中枢塔分享自己的记忆，在过去塔还是他的系统的时候，他就常常和塔提及他的过去。

提尔南·冯·阿尔目雷

在埃舍里亚政坛鼎立的四大家族里面，这位天之骄子的家族占了两席。

出身于埃舍里亚的名门望族，彻头彻尾的贵族，父亲和母亲都来自于百年的世家，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和阿尔目雷家族的联姻，使得他们诞下的孩子生来便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即便是提尔南牺牲的现在，阿尔目雷家族依然在埃舍里亚有着绝对的影响力，而他母族同样没有没落的迹象。

当年的埃舍里亚大部分人都十分抵抗这两个家族的年轻人走到一起，他们担心他们的权力失去制衡。

但相爱的两人依然顶着巨大的社会和家族压力，各自在各自的领域拼杀，于政坛斡旋，在家族内部争辩，最终走到了一起。

贝娅塔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盘腿坐在草坪上的孩子，一时间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