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医院0725病房内。

陆佳瑶迷迷瞪瞪晕过去后，一直睡着到晚上，屋里一片漆黑隐约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迷迷糊糊间看见一道身影轻轻地开门而进。

这人走到床前，俯下身子为自己掖着被角，陆佳瑶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一瞬间，陆佳瑶觉得眼睛潮乎乎的。

她想叫住他，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在他的手略过自己腹前时，她尝试用尽全身力气抬了抬手腕，抓住了他的袖口，张口用微弱的气息发出声音：“高...城。”

这声音微弱无比，几乎隐匿在炮火连天的征战声中，却被高城捕捉到。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看向她。

泪水蓄满她的眼眶，顺着眼角流到发髻，一股酸涩哽在喉咙口，牵扯着患处的伤痛。

不知是心痛还是伤痛，或许二者本就融为一体。陆佳瑶越痛越想哭，可一哭就痛，就只能干忍着。

高城反握住陆佳瑶的手，一瞬间的心疼愤懑和深埋的惦念不知如何宣之于口，连泪痕都要倚靠浓厚的夜色藏于一隅。

隐藏在黑夜中的磅礴爱意让两人欲说还休，高城咽了咽嗓子说道：“真不容易，可算是在我走之前醒了。”

陆佳瑶想说点什么，张口却被高城打断。

“老实点儿别动，”他轻拍了两下她的手，“我去叫医生。”随后缓缓放进被子中。

苏醒过后的彷徨充斥着陆佳瑶的内心，前路未知。唯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清醒的高城不会留她一人独自承受这些苦难。

——

“病人苏醒后，意识是清楚的，但身体机能还需要慢慢恢复，这段时间需要静养。”检查了血压心率后，值班医生在病房外嘱咐道，“明早做个胸部CT和脑电图，再观察一段时间，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就能转入普通病房了。”

“好，麻烦你了医生。”

和医生道完谢，高城回到了病房，关上门后走到陆佳瑶的病床前缓缓坐了下来。

她静躺着望向他，高城看懂了她眉间的忧愁，笑着安慰：“我知道你想问的很多，但是医生说你需要静养，别总想些有的没的，昂。”他抬手抹去了陆佳瑶眼角的泪珠，“费脑子，等以后再慢慢给你说。”

“行了，闭眼睡觉，十一点了都，你不困我还困呢。”高城轻捂上她的眼眸，关了灯。

不久后，陪床上就传来高城的鼾声。

黑夜中，陆佳瑶闭着眼睛却久久不能入睡。申请外派支援并不难，可高城的职级是怎么能离开这么久的呢，师侦营又交给谁代理，以他的身份托关系不难办到，可就是因为身份特殊才最不可能让他来前线支援，他又是说服了谁，中间又有多少坎坷是自己不知道的。

想着想着，陆佳瑶深吸了口气，两行眼泪顺着眼角默然垂落。

——

“听医生说了吗？你这现在最忌讳的就是费心费力！”早上九点，高城推着陆佳瑶做完检查后回到了病房。

“反正现在就是，给你申请好了已经。”高城将病床摇起，“等能转普通病房后就带你回国。”

陆佳瑶一听回国，张大嘴喘着气，急切地想和高城眼神交汇，让他看到自己的态度。

谁知高城早料到陆佳瑶听到消息后会作何反应，为了刻意回避，他假装去找水果刀，又拿起床头柜的苹果慢悠悠地削了起来。

病房里正在上演一出默剧，这出戏的名字就叫哑巴演给瞎子看。无论陆佳瑶怎么用尽全力吸引他的注意，高城权当没瞧见，东扯西扯地就是不看陆佳瑶。

只见他拿起削好的苹果走到窗台前，一块一块的将苹果切到榨汁机内。“嗡——”一阵噪音过后，高城将榨好的苹果汁倒入杯中，又扔了根吸管进去。

他搅拌着苹果汁走到床前，坐下后，把杯子递到陆佳瑶嘴边，仍然没有抬眼看她。高城垂下眼，盯着她的嘴说道：“张嘴，喝。”

陆佳瑶见高城不理自己，便紧闭着嘴以此反抗。

看她不喝，无奈高城只能对上她的视线，却装傻充愣道：“看我干嘛啊，你现在只能吃流食！挺好喝的快点儿。”

陆佳瑶皱着眉摇头，手也跟着攥紧床单，憋闷了许久，终于吐出几个字眼：“还...没...完成。”

高城明白是正在进行的研发项目没完成，但他再没了耐心。

早就知道是这结果，来就来了，也没把自己照顾好，他将杯子重重放到桌上反问：“那项目差你一人完成不了了是吗？啊？陆佳瑶？”

她仍皱着眉头看向高城，眼里掺杂着怨念，哀求和委屈。

高城扭过头避开她的眼神，大手一挥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就申请了三个星期的支援时间！好在你是现在醒了，我还能照顾照顾你，没那么多时间等你！”

高城背过身，越说越激动，全然没看见身后的陆佳瑶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那伤都没好呢你，再怎么着也不能为了科研不要命是不是？！”他缓了缓语气又说道，“调派文件已经签好了，等你一走就有人来代替你接着完成那项目，你赶紧回国好好养病是正事儿！”

陆佳瑶听到上边已经签了调派文件，心中更是憋着一口气，堵在胸口化作无声的呐喊，陆佳瑶使劲摇着头，可高城就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那套理论，不理自己也不愿听。

当目标化成信念，那是一种任谁都抵挡不了的执着。

和普通人不同，骄傲的上位者总会有许多选择，他们挑得眼花缭乱，当然可以高高在上游刃有余的选择最难的那一条路，成功了便说成是自己的路，而失败了却会迎来更多退路。

人生何尝不是一种修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单亲的生长环境让陆佳瑶深知退后一仗，便是无尽深渊。所以她自始至终只有一条路，那是千万普通人能够得上的，稳扎稳打最笨拙的那条路，没有捷径，别无他选。

这样的艰难，高城不会懂，身世不同就无法设身处地，可自己从不奢求别人理解，她早就习惯了为自己的决定买单，所以如今的强行干涉又算什么？他凭什么要干涉自己的人生。

“你...混蛋！”陆佳瑶沙哑着声音，竭尽全力地喊出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