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车内空气不流通，明明是开了空调，徐棉却还是觉得燥热。低头瞥见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撑着手臂想要靠近些。

黎昀却以为他想坐远点，拿着手机的手放下，拉住徐棉的手腕，“往中间坐。”

“哦。”不用找理由了，可以光明正大的靠过去了。徐棉坐定之后，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黎昀，开口说道：“我去会不会不太好？”他知道是黎昀爷爷的生日，但觉得自己这样去好像有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黎昀反问了一声，又自问自答道：“吃顿饭而已。”

徐棉干笑两声，心想：这不就是相当于变相的见家长了吗？车开向郊外，徐棉看向周边不断倒退的建筑和人群，最终到达了一栋别墅前。

这是一块相对于城市越来拥挤的布局是很空旷的地方，同样在城市越发拔高的建筑面前，它却像是孩童般的高度。周边零零散散分布几户人家，剩下的被绿茵遮挡，视线不及。

徐棉跟在黎昀后面走进客厅，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一个女人，徐棉这才发现黎昀的眉眼和她长得一样。英气的长相配上锋利的眉眼，尽显干练，不同于徐母的温柔，但同样有着某种独属她们的的气质。

“接回来了？”黎母手指划着平板，看着刚交上来的报告，没有抬头去看，直接出声问道。

“嗯，接回来了。”黎昀接过徐棉的背包转身交给站在一旁的阿姨，给徐棉拿了双新的拖鞋，然后自己再换上。

黎母放下平板，抬头看向站在黎昀旁边的徐棉，指尖轻点屏幕，心想着长得真和小时候差不多。等到徐棉的视线转到和她对视的时候才展露笑容。

“阿姨好。”徐棉露出面向徐母的招牌乖巧笑容，很讨人喜欢。黎母越看越觉得喜欢，招招手让徐棉过来坐到沙发上，一边笑一边问他要不要吃水果什么的。

“不用不用，谢谢阿姨。”徐棉连忙摆手，却还是被塞了个大苹果。

黎母看见这副模样不禁感叹一句：“和小时候真像啊。”

小时候？

徐棉不解，小时候他们有见过吗？

“行了妈，留着点肚子给他吃饭。”黎昀走过来自然地坐在他的旁边，顺带挡住了黎母看向徐棉炙热的目光。自从他懂事以来，黎母便愈发觉得自己的母爱有些无处可施。徐棉这一来，她感觉好像又有了发挥的余地。

“爷爷呢？”黎昀和黎母说着话，顺便伸手把徐棉手里的苹果拿着放在了桌上，转头看着徐棉对他小声说：“吃完饭再给你吃。”

徐棉愣愣的嗯了一声，没去思考刚刚想起来的“小时候”，只觉得自己的鼻翼间好像只剩下了苹果残余的气味。

不是酸涩，像是涮了层蜂蜜，甜丝丝的。

黎母没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小动作，拿下架着的眼镜，轻按鼻梁上留下的压痕，声音里带着疲惫的说：“在书房里，叫下来一起吃饭吧。”

黎昀点头，歪头靠近徐棉对他说，“我去叫一下，你自己在这里。”

“好的。”

黎母靠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两人，等到黎昀离开才啧了一声，“你们两人感情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好啊。”

徐棉笑着轻声感叹道：“是吗。”一样好？他小时候和黎昀认识？可他不记得了。

直到吃完饭，徐棉的大脑还停留在他小时候可能认识黎昀的可能性上。跟着黎昀出门去饭后消食，手里还拿着他削好的苹果。

道路旁两排的树木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地上只剩下一块块光漏进来的斑点，也不闷热。向远处望去，隐约能看见湖面上反射出来的光影。

黎昀找到一个位于大树阴影里的座位，拿出纸巾擦了擦，径直坐上去。徐棉在他身后，手里还拿着剩下的果核，走了一路没有看见垃圾桶，就一直拿在了手里。黎昀拿着纸巾拿过他手里的果核，包起来放在了手里。

徐棉坐在他旁边，想起来他妈妈说的小时候，斟酌着开口问他：“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认识啊？”

黎昀身体侧向一边，面朝着徐棉，挑眉、轻笑，“我还以为你会想起来。”

“真的认识啊，”徐棉拉长了尾音，语气里带有丝丝懊悔。早知道认识，现在的进度就不止是这样了。

黎昀：“所以是真的没想起来？”不着痕迹的带着失望的意思，却直让人感到愧疚。

徐棉：“我记不太清楚了。”初中以前的记忆有些很模糊，记不清的仿佛是被刻意的遗忘，而自己记得请的场景却像一段烙印永远烙在了心底，无论如何都消失不了。在任何时候回想起来，都会是扎在喉咙里的一根刺。

徐棉沉默了下来，果然，无论在什么时候想到以前的事情总会感觉无力和愤怒，像是手上的倒刺，不拔，自己难受：拔了，它之后带来的疼痛却又令人生厌。

徐棉不想在黎昀面前向他表露出自己的负面情绪，平复完自己的心情准备笑着问问他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刚扬起的嘴角被黎昀的手指给抵住一边，“不高兴为什么还要笑？”

他嘴角僵住，在意识到黎昀说了什么之后，咧着的嘴角逐渐放缓变平，鼻头没由头的有些酸涩，眉眼低垂，“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

黎昀克制着动作，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了。”两人四目相对，眼神里带着安抚和隐藏不住的心疼，温声开口：“不能和我讲讲吗？”

“我……”徐棉刚开口，突然觉得喉咙一阵干涩，发不出声音来。他也没有勇气将自己完全暴露在黎昀面前，至少现在没有。

看出少年的难过和纠结，黎昀选择结束这个话题。他放下手，抽出一张纸巾替徐棉擦了擦额头上面的汗水，“有点热，我们先回去，好吗？”

“好。”

回到家里，黎昀带着徐棉进了自己的卧室，拿着空调遥控器打开后不知道随手丢在了哪里。带着徐棉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问他要不要看电影，徐棉同意了。拉上窗帘，打开投影仪，黎昀搜索了一部他们都不陌生的电影——《星际穿越》。

两人坐在下面的地毯上，背靠着黎昀的床，靠得很近。徐棉压低了声音凑近说：“我看过这个。”

黎昀学的有馍有样，也压低声音凑近说：“我知道。”

徐棉懵了，“你怎么知道？”

黎昀神色不明的笑了一声，支起一条腿，手肘撑在上面，手托着下巴歪头看向徐棉，吊足了人的胃口，“因为你在电影院看电影的那天，我就坐在你旁边。”

旁边？他想起来了，这部电影是他自己一个人去看的，当时旁边确实是坐了一个人。开场几分钟之后才进来，戴着帽子和口罩，自己也没多注意。

徐棉：“我没注意，你当时迟到了。”

黎昀：“因为我是看见你去，我才买的票。”

徐棉轻咬下唇，想问却又不好意思开口，为什么？

黎昀像是读懂了他的心理活动一般，坐直了身体，看向了电影画面。剧情早已过半，主角现在困在了被具象化的时间里，“徐棉，这是我第三次看这部电影。第一次是在电影院里，当时光顾着看你了，也没看剧情。第二次是在家里，想看看这部电影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你两个多小时的专心。”

“而第三次，就是现在。”

“第二遍看完，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具体化，我也会在时间里，那是不是我就可以看见你的所有时间了，尤其是没有我的那段时间。我想知道你在做什么，想亲眼看见你长大、变高、变成熟，想见证你的一切。”

黎昀看着有些愣愣的徐棉，轻笑一声，上前摸着他的脑袋，开口道：“所以我开始迫切的想要接近你，不仅仅是现在，是在很久之前。”

黎昀说：“徐棉，我喜欢你。”

徐棉听着这话已经得知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呆愣的脑瓜瞬间灵活了起来，在听见黎昀的那句“我喜欢你”时，脑海里已经炸出了烟花，久久不熄。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和因为害羞而冒着热气的脸和充血的耳朵，连抬头看向黎昀都显得有些困难，干脆低着头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脸。

黎昀看着他是要把自己闷死的节奏，赶紧上手握住他的手腕，把手放了下来，可自己的手却没松开，还是紧紧握在他的手腕上。

“怎么样，给个机会吗，同桌？”黎昀步步紧逼，像极了恶徒，“能不能把同桌变成男朋友？”

温文尔雅的面孔下，是他此刻迫切的欲望。他不再隐藏自己的面具，失去原来的云淡风轻和成熟稳重，他现在像个毛头小子，泛红的脸颊和耳垂还有乱成一片的心跳。

徐棉缓过神来，一只手向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抬眼望向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可以，男朋友。”他原以为推进度的人会是自己，没想到被他捷足先登，却莫名的多了满足感。

徐棉凑近他，眯着眼笑着和他对视，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喜欢，“我也喜欢你。”

说完之后像是发出了什么讯号。黎昀看着凑近在自己面前、笑的满脸眼光的徐棉，像是踩中了什么开关。他抬手抚过徐棉的嘴角，划到耳畔，最后扣着徐棉的后颈，另一只手握住徐棉的侧腰。

他们在电影的尾声里接了一个绵长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