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夜晚安静了下来，茫茫天空上缀着几点新星，微亮不惹眼，很容易被忽视。晚风吹进卧室，徐棉躺在床上翻看着手机。

刷新了一下朋友圈，他看见黎昀刚发的朋友圈，就在自己的那条上面。

是一张徐棉拿着那两串冰糖葫芦的侧脸照片，他垂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手上拿着的东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梨涡，白净的脸庞微微泛红。

徐棉不好意思地嗫嚅了一声，也不知道黎昀是什么时候拍的啊？

l’été：【偷拍我。】

黎昀回的很快：【光明正大。】

l’été：【我怎么不知道？！】

黎：【你在吃糖葫芦，没注意。】

徐棉想确实是这样，自己太专注于那个糖葫芦了。但是水果的那个好好吃。

l’été：【水果的好吃，(*^ω^*)】

黎昀看着他发过来的颜表情笑了笑，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徐棉扮演这种表情的样子，很生动。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结果他们和赵飞、段越景的群却像是炸开了锅了一样。

他们两人闲着无事刷了刷朋友圈，就猝不及防的刷到了徐棉和黎昀他们两个人的动态。单看其实就是张照片嘛，也没什么，直到点开，发现照片里的人却都不是本人！退出来反复看着他们并立的这两条朋友圈，只有一张照片，文案都没有。

赵飞再三思索，犹豫了片刻，截了个图给段越景发过去，浅浅发个问号。

段越景也看见了，同样回了一个问号。

赵飞：【怎么那么像……】

他没有把后面的话发出来，段越景自动补齐。

段越景：【官宣。】

两人都沉默了，然后他们四个人的小群开始消息不断，响个不停，疯狂@他们。

赵飞：【不是你们不再暗渡陈仓了？】

赵飞：【我就说嘛，你们之间肯定有猫腻。】

段越景:【啧啧啧】

段越景：【真在一起了啊？】

赵飞：【你没看见照片上只差把官宣俩个字写在上面了。】

赵飞:【黎老板，你还是你，不愧是你。】

段越景:【点赞.jpg】

……

两人一唱一和，像相声一样。黎昀和徐棉两个人完全插不进去。

徐棉刚想回信息，结果又被刷了上去。直到黎昀发了句：【嗯。】群里才变得逐渐安静下来。

半晌，赵飞又发了一句:【男人心，啧啧啧。@漫游者，我实名举报啊，那位从你第一天来的时候看你的眼神就不太对劲。】发完觉得可以功成身退，还补了一个表情:【?(?^o^?)?】

段越景像是为了应景，复制了他的表情也发了一条。

徐棉秉持的自己乖巧学生的人设，含蓄的没回信息。群里赵飞提议一起去一家书吧，新开的，网上评价特别好，没有差评，学生也有优惠，环境也挺不错的。

他们都不是那种喜欢留着作业到最后几天狂补的人。去那边写写作业，实在不想写的话，欣赏音乐、打打游戏、喝点饮品也是挺好的。

段越景没什么意见，黎昀发信息问了问徐棉他想不想去，徐棉也没什么意见，也同意去。四个人约好了明天下午一起去。

徐母做好晚饭，喊他出来吃饭。徐棉听见声音给黎昀发了条吃饭去了的短信，就放下了手机，走出了房间。

他进到厨房，帮着徐母盛饭。晚餐不宜吃多，徐母最近几年来养生的很。南瓜小米粥、素馅包子搭配凉菜，管饱又爽口。

徐棉端着碗小口的喝着，琢磨着怎么开口问徐母，关于他小时候和黎昀的事情，他放下碗，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妈，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住…京西的时候。”说到京西的时候明显顿了一下，如果不是没有其他人知道，徐棉也不想问这个问题。

徐母听见京西的时候也愣了一下，许久未曾听见这个地方，她还以为自己是真的忘记了，现在猝然听起，却像是突然穿过多年光阴，越过重重的山川，又重新回到了那段已经被自己搁浅、铺满灰尘的场景。

想来也是可笑，那么努力的去遗忘，却当有人提起时还是轻而易举想起那段不算美好的回忆。

徐母张了张嘴，想要出声，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来。她喝了口水，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还是温温柔柔的，“问这个做什么啊？”

徐棉顿时哑声，不知该如何开口，许久之后才在夹菜的时候说了一句：“黎昀以前住我们家隔壁。”

徐母恍然大悟，突然知晓为什么自己会对黎昀的名字有熟悉感了。原来竟是当年住在隔壁的孩子，长叹一声，“啊，我说呢，确实觉得很熟悉。”

徐棉：“我以前和他很熟嘛？”

徐母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揶揄的看着徐棉：“你小时候可粘人了，追着人家后面叫人家哥哥。”

“经常哭鼻子，还要跑到别人家里和他一起睡觉。”

徐棉觉得有些丢脸，真的好羞耻啊。他小时候怎么是这样的啊！

夜色渐深，徐母一反常态没有关注自己的美容觉，站在阳台上，无声的寂静带着她的记忆回到了从前。她是一个孤儿，受人资助上了大学，在大学里认识了徐若风。两人相处很合得来就在一起了，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了。徐若风大学毕业开始创业，之后也小有成就。她生下徐棉之后，他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好。有一次他的一个合伙人拉着他要去投资一个项目，说事成之后公司产值能往上翻一倍。周围的人都劝他不要去，可他像是被冲昏了头脑，谁的话也不听。

钱投进才发现那是一座无底洞，国家相关的政策也没下来，他只能咬着牙继续往里面投钱。投入的越来越多，他隐约发现这像是一个陷阱，直到政策下来，想要抽身出来却为时已晚。

他在意面子、在意名声，在破产边缘徘徊才发现周围人的阳奉阴违、落井下石。一夜间的一无所有，他那可怜的自尊让他接受不了一切选择了一跃而下的解脱，留下了数不清的欠款和一双妻儿。

家中房子、名下房产、车都被银行强行收走抵押，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留下，还剩下几十万的欠款。当曾经富足的生活逝去，现实才会露出它面目可憎的嘴脸。

二十几岁的徐母带着不足十岁的徐棉逃离了这个他们曾经生活了许久的地方，在城市的另一边扎根，擦干眼泪，继续生活。她能理解他的懦弱与恐惧，却并不代表她也是这样。

从富人区变到了闹哄哄的闹市区，孤儿寡母难免会遭人欺负，尤其是徐母长得温温柔柔的样子，感觉很好欺负的样子，说话都要刺伤一番。徐母却从不把那些话放在心里，像是从没听过的一般。

徐棉还没从这种突然变化中转变过来，但是在那里，乖巧听话的孩子最受人欺负。他从不惹事，可麻烦事就会找上他。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恶意，身上经常有被别的小孩子推搡的掐痕和淤青，很疼很疼，他都掉眼泪了，可是他不能告诉妈妈，因为妈妈会心疼、会伤心，妈妈每天赚钱很累。徐棉悄悄地瞒着不让徐母知道，可她还是看见了。

那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落泪，她强忍着自己的悲伤，装作坚强，可她本质上还是还是柔软的，她也无法突然一下接受这样的事实，可她是一位母亲，她要对孩子负责。她紧紧地抱着徐棉，像是怕他消失不见一般，眼泪浸透了徐棉的衣肩，现在她的孩子是她唯一的救赎了。

她带着徐棉找到打他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那是徐棉第一次看见温柔的徐母变得那么生气、那么咄咄逼人。他当时只觉得自己的妈妈真的好厉害。

她把徐棉放在隔壁一个男孩子的家里，那是在那里唯一一个帮助过他们的人。每天都早出晚归，拼命挣钱。等到攒够了足够的钱，立马带着徐棉搬了家，远离这个地方。她尽力给徐棉好的生活和环境，也再不想看见自己的孩子受欺负。

好在艰难的时期已然度过，现在剩下的只有可期的未来。

晚风带着凉意浸透徐母的身体，她选择回到房中，不再去回忆那段苦涩的记忆。有的过往值得珍惜、值得回味，有的却不同，它只能作为教训来警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也不要沉溺于过去。

书吧离一中很近，所以他们约定好时间，就决定到一中门口碰面。徐棉带着作业在地铁站等黎昀，两人一起去。等到校门口才发现早就到了的赵飞和段越景，他们站在一中门口伸着头往里面看，明明根本没什么人在里面，连保安都放假了，可看他们的这种认真的神情好像里面真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到门口才发现网上说的一点不差，光是从门口就可以看出这家店的格调了。中式的牌匾挂在上面，镂空的红木门上雕刻着复杂、精致的图案，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好多个高大的书架，几乎到了天花板上。靠墙的一边是收银和茶品、糕点制作处，纯木结构的台面和展台，搭配上古代制作糕点的工具。

一楼全都是书，阅览的地方在二楼。这家店面很大，徐棉定睛往另一边看去，靠近门的那处挖空做了一个水池，水里隐约有鱼，临边还种了竹子。徐棉不知竹子的品种，但却觉得分外相配。池子尽处是一扇竹木门，看不清里面，却觉得清雅至极。

不知道是谁感叹了一句“靠”，徐棉听见笑了起来，转头看见门后进来了一个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