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知道你现在是哪个壬渡。”终于得空喘口气,进来的瞬间,浑身上下的精神污染都消失了。
“随意打探考官的隐私,我要给你扣分的。”
壬渡给我开了门后就躺在床上靠着,床头暖黄色的小夜灯开着,此刻的休息室就像一个温馨的安全屋。
“哈?莫名其妙,我才没兴趣看啊。”
“切,不过你的确需要赶快出去,外面发生了些小事情。给我急的,哎。”她伸了个懒腰,扭动身体,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甚至还蹦出一颗眼球。“老了老了。”
“啧,我只关心在这里浪费这么多时间会不会影响成绩。”
外面的小江彻底厄化,发出不可名状的尖啸,还有滑溜溜的眼珠子相互挤压的破碎声,诊所内的精神污染可想而知有多么高。
“你要是能解开出去还得加分......”她掏出一颗酸奶果糖嚼起来,十分放松的样子,几乎快睡着了。
“啊真是,现在怎么办。”我摇了摇壬渡的胳膊,能不能发挥一下身为考官的职责。
门外那副场景,我现在要是出去接触到,不到一秒瞬间被厄化吞噬,足够死个几百遍了。
“吵死了,待会林与序就该回来了,她会解决。”
说完,壬渡就睡着了,像是连续工作七十二小时,睡得厄物侵入也丝毫不为所动。
“行吧。”不过外面怎么了?壬渡应该是在考馆解决完事情后才进来的,镜心她们遭遇到什么事让壬渡怎么累的?
我坐在床边,能接触到壬渡至少可以安心下来。靠在门上,总觉得外面的厄物隔着门也可以感染。
将手札打开摊在腿上,旁边的终端突然闪了几下,屏幕亮了起来,显示着阿蕾缪蕾发给我的一张图,介绍这是树莓夹心树菇兽肉饼,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发的,现在才收到。
往下接着弹出镜心和相里别辞的消息,我刚想回复,一连串的信息导致终端再度关闭,我尝试再次打开,但它是彻底罢工了。
手札的旅记还在更新,不过越往后,字越模糊。我伸手蹭了蹭那些字体,它们反而在我眼前画得更加快速,就像幼童在白纸上乱涂乱画,没有逻辑。
“这里果然不是普通的馆啊。”连手札的内容也污染了。
我回头看了眼呼呼大睡的壬渡,胸口深处的血丝蔓延到她的脖颈侧,被厄物感染的时候她是怎么想的?在当时的环境下成为厄化人是抱着如何的心情。
“嘶,有点冷......”
一阵阵凉风吹过我的腿,忽然想到之前床下的那具尸体,小江埋藏的地点不是在树下吗?那床下的尸体是谁......
“尸体去哪了?”
我蹲下查看床底,空无一物。
“是谁......?”
噗呲——
门外传来一声巨响,像是灌满脂肪的皮肉炸开的瞬间,紧接着是小江的叫声。
“这么不安分。”
还有腐蚀肌肉的刺啦声,然后是刀刃砍在坚硬物体上,玻璃破碎,随后院子响起极其痛苦的哀嚎,渐渐平息。
“林,与序。”
我凝出螺旋刺剑紧紧抓握在手中,准备迎接即将破门而入的林与序,此刻的她绝对是恐怖至极的厄物。
咚咚咚咚。
“可以给我开门吗?”林与序的声音由远而近她走过来了。十分平静,她踩在水里,啪嗒啪嗒的,门缝流进来一滩腥红浓血。
“喂,壬渡!醒醒啊!”要是被林与序发现我和壬渡待在一起就完了。
“呃,干什么啊。”
“林与序来了,你解决。拜托了啊!”让新人学员卷进这种离奇危险的馆,这完全属于学院方的失责啊。“按剧情发展,现在就该把林与序杀死了不是吗?”
“哈?我可没杀林与序。”她倚靠在床头望向门口。
“诶?那她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的。”
“我从始至终只杀过我那个多嘴的亲戚,至于林与序,现在这样对于她来说是艺术品。”她回过头看我,摘下眼睛查了查镜片,丝毫不在意逐渐急促的敲门声。“她想成为我的艺术品。”
“......为什么。”
“我告诉你你不许对外讲我的八卦,而且还要签一份私人协议。”她又恢复成以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才不会说,我只想赶紧出去。”
“以前母亲带着我见过林与序,那时她还在麟城实习,我们第一次见面。林与序不爱说话,这种人对我来说蛮无聊的,不过在医馆有不少人喜欢她崇拜她,谁都不知道她后来为什么要去一个小镇子生活。”
“她的爱好也很符合她的性格。安静。”
“雕刻和死物。”
“一开始我是发现她家有不少小动物的摆件,摸上去的质感很怪。后来她不满足这些,她去收集被厄物感染的尸体来进行雕刻,有一天被她的老师发现了这件事,事情严重就对她进行处分。”
“所以她才会来无人问津的小镇子满足自己的癖好。”
“那为什么还要招小锦小江她们打扰?”我觉得奇怪。
“她们是林与序的练习品,小江是失败的,因为她当时被情绪影响,仅留下一只断臂。”“至于小锦,本来她有机会离开的,小江死后她拿着名额远走高飞,可惜她走错路,发现了我的秘密。”
“小锦那段时间怀疑小江是不是被厄物感染了,总觉得她精神状态不太好,所以小锦那天跟踪了小江。她没发现小江的问题就来找我,因为她一直很不满我占据了推荐名额的机会,然后发现我杀人了。”
“等等,和资料里不太一样。”小锦发现林与序杀人的时候,小江遇到了林与序。可是林与序她......
“因为我需要隐瞒,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小锦想去举报我,结果被我提前知道,我本想动手将她也解决。但当时的厄物感染爆发,诊所需要人手,我也承诺会把名额给她,我本来就对医学不感兴趣。然后她多活了一段时间。”
“厄物感染爆发的期间,我也被感染了,租房的那栋楼设施太差,都被感染三四个人了才晓得控制。我很后悔,我应该坚决的拒绝来这里的,不然我也不会被感染,去杀人。不对,那个人本来就很讨厌,杀了也无所谓,现在想想我什么后悔的事都没有,很幸运。”壬渡将头埋进被子里。
“呃,你......”
“小锦也被感染了,她觉得没救就打算举报我,反正名额什么的也没用了。我杀了她,被厄物感染的尸体很难处理,我用酸溶造物也只能腐蚀个七七八八。恰好被林与序发现,我没办法只能求助她,让她帮我一起处理尸体,哈,她还挺开心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的笑,虽然只有一点点弧度。”
“她给我介绍怎么用舒诺因芬,让软趴趴的尸体变硬,再进行切割,做什么所谓的艺术品,保存在诊所的柜子里。她当时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话,就像朋友之间交谈自己的兴趣爱好。”
“你瞧。”壬渡解开衬衫,从心脏深处摸索半天,掏出一颗眼球,她扣开瞳孔,眼珠张开口器,里面是一枚乳白色的戒指。“她以为做了个小玩意送给我,怪恶心的。但我怕她直接把我也杀了,啧,尽管当时我也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我问她,她是不是也被厄物感染了。不然她为什么是个疯子,母亲她也是死于厄物感染,林与序也对她进行了雕刻,这枚骨戒就是母亲的小指。”
“她说,或许吧。”
门外的呼吸急促,林与序的刀劈开门,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惨叫,她从血液和腐肉混杂的地面走进来,头发散开,白大褂沾满了血腥。
壬渡没有理会门口的林与序和紧张的我,继续说着。
“我问她,你要杀我吗?我也被感染了,拿去做雕刻艺术品。”
“已经够了。”门口的林与序往前走了一步,床头的小夜灯忽闪忽闪的,窗外下起雨。她从兜里掏出一把碎骨,随意的丢弃在地上。
“我已经腻了。现在我想实现我的梦想,成为艺术品。”
林与序激动起来,散乱的发丝下是她扭曲的表情。
“我一直很嫉妒我的艺术品们,她们成为永恒的瞬间是怎样的心情。”
“所以拜托你了壬渡,让我成为艺术品吧。”
林与序握着一把一米长的刻刀,变成厄物的她此刻身形高大,但却不影响速度。她身形一动,瞬间闪了过来。
“她是谁?是你要处理的东西吗?我会帮你的,我们已经是一体的,对吧?”林与序冷冷的看向我。
“哈,看来答应你的要求的我果然也是个疯子。”壬渡从胸口取出一把手掌大小的铁片,展开后是一把巨大的手术刀,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她往后退了一步,挡住了林与序的进攻,手术刀与刻刀碰撞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铛”响,银光四溅。
“我会让你成为艺术品的,姐姐。”
林与序愣了一瞬,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被疯狂侵蚀,再度挥刀砍过来。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的愿望是要和你一起成为艺术品,互相杀死对方。因为我太爱你了。”
一团白色的羽毛挡在壬渡跟前,让她躲过了这一击,手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朝着林与序的脖子划去。林与序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阻挡,手术刀划过她的手臂,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身体里是属于厄物的黑油黏液,它们极快的重组恢复。
“壬渡!找得到她的弱点位置吗?!”
我操控着羽毛和根茎剑换林与序的进攻,让我握着刺剑上去简直是送死,只会被一刀砍成两半,不如躲后面苟着。
“弱点位置?”壬渡伏下身躲过一道骇人的刀气,顺势将手术刀劈向林与序的腹部,却被她轻轻一跳闪过,只仅仅切下她的半条手臂。“要是有办法当年就解决了。”
“哈?什么啊?”
“我们早就命运与共,我就是她的弱点位置。”
壬渡身上早已伤痕累累,我壮着胆子上前,林与序的刻刀只是稍稍一蹭,就将我的刺剑劈碎。
“我们得先离开这里!你还有没有力气?!”我扶起血淋淋的壬渡,让根茎蜂拥而上地缠住林与序,这几乎快榨干我身体里的血液,再让白羽裹住我们俩冲破窗户,逃到院子里。
“呃,我要砍死,管理处的那些鸟崽子......”壬渡耷拉在我肩上,叽里咕噜的骂一些“九禹脏话”。
“这不给我加分加到第一,我就和你一起去。”谁家学院考试让学员带着考官逃跑。
天蒙蒙亮,现在可能是凌晨五点多,院墙外的雾散开了,那棵桂花树也枯萎了,风一吹,枯叶纷纷飘散,发出“簌簌”的声响。
为了能牵制林与序久点,血液全用在根茎上了,逃跑用的白羽只有一小小部分,才到院门口就消散了。院墙外是一条长长的路,破旧的房子,被感染的人们。
她们身体各异,已经完全没有人类的模样,体内充斥的黑油黏液,被操纵着进攻。
不断的杀死,不断的复活,而象征着出口的门却没有出现。
“你有没有办法啊?”我砍下一只厄物的脑袋,另一只就扑上来。
“不知道,当时我也是这么一直往前跑,然后失去意识被学院捡走了。”她一刀下去将一圈的厄物拦腰斩断,抓着我朝着没有尽头的路跑去。“或者杀死我就可以离开了。”
“哈,说什么啊。”这是会记载进档案的啊。
“那我们就一起死在这咯。”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腿几乎没有知觉,胸腔也冷冷的。前方没有路了,只有一栋楼,大门紧紧关着。
“完咯。”
壬渡靠在门上,瞧了眼冲来的厄物,然后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喂,你好歹挣扎一下啊!呃!”
那只厄物的指尖快要戳到我的眼睛,我能闻到它身上的腐臭味,我干脆也闭上眼睛等死算了。这时,眼前像是扭曲了一瞬,空间被撕扯开来,乌压压的厄物消失不见,连气味也不存在。
“这么消极怠工,我会写进报告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