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记着尚家要上门下聘的事情,林家人早早就起来了。
虽说昨日已经洒扫过院子,但周问兰看着还是有些不满意,又喊林远父子俩把前院堆着的杂物搬到后院去,还不忘交代一句,“搬的时候注意着些,别把衣裳弄脏了,到时候灰头土脸的看着不像话。”
林杨连连应是,和他爹忙得热火朝天的。
林樾本想去帮忙,被他娘一个眼刀定住了,“你别折腾了,估摸再过一个半时辰就该来人了,今儿那尚文成也是要来的,到时候你们隔着窗户见一面。”
林樾接话道:“娘,都这个时候了还隔着窗作甚,双方长辈都在,大大方方见一面就是,免得成亲那天都对不上号。”
周问兰白了他一眼,“浑说什么,对不对得上号这样的话也是能乱说的?”说完又觉得林樾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过了今日就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夫,见个面也没什么。
“我估摸着他家应该会提让你们见一面,若是提了就见见,若是他们没说就算了,主动提倒像是我们上赶着,说着不好听。”
林樾本也没多想见,闻言点了点头,“听娘的,那我做早饭去。”说完就转身回灶房去了。
林樾站在灶台前一下子愣是没想好今儿吃什么,瞧着水壶里的水烧开了,干脆先泡了四杯茶搁在桌上,又朝外头喊了一声,“爹,娘,我泡了茶放在桌上,你们记得喝。”
“晓得了,等会儿就来。”
倒茶时瞧见昨天林杨割的青蒿,林樾才想起之前还答应了要给他做点心,结果这些日子事情太多就给忘了,恰好今日空闲,干脆多做一些,既能当早饭,也能留着下午待客。
青蒿能做的点心种类不少,林樾想着之前做过青团和艾叶糍耙,都是甜口的,这次稍微换换做一个艾草薄撑,香甜口味,外皮还有些酥脆,没有那么软糯粘牙。
做点心有些费工夫,林樾先淘米洗豆把粥熬上才开始准备。
眼看夏日将近,艾草也没有那么鲜嫩了,再加上林杨割的时候也没注意,一盆艾草里林樾挑出来了大半盆不能用的,只能等会儿扔去鸡圈里喂鸡。
剩下的艾草洗干净后入锅焯水,随后捞出过冷水,用手攥干水分,处理好的艾草团放到石磨上加清水磨成糊放进盆里。
林樾估算了一下艾草糊的份量,从面粉袋子里舀了两勺糯米粉进去,和成湿而不粘手的面团,接下来就是准备馅料,去年种了一些花生还没吃完,林樾便打算做花生芝麻馅儿的。
从熬粥的灶肚里抽出两根柴火放进炉子里,起锅烧热,用小火把花生和芝麻分别炒熟,晾凉后用手搓去花生米的外衣,和芝麻一起磨碎,再加少许白糖进去调味,馅料就做好了。
艾草薄撑的外皮做法和烙饼大体相同,林樾做起来很快,热锅刷油,揪一坨面团放进去,用锅铲把面团推开成薄饼,煎至两面微焦。
煎好的薄饼放到案板上,均匀撒满馅料,再把薄饼卷成卷,切段装成两盘,一大一小,大的这盘做早饭刚好,虽说不能吃饱,但一人也能吃好几个。
林樾装盘的时候顺手吃了一个,刚出锅的艾草薄撑香味十分浓烈,一咬下去就是满口的花生芝麻的油脂香,花生碎嚼起来酥脆细腻,混合着微苦的艾草香气,更显美味。
想着点心热气腾腾的时候更好吃,林樾把盘子放到桌上就开始喊人,“爹,娘,吃早饭啦,林杨,今早吃点心,快来!”
“我来了我来了,哥你做的什么啊?”林杨一听到他哥说点心就往灶房跑,跑到门口又猛地站住,转身去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把手洗干净才进去。
林杨一进门就看到了桌上的盘子,刚想伸手又意识到他爹娘还没进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拿碗筷盛粥,林樾也端了一碗酱菜过来,搭配杂粮粥刚好。
“做的艾草薄撑,第一次做,不过我尝了一下味道还不错,你试试。”
哥俩儿拿碗筷的时候林远夫妻俩也进来了,正坐着喝茶,等林樾两人坐下才开始吃饭。
林杨一筷子夹起两个艾草薄撑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哥,我觉得这个比青团好吃,糯糯的还不粘牙。”
周问兰也尝了一口,“是不错,这个饼皮烙的好,馅也香。”
林樾有些得意,嘴角是压抑不住的笑意,见他爹还没动静,咻地一下偏头看向林远,直到林远开口夸了他一声,才满意地低头吃饭。
吃过饭林杨收拾碗筷,林樾跟着周问兰一起把点心瓜子放到堂屋才回了房间,等着尚家来人。
眼看一个时辰过去了,门口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周问兰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又想起之前尚家过来都是提前到的,从没有像今日这般,她心底的不安渐渐加重。
眼看正午将近,周问兰也坐不住了,起身抻了抻袖子就往外走,她也没走远,就站在院门口往村口看了看,可惜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刚要关门回去,就听到有人在叫她。
“问兰,搁门口干啥呢?今儿不是你那儿婿来订婚的日子,怎么一点儿动静没有?”
周问兰勉强笑了一下,“应该快来了吧,还早呢,嫂子这是要去哪啊?”
钟春兰把手里的篮子略往前送了送,“这不快中午了,正要去菜地摘菜呢。”
“那嫂子快去吧,可别耽搁了。”周问兰说完就掩上了院门,把钟春兰嘀嘀咕咕的声音关在了外头。
堂屋里林远见周问兰脸色不好,询问道:“这是怎么了?还没来?”
周问兰眉头紧皱,也没搭腔,只是叹息了一声。
林远看了眼侧屋,声音压低了一些,“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周问兰不这么觉得,就算出事了还能一家子都出事吗?这附近可没听说有山匪劫道的,八成是这桩婚事要黄了,想到这周问兰狠狠呸了一下,不能乌鸦嘴,再等等,要是下午还不来就直接上门去,把这桩事断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周问兰终于听到门外有了动静,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揉了一把脸,直到笑得不那么僵硬才去开门。
一见到尚家人,周问兰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一家三口空手来的,衣裳上也不见红色,别说是来订婚,就是去走亲戚都不是这样的,就连媒婆都没拿着那红帕子,脸色难看极了。
周问兰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声音里也带上了冷意,“不知您一家是上门来作甚,倒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说完话她也没让开,就堵在门口,眼底泛起一抹怒意。
尚文成眼神有些躲闪,没敢正眼看周问兰,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半步,站到他娘背后。
洪秀芳讪笑了一下,余光瞥见那父子俩都站自己身后去了,笑意更勉强了三分,又看向媒婆,那媒婆更是看都不看她,满脑子都是自己这招牌今儿算是砸了一半了,都怪自己嘴贱,当时要说什么无论怎么样她都帮忙把事儿办妥,这下好了,退亲她也得跟着,真是不吉利。
洪秀芳看到最后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开口,“妹子,这事儿吧,这俩孩子八字有些不合适,趁现在还没订婚,咱们就把亲事退了,反正也还没走完六礼,现在退了也不影响两个孩子…”
尚文成也跟着开口,“对对对,实在不合适,这桩婚事还是作罢为好。”
尚大富见儿子开口也不躲了,大声道:“趁早退了,别耽搁我儿子。”
周问兰听到这一下就开口打断了,就没听过这种不要脸的话,纳征之日退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樾哥儿有什么问题呢。
“进来说吧,别站在门口,看着不像话。”
等尚家人进了院子,周问兰把门嘭地一声关上,也没让他们进屋,就连声道:“什么叫八字不合,当时你家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倒是要看哪里不合,别到时候把脏水泼到我们头上。”
洪秀芳连忙摆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哪有什么泼脏水,我们不是那样的人。”
周问兰直接被气笑了,“那是什么人,莫非还是什么一言九鼎的人不成。”话说到一半周问兰死死盯着尚文成,讽刺道:“畏畏缩缩,言而无信,真是枉为读书人,我呸。”
洪秀芳本来因为理亏还有些心虚,一听到周问兰骂她儿子就忍不住了,吵嚷道:“你这是做甚,又不是今天就成亲,退婚怎么了,你家的又不是天仙,还不让人退了?还是嫁不出去赖上我们了?”
尚大富眼睛里都是贼光,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声音越发大起来,“你这小子,听话答应了就是,叽叽歪歪什么,要是再拖,到时候可就不是我家这几个人来了。”
“我确实不是天仙,至于嫁谁更不劳您费心,便是嫁猪嫁狗也不会嫁你家这无用人。”
林樾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早已过了时辰院子里还没声音,左等右等等来的不是他娘叫他,反而是这大放厥词的一家人,当即坐不住了,推开房门就冲了出来。
“退亲,不过不是你退,是我退,老天有眼,让我现在就看清了你家一家人的真面目,免我之后几十年的灾祸,我看不是八字不合,是你家这没脸没皮的攀上了高枝吧,也不知是哪家这样倒霉。”
尚家人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