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了新的发现。”姬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对比两起事件，随着时间的流逝，灰的行事风格和态度发生了改变。两年前，灰推荐自伤者把无名山作为地点，原因是容易伪装成失足，也更容易得到救助。两年后，灰更推荐城市里的荒凉地带，原因是远离巡逻路线不容易被发现，而且提出了利用不知真相朋友进行救助的方案。两年前，灰比较耐心，会慢慢诱导受害者走上自伤的道路，喜欢用近在咫尺之类的话术。两年后，灰对受害者几乎是爱答不理的态度，没有了先前的热情友好，当然这可能和受害者已经可以使用法术、更渴望更进一步有关。最明显的是，灰变得更加怨恨你，对你的形容有很大改变，我分析了迈尔斯发来的证词，在最新事件中，灰完全歪曲了你的形象，把你形容成冷酷嗜血、有着严重暴力倾向、暴脾气的杀神，和原先相对客观的评价完全不同。”

“我明白了。这两年间或许发生了什么，也可能就是灰改变了主意。”暴风雪回复道，“我会留意这些特点的。”

他们正在开车前往一号嫌疑人的住所。

出发之前，暴风雪询问洛恩是否愿意前往，毕竟他没法要求嫌疑人无视洛恩的存在。不过，就目前的经历来讲，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都是大白猫，加上这三位明显对暴风雪心怀怨恨，应该不会故意骚扰洛恩这么一位无足轻重的陌生学徒。再说，还有暴风雪护着他呢。

洛恩表示没问题，比起和他人见面的恐惧，他更渴望和暴风雪一起办案。

暴风雪对洛恩的进步十分满意，并告诉他，这些人并不是他们的朋友，没必要保持礼貌，不必强迫自己和他们互动或回答任何挑衅的问题。洛恩谨记猫猫的教诲。

两人一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第一位嫌疑人，也是唯一的女性，并不在家。暴风雪不确定这是巧合还是灰已经逃离的预兆，他们目前还没能确定灰的性别。他的侦查神术没有发现公寓里有任何人，说明不是对方故意躲着不见。这个阶段暴风雪还不打算直接闯进别人住处搜集证据，只是在门口设下了法阵，嫌疑人回来的时候会第一时间引起他的注意。

第二位嫌疑人在家，磨磨蹭蹭打开门请他们进屋。

“为什么来找我？”他眉头紧锁，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没好气地问道。

暴风雪压根不怕他瞪，也没有透露太多信息，只是开门见山地询问他是否听说过灰的账号。

“不知道！”嫌疑人毫不犹豫道，“无论他是谁，都和我没关系！”

暴风雪没有步步紧逼，只是略微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然后让橘子收集了门口几双鞋的鞋印。

“据说你很擅长攀岩，还为此开设了一个直播账号。”暴风雪最后说道。

“那又怎样？不允许人有点兴趣爱好吗？”嫌疑人双手抱胸，不以为然道，“我现在就靠这个赚钱，怎么，有意见？”

事实证明，迈尔斯的悉心教导对于某些人来讲就是毫无影响的。

“没什么，那我们就告辞了。”暴风雪带着橘子和洛恩从容离去。他从不和这种人置气。

最后一位嫌疑人更是难搞，一开始藏在屋子里假装不在，被戳穿之后和暴风雪隔门对峙，一副不被教训一顿绝不服软的态度。洛恩被男人叽叽咕咕无理狡辩的声音吵得头疼。

和灰的描述完全不同，暴风雪不是一只暴力的猫，大多数时候懒得亲自动手，这方面倒是和梅里特截然不同。梅里特是能自己上手绝不给别人机会，被伊妮教育了许久才老实下来，最终“传位”给和他同样热爱伊利斯的暴风雪，自己和妻子过着清闲快乐的生活。他在这个位置呆了数百年，会感到厌倦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梅里特依然喜欢低调地秒杀别人。

“交谈”了十几分钟之后，嫌疑人拒绝妥协，拒绝接受盘问，暴风雪确定以德服人不会有结果，抬爪招呼橘子动手。

橘子随手用了个强化法术，一脚踹开嫌疑人的防盗门，把门后废话连篇的男人吓得一愣。

“…”洛恩再次确认自己是个累赘，以他的体能破个普通木门还行，防盗门就算了。

“现在愿意坐下来谈谈了吗。”暴风雪冷漠道。

嫌疑人大概意识到暴风雪不想再浪费时间，一脸不甘地同意了下来，脸色比之前那位还要难看几分。这间公寓内部相当破败，和洛恩的住处有一拼，就只有防盗门保存得比较完整，现在也成了一块废铁。嫌疑人没有固定工作，没有在世的亲人，勉强住在祖母留下的房子里，靠着在景区附近兜售小商品度日。

暴风雪嫌弃地看了一眼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沙发，跳到不怎么稳定的玻璃小茶几上。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嫌疑人三号终于识时务地展露出一点合作的意图。

“你之前常驻无名山，似乎很熟悉那一带的地形。”暴风雪试探道。

“所以呢，无名山上发生什么了吗？”嫌疑人直截了当地询问道，“自从游客中心改了规矩，我就不再上去了。你们这样冤枉我可是要负责任的。”

谁冤枉你了？橘子是个真性情的女孩，听闻这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不懂礼貌的小丫头。”嫌疑人似乎对他的防盗门难以释怀。

橘子笑了笑，笑中带着一丝威胁，这人的水平连她都比不过，还有胆子在这里言语挑衅。

“别找事。”暴风雪语气冷漠。

他以同样的方式给出了一些和灰有关的信息，观察对方的反应。

“不认识，和我无关。”嫌疑人三号也是同样的回复，只是没有上一位那么急躁。

“你在说谎。”暴风雪嗤笑一声，“不知道我早就布下了测谎的法阵么？”

实际上并不存在这么精确的技术，这是非自然世界人类之间广为流传的一个谣言。

嫌疑人愣了愣，随即固执否认道：“一定是你的法阵搞错了，而且…而且这不能当作证据吧？”

以灰的知识储备，应该有这种常识才对，而且任何了解暴风雪的人都知道，他在初次拜访审问的时候，一般不会大动干戈，因为没有必要，拜访的目的主要是观察对方的态度。

嫌疑人这样的反应，反而像是中了圈套，认为是暴风雪的法阵出了问题，赶紧询问这是否可以算作证据，害怕自己因为之前的不服从态度被冤枉。

不过，暴风雪有察觉到，对方听闻有关情报的时候神色微妙的不对劲。这可能是他的错觉，因为在暴风雪看来，上一位嫌疑人的反应也有些可疑。

正在这时候，暴风雪接到了F的电话。她的陷阱抓住了一个人，正在盘问。

“你果然在诈我！”嫌疑人三号气得跳脚，“你们得赔我的门！”

暴风雪吩咐橘子采集了鞋印样本，然后轻飘飘的一个神术就把防盗门放回原处。大白猫回过头给了嫌疑人一个鄙夷的眼神，和洛恩与橘子一起扬长而去。

被F抓住的正是嫌疑人一号，有过自伤前科的年轻女性，此时正缄默不言，也不辩解。

“事情有点麻烦。”F对暴风雪说道，“我量了她鞋子的尺码，太小了，不符合现场任何一个鞋印，除非是故意穿了大号鞋，但这样会加大逃跑的难度。”

暴风雪决定亲自审问被抓的女孩。对方见到大白猫的身影，似乎终于卸下心防，对他坦白真相：其实她还在考虑自伤计划，还有自伤的企图，在网上某个群组里听闻这一事件之后，她决定过来看看别人选择的地点如何，以作参考，然后就踏入了F女士的陷阱。

她不认识F，也不信任对方，再加上有前科，怕自己叙述的事实被F歪曲抢功，所以才以沉默应对。而她相信暴风雪，即使上次落网就是暴风雪的缘故，她还是愿意对大白猫坦白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打算。女孩腼腆地表示，自己很喜欢小动物，在对上暴风雪视线的时候有种特别放松、愿意放弃抵抗的感觉。

“这样，你有没有不在场证明？”暴风雪给出了昨天事件发生的时间。

女孩思考了片刻，犹豫着说道：“室友的证词能算吗？我和她关系一般，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对你们说实话。我大部分时候都呆在自己的卧室里，若是出门她应该能看到。”

橘子给这位室友打了电话，对方一开始还不太情愿，得知可能是恶性事件之后才确认，女孩的确一直呆在卧室里没有出门。

女孩听到橘子的报告，脸色明显有好转：“阁下，你们也证实了，这是一场巧合。我承认我最近心态不太好，又有侥幸念头冒出来，如果要把我关回禁闭我也没有怨言。”

暴风雪把女孩关回了禁闭，以帮她克服以极端渠道继续提升自己的冲动。

后两位嫌疑人的鞋印对不上现场的鞋印，也没有其他线索指向他们。暴风雪索要了他们的不在场证明，二号在参加主播的聚会活动，不是严丝合缝的证明，但的确有些人表示见到了他。三号在市中心卖东西，没有证人，但这是他长久以来的工作习惯。

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尤为可疑的，后两位甚至不打算收敛他们对暴风雪的不满。鞋印的线索没能派上用场，监控录像上的车辆也和三位嫌疑人全无联系。

暴风雪决定降低调查的紧急程度，灰可能已经离开了伊利斯，或者并不在极具局限性的三位嫌疑人之中。

这就意味着，他们需要新的线索，或是他人给出的信息，或是新的受害者。

一周后。

无名：【我有些关于伊利斯执法者的信息】

无名：【可以免费提供给你，前提条件是你要和我结盟】

无名：【放心，我实力很强、经验丰富，在伊利斯潜伏多年都没有被发现过】

“很会吹牛嘛。”黑暗中忽然浮现出一双猫瞳，“你不过是个法术都不会的普通人类罢了。”

灰悚然一惊，手忙脚乱地启动清空程序。他使用的分明是最隐秘的一款软件，就连优秀的黑客都很难破解，怎么会被钓鱼执法破译出地址？

“不是黑客，我在这里等待很久了。”暴风雪整只猫在黑暗中现出轮廓，“第一次来你家的时候，我就对这里的一切进行了调查，只是你感觉不到罢了。”

“百密一疏，你应该提前把靴子扔出去的。”

灰的眼中迸发出浓烈的仇恨，随后发出一声奇怪的轻笑：“普通人类又怎样，粗心大意又怎样，我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他身后倏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法阵，灰脸上的血色在消逝，他唇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国王王后正在很远的地方参加集会，别以为我不知道，连个随从都不带，你真以为自己可以搞定一切吗，布利扎尔德！”

伊利斯的夜空中闪过散乱的光束，有什么东西正在降临。

一个巨大的虚影出现在房间内，很快就化成实形，这家伙暴风雪并不陌生：邻居城市的通缉犯，曾经杀害不少专业人士、磨练之旅已完成大半的强大半神，甚至因为精神不稳定而失去了一半人形。

这个级别的混沌半神进入伊利斯时必定被察觉，但灰启动的是个改造过的献祭法阵，透支资质自毁前途以达到超乎寻常的效果，足可见他对暴风雪的仇恨。

“狗仗人势的家伙，你也不比我高尚多少。”灰咬牙切齿道，“国王离开后，你的实力至少减半，是不是觉得对付我也足够了？别小看我了。”

大白猫望着忽然出现、杀气升腾的扭曲半神，似乎被吓呆了。

随即，他抖了抖耳朵，兴奋道：“成功了，我的大鱼。”

感召而来的半神迫不及待地挥出一拳，其中夹带的神力足以让一般人直接化为灰尘。

下一秒，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被转移到市郊的一块空地上，半神的一拳不仅没有击中目标，灰还惊愕地发现，自己的两位同伙也被转移到了这个地方。

“国王还在？不可能。”灰不可置信道，“…他提前铺设了法阵？果然，你总有后手，但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

“拖延时间还是你比较擅长。”大白猫的话音中带着笑意，“主要是不想把你们放跑了。”

半神的下一拳带着尖啸而至，下一秒，大白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白色长发金色眼瞳、一身白底金纹军官装束的男人。男人轻轻挥出一剑，半神的攻势瞬间不复存在。

“多谢。”布利扎尔德对灰弯了弯猫咪似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