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在床上懊悔了好久。之前他还嫌弃古蒂喝多了睡自己家里，过了才一个月，同样的事情就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房子里没有别人，马尔蒂尼也像他之前一样，准备了两份早餐。安东洗漱好下楼的时候，他正坐在餐桌旁边看报纸。

“早上好！”

安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队长早上好，昨天实在是麻烦你了！”

马尔蒂尼看着他沉默地吃着早饭，试图把自己淹死在放着煎蛋的盘子里，回忆他昨天晚上话多的模样，真是有意思，“你喝醉了确实有点麻烦，不过队里聚餐经常有人喝多，我已经习惯了。”

安东开始在大脑里紧急回放昨晚喝酒之后的vcr。

舍甫琴科过来找他，说了一些话，但是忘了说过什么了，这都不重要。然后马尔蒂尼把他领回家，路上唱了好几首20年之后才发行的歌，不过问题不大。等走到门口，自己突然赖着不进去，非要回车上去睡，马尔蒂尼怎么拉他劝他都不听，最后把他直接扛回了房间......等一下，为什么会被扛啊！

安东的脸色越来越红，到最后，他自暴自弃地说：“其实我平时喝完酒也不会这样......顶多就是有点听不进去话。”

马尔蒂尼了然地点点头，收起报纸，开始说另一个话题，“俱乐部这几天可能要联系你的经纪人和你签正式合同了。夏歇期要出去玩吗，可以等几天。”

安东愣了一下，他终于知道自己最近总觉得哪里奇怪了，“但是我没有经纪人......”

“还没有签经纪人么？”马尔蒂尼也没想到这种情况，“有没有人联系过你？打电话、发短信、发邮件，你的联系方式俱乐部都有，职业经纪人想要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能有吧，之前手机上有过几个陌生的来电，我以为是骗子，都没有接。”安东忽略了现在不是20年之后信息疯狂泄露的时代，但是不喜欢接陌生人的电话，这需要什么理由吗？

至于电子邮箱，已经快一年没打开过了，要是马尔蒂尼不说，他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东西，“我回去就检查收件箱。”

厨房里咖啡机响了，马尔蒂尼起身去接。“你是不是不喝咖啡？”

“对，我觉得espresso太苦了。”

“那就热牛奶，可以吗？”

安东感动地接过一杯温度正合适的牛奶，他很少喝凉的东西，冰牛奶更是一碰就拉肚子，但意大利人却好像都对热水过敏一样。

吃过早饭，安东礼貌告辞。他注意到今天早上马尔蒂尼脸上神情一直很温和，总是在笑，“队长，你今天很高兴吗？”

马尔蒂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开始纠正称呼，“直接叫保罗吧，就像你昨天晚上一样，总是喊队长，听上去我好老啊。”

所以昨天晚上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安东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他回家就检查了自己的信箱，里面果然有好几封经纪人的自荐信，而且开头都在说打电话没打通，好吧我知道错了但我不会改的！

他在搜索引擎里搜索这些人，但没有获得什么有效的信息，看起来他们也不是那么出名，没有签过成功球员。

安东一个都不想见，他们的自荐信写得很平庸，一点都吸引不了他。

要不干脆不要经纪人，自己直接去签合同吧！反正他也没有什么代言、接受采访的意向，转会操作什么的，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自己至少还能再米兰待好几年呢。

但最后还是觉得不靠谱，他从那些人名里筛选了一个明显是中文拼音的，决定去见一面看看。

两个人约在了瓦雷泽的一家小咖啡厅。

“安东你好，我叫冯婷玉，来自中国。你可以叫我茱莉亚。”

“你好，冯婷玉。”安东字正腔圆的念出来这个中文名字。

冯婷玉面露惊讶，“所以你真的是中国人？”

“华裔，我父母都是中国人，”安东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为什么这么说？”

“你在米兰表现得很不错，中国国内已经有不少球迷注意到你了，他们都在猜测你来自哪里。”

这么快么？安东感到一阵压力，说实话他还没准备好接受这么多关注。“你也是米兰球迷吗？”

冯婷玉摇摇头，“我看西甲，舍友喜欢看意甲，所以也跟着她看过不少米兰的比赛。不过做我们这一行的，一般不会有特别明显的偏好。”她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和发邮件的原因。

冯婷玉高中毕业后出国，在德国学体育管理专业，顺便选修了体育商务。在经过漫长痛苦的折磨之后，终于顺利大学毕业，并且成功考取了国际足联的经纪人执照，在上学期间还有两次经纪人团队的实习经历。此外，她至少能够流利地使用英语西语意大利语进行交流，什么东亚卷王！

最初她并不打算直接做足球经济人，在欧洲这一行根本没有亚洲人就业的空间，只不过面上的其他岗位最终都觉得不太喜欢，但也不想回国，国内的运动员经纪还没发展起来呢。

她的舍友前段时间和她说起米兰出现了一个新球员，感觉比较有发展潜力，开玩笑似的说要不去给安东当经纪人吧。

结果没想到冯婷玉把这句话放到了心上，思来想去决定发邮件试一下，不过那时她还在纠结两个已经到手的offer，自荐信没有花太多功夫去写。

没想到安东真的看到了她的邮件，还有意向和她交流，所以从德国坐飞机赶了过来。

基础的信息在邮件里都写得很清楚，安东也看了冯婷玉这次带来的各种证件，没什么可怀疑的地方。

安东又向她了解了经纪人的主要工作内容，得亏两个人都是新手，相互之间抱着最大的善意，交流起来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地方，不然安东这样子要被坑惨了。

听了一大堆，安东只觉得做运动员好麻烦，怎么有那么多场外要考虑的因素。

“我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他直白地说，“我觉得俱乐部给的钱也足够我生活了，所以广告代言、记者采访这些的，我希望尽量都不要有。”

“我明白，除了一些我觉得特别重要的合同要约我会和你沟通，剩下的我会自己处理掉。如果哪一段时间你有了想要合作的品牌也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你联系。”

“俱乐部最近可能会找我签正式合同，这方面是眼下最需要你的地方。”

冯婷玉闻弦音知雅意，“我对目前各大联赛签约新人的条款都有大致的了解，到时候会帮你谈出合适的价格和合同的。”

安东觉得两个人之间的交流非常顺畅，冯婷玉是那种他最欣赏的干练型的女生，尽管没有正式工作经历，但她从始至终表现得十分自信，而且看上去很有经验。

当天安东就决定和冯婷玉签经纪人协议了，他觉得既然已经遇上了合眼缘的，就没必要再花时间纠结其他人。再次感慨他现在还没把自己卖了真是一个奇迹。

雷东多表示了同样的忧虑。他在一天下午履行曾经的承诺，邀请安东到家里做客。当得知安东突然和一个新人签了经纪人合同之后，追问了很多细节。

安东不会真得把自己卖了，面对雷东多的提问，他基本都答得上来。

“如果你这些都清楚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目前看起来这份合同很正规，不过雷东多还是担心他被人坑了，“以后遇到这种重要的情况，至少提前和我说一下，我有经验，说不定能帮到你。”

安东心想，那我就不客气了，“俱乐部之前联系了茱莉亚，协商我要签的正式职业合同。费尔南多，你愿意帮我看看吗？”

“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建议，不过最终还要你自己做决定。”签职业合同这样的事，做为同俱乐部的其他球员，即使关系亲近，也不太好过多牵扯。

娜塔莉亚今天带着小女儿出去了，雷东多和大儿子小费尔南多在家。等说完话之后，三个人到院子里踢球。

安东带着球先在院子里跑了两圈。小费尔南多在旁边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叹：“哇，安东！你跑得真的好快！”自从在电视上看过米兰的比赛之后，他一直想现场感受一下安东的速度。

安东还想再炫耀一点别的球技，但他没有专门练过那些盘带和过人的花招，后卫也不太需要学那些。或许只有自小在街头巷尾踢足球长大的小孩儿，才能精通这些吧。

转着圈颠了二十多个球就颠飞之后，安东对着睁大眼睛看他的小费尔南多，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个人玩没意思，我们来抢球吧！”看样子以后不能随便转会了，去新球场给球迷表演颠球颠不明白，得被人唠一辈子。

最后三人一致决定，安东和雷东多相互抢球，然后传给等着射门的小费尔南多。

这好难啊，安东发愁。雷东多持球的时候基本没有破绽，贸然行动直接上抢的话，被过就像过大清早的马路一样简单。

不过安东的抢断水平也不差，依靠着出色的反应力，又或者雷东多没有非常认真的护球，他成功把球抢走，传给了兴奋跑来的小费尔南多。

小费尔南多成功完成了这次射门，两个人快乐击掌，“你以后想当前锋吗？”

“我想踢后腰，像我爸爸那样！”

安东若有所思，“以你的射门水平，以后的进球数一定能超过你爸爸！”

“我能听见！”雷东多把对着他儿子编排自己的小子拉开，“我只是不喜欢射门罢了。”

接着换成安东持球，雷东多上抢。

这下难度更大了，安东可不敢说自己的护球像亨利，连续两次脚下的球都被轻而易举的偷走。

“如果想在比赛中发挥更多的作用，或者之后改变位置踢法，这些脚上的基本功你还要多练习。”

雷东多认真教他，但安东决定采用一些更好使的方法。

在雷东多第三次准备来个人球分过的时候，安东上手了，他拉扯着雷东多的衣服阻止他前进的步伐。只是这样的小伎俩对于高大强壮的阿根廷后腰来说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眼看着人快要拦不住了，安东干脆做出犯规动作，张开胳膊牢牢把人抱住。看着球滚出去的速度逐渐变慢，安东大喊：“费尔南多！”

小费尔南多立刻从一边看热闹的模式切换出来，领好球再次射门。两个小子又凑到一块儿开始庆祝。

雷东多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里有两个费尔南多，你叫的是哪个？”

安东终于抓住机会开始吐槽外国人省事的起名方法，“我们那边不会出现父母和孩子用同一个名字的情况，甚至在以前，子女说话的时候还要避免说出父母的名字带的字。”

父子两个都表示很新奇，雷东多问他：“你的名字应该怎么念？”

安东把“倪安东”三个字慢吞吞地说了好几遍，好在发音与外语很接近，只需要找一找声调。

小费尔南多学得起劲，念了两遍之后，发音就开始跑偏，“倪安东！鸟东！鸟咚！”

“你不能这么叫我，你应该叫‘哥哥’。”安东想了一下觉得不太对，“不，是‘叔叔’。”还是不对啊，自己才十九岁，怎么就成叔叔了！

雷东多的发音倒是很标准，只是一本正经地叫他名字的时候，安东总觉得后颈发凉。“算了，你们还是叫Anton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