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na结婚这事就像天气预报明明说的东风,可一出门就转成了西风似的,多少有点匪夷所思。
玫瑰可是没忘记就在三个月前,这位姜女士还笑着说没打算请喜酒,只要两个人都是爱孩子的何必拘泥于世俗的约束呢,怎么一转眼连婚礼细节都敲定好了?
“说说吧。”三个人的小聚会上,玫瑰实在是没忍住,“即将和你结婚这位,是肚子里宝宝的爸爸没错吧?”
话一出口头就被苏苏敲了一下:“怎么说话呢。”
玫瑰笑:“主要是她之前太坚定,导致我现在很摇摆。”
Tina也笑,拉过她们两人的手放在肚子上:“感觉到了吗?”
玫瑰和苏苏都屏住了呼吸,大概过了十来秒,Tina的肚子就被里面摆尾的小鱼撞到,忽地震颤了一下。
“天呐,他踢我了!”玫瑰惊呼一声,“太神奇了。”
苏苏笑:“你也是当妈的人,还会被胎动惊讶到?”
玫瑰说:“但还是很神奇啊!这里面是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呐!”
苏苏想起了什么,问玫瑰:“你还记得小初第一次让你感觉到胎动时的情景吗?”
“怎么可能忘。”玫瑰神采飞扬的,“当时那个太阳刚好就透过云层把光都照在了我一个人身上,衬得我特伟大,特有母性的光辉知道吗?”
苏苏斜睨了她一眼:“嗯,这会儿光辉又伟大了,不是被人家欺负得天天给我打电话哭的时候了。”
玫瑰神色黯了黯:“我这算不算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们俩是不是特别不理解我?”
苏苏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当然理解你啊。你以为这好了伤疤忘了疼是谁都拥有的超能力呢。我只是怕你一上头就不管不顾的,回头再受什么委屈。”
Tina拉住苏苏的手:“你别替她操心,我看她现在状态挺好的。再说了方先生今时可不同往日,你得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老方现在当然不错,沉稳大气豁达的。”苏苏想了想又问:“他妈妈前一段不是生病了吗?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出院了,应该没什么事了,方协文给她请了个贴身的护工,二十四小时照顾着呢。我没在那边住,具体情况也不太清楚。不过,有件事特奇怪你们知道吗?”
Tina问:“怎么,老太太生了场病,性情大变了啊?”
玫瑰疯狂点头:“就是!她不是一直都不大喜欢小初吗,前两天竟然让人送了条他们朝鲜族的裙子过来,说是让孩子过年穿,还特地说明是手工定制款!一个我买束花都能要她命的人,竟然去买了手工定制款!你们说她这什么意思啊?”
苏苏却说:“她什么意思不要紧,黄亦玫你倒是挺有意思的。”
“我?”玫瑰不解。
Tina也附和道:“你和方先生的相处模式变了。你不再是被动接收他给的一切了,你开始对他和他的生活有回应了。”
“不太懂。”玫瑰想了想,“我之前没回应吗?”
苏苏说:“换做之前,你根本就不会浪费精力去思考和你没关系的人在想什么。”
玫瑰不承认:“谁说的,我这么八面玲珑的。”
其实她心里大概也明白苏苏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对于方协文的妈妈,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不喜欢,但也谈不上讨厌,因为她压根儿就不在乎。
一个人要是不在乎另一个人,哪还会管她在树上晃荡是在上吊还是在荡秋千。
可是现在,因着对方协文热烈的感情,她竟然在很多事情上开始在乎他的感受了。他的家人,毕竟也是他本人的一部分。
“不说我了,还是说说Tina你为什么突然又决定结婚了吧?”玫瑰把话题抛了出去。
“也没什么突然,因为我一开始也没说我就一定不跟孩子的爸爸结婚啊。我只是把那个可能性提前变成现实了而已。”
Tina调出手机里两人的登记照片给苏苏和玫瑰看,里面的男人一头长发,看起来很文艺,“他和我不一样,他柔软、感性,情绪稳定,孩子的成长很需要这样的一个爸爸。”
玫瑰表示不理解:“可是你们不结婚,他也是孩子的爸爸啊。”
Tina说:“对啊,但我们正相爱啊,那么why not?我们可以无惧世俗,但也没必要非得挑战世俗吧。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孩子的出生证上有或者没有父亲的名字当然都无所谓。但是他将来总要上学啊,填各种档案啊,我不想他从幼儿园开始就要浪费时间跟别人解释他有个非常爱他的爸爸。”
玫瑰默然。
Tina又笑:“我只做眼下最正确的决定,至于明天,who knows?”
Tina就这样结了婚,因为怀孕的缘故,只在西城那边的一间教堂举办了一场小型的祝福礼,到场的也只有双方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
年轻的新郎满足了大家对一个天生浪漫的艺术家应有的全部想象,不仅人长得帅,婚礼细节更是安排得处处动人。
从场地鲜花到新娘头纱,从他亲手绘制和设计的伴手礼再到婚礼誓词,无一不表达着他对Tina满满的在乎和炙热的爱意。
整场婚礼庄严又肃穆,没有聒噪的司仪,没有满脑子只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吃饭、然后八百年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的婚礼NPC,只有唯美的音乐以及来自至亲至爱的人祝福的目光。
玫瑰几乎从新人步入教堂开始就一直在哭,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觉得特别特别感动。
陪她前来的方协文全程都握着她的手,看她哭得太厉害了还忍不住凑到她耳边说:“这Tina老公也真是的,基调定得这么高,等回头咱俩也有这么一天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弄才能打动你了。”
玫瑰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情绪果然缓和了许多。
新郎的表白也很别致:“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英雄也会是你的荣耀,我会用我一生来保护你,爱惜你,爱情如死之坚强,而你将永远是我的女王。”
浪漫得简直如电影情节。
最后两人在神父的主持下交换了戒指,当那句“我愿意”说出口的时候,方协文又幽幽地来了一句:“你看,他们都有戒指,就我没有。”
玫瑰被他气笑:“你真那么想要的话,回头我也给你买一个。”
方协文眼睛一亮:“真的?什么时候?”
玫瑰故意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且等着吧,该有的总会有的。”
庄国栋就站在他们的斜后方,他们之间的亲昵和甜蜜皆被他悉数收于眼底。以至于婚礼还没结束,他就悄悄离开了教堂。
春节很快如约而至。
因为方协文的回归,黄家今年这个年过得比往年还要热闹几分。
又因为方妈还在北京没回老家,方协文只能先两边跑着,陪玫瑰和小初吃完中饭又要回去陪老太太吃晚饭,然后再回来陪她们娘俩守岁。
这幸亏是他当初房子买得近,要不然他这一天都要贡献给北京的交通了。
黄振华和苏苏带着布丁进门的时候,小初正在客厅和姥爷下围棋,方协文和丈母娘在厨房忙碌着,玫瑰则正在往书房桌子上铺空白的春联纸,旁边还摆着笔墨。
“爷爷,过年好!”布丁一下扑到爷爷怀里,害爷爷手一抖棋子就撒了一棋盘。
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棋局。
小初气道:“我本来就要赢了的!姥爷你是故意的吧!”
黄振华放下手中的东西凑了过来,“怎么下个棋还玩急眼了?”
小初说:“你说得倒轻松,从早晨到现在我还没赢过呢!”
黄振华大笑:“你姥爷也真是的,跟外孙玩也不知道让一让。”
黄爸爸也笑:“哎,我这叫尊重对手,懂吗?”
苏苏洗了手就去厨房帮忙,却被方协文以厨房太小容不下那么多人发挥给推了出来。
苏苏笑:“那我可就真什么都不干了,就等着吃现成了啊?”
黄振华故意开玩笑说:“你快过来歇着吧,可别在那影响人家新姑爷表现了。”
苏苏指了指他:“黄振华你这张嘴啊。”
恰好玫瑰喊小初的名字,一行人于是又都移步到了书房。
黄振华奇道:“都这会儿了才写对联?你怎么不等到正月十五再写。”
玫瑰瞪了他一眼,“小初补课到昨天,我这不是等她写呢吗?”
黄振华说:“我一个清华的当年都没补那么多课,你们这么做简直是揠苗助长,我跟你说,真正的学霸可不是刷题刷出来的。”
小初听了立刻接道:“舅舅,年代不同了,我现在的题给你做,你还未必一下就能做出来呢。再说了我上的是物理竞赛班,下个学期就要学高中知识了好吗?清华再好我还未必去呢,你不必自我吹嘘。”
黄振华嘿了一声,“清华你还不稀罕去呢,那你要上天啊?”然后又转向玫瑰:“你们两口子要送她出国爬藤吗?要是这样你们当初应该把她送国际校去啊。”
玫瑰笑:“暂时还没想那么多,她要是真能在国内考上top2,我们觉得就在国内发展也挺好。她要真去了国外不回来了,她爸得想她想得天天哭。”
黄振华撇撇嘴:“黄亦玫你跟了方协文之后怎么变得这么世俗。你不是最追求自由吗,现在竟然限制起孩子发展了。”
小初说:“就是,说得好像多舍不得我似的,你忘了前一段你俩出去玩把我一个人扔北京的事了?”
玫瑰听了立刻用毛笔轻轻打了一下孩子的头:“快别说话了,赶紧把对联写了吧。以前这都我和你舅舅的活,现在你长大了,传承给你了。”
小初接过笔:“我的字跟你和舅舅可没法比,你们能忍就行。”
布丁也在一旁蹦蹦跳跳:“我也要写,我也要写!”
苏苏鼓励说:“你等下姐姐快写完的时候你来收最后一笔。”
对联的内容是黄爸定的,都是些阖家欢乐喜迎新春的吉祥话。小初好容易写完,玫瑰又说:“你再写一副,吃了饭叫爸爸带到那边去贴。”
小初嘟了嘟嘴:“多写这一副你可要付钱,这是你的心意不是我的。我才不要为你对那个男人的爱买单。”
她的话音一落,房间几个大人就被逗得笑出声来。
玫瑰没好气地指着她,问黄振华和苏苏,“你们看她这个样子像谁?”
黄振华说:“活脱脱像你,你小时候也这么难缠。”
玫瑰说:“我小时候对钱哪有什么概念?”
黄振华说:“那就是既像你又像那一位,难缠还爱钱,将来注定是要上天的。”
苏苏笑得整个人都倚在了门框上:“春晚还没开始呢,你们就开始讲相声了。”
只有布丁不明所以,问小初:“姐姐,你说的那个男人是谁?”
大家仍是笑。
带着两个孩子热热闹闹贴了春联,方协文那边丰盛的饭菜也上了桌。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只有八热四凉十二个菜,但每一道都是家里人爱吃的,气氛特别美好而温馨。
“过年好!”
大家一起举起了杯子,这一刻的团圆,这个家已经等了太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