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后来辗转反侧了很久才睡着。
一闭上眼,就是方协文委屈巴巴说洗了澡身上就不冷了的样子。突然就觉得自己很残忍。
这次分别少说也要一个来月见不到面,而他们却将时间都浪费在了闹别扭上,傻不傻。
然后她又满怀期待地在黑暗中等了他好半晌,可直等到她困得神志不清,连丢丢都打起了呼噜,楼道里也没传来他的脚步声。
他那个房间没有取暖设备,也不知道这漫漫长夜会有多难熬,玫瑰越想越愧疚,愧疚到她在梦里看见的都是他像受伤后被抛弃的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神。
“方协文,对不起啊。”梦里的她抓着他冷冰冰的手,恨不能把自己的体温分他一半。
“黄小姐这是做什么亏心事了,梦里都在道歉。”
耳边恍惚传来一人的轻笑,玫瑰吓了一跳,倏地就睁开了眼,然后就对上了方协文似笑非笑的眼睛。
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她出口就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的话:“你怎么在这?”
方协文咬咬牙:“昨天不是你说的今天早晨七点的火车吗?我是来给你提供叫早服务的好吗,小姐。”
玫瑰下意识朝窗外看了看,发现天色还很黑。房间内的光线也很暗,他大概是怕吵醒丢丢,只开了床头灯。
空气很凉,他的指尖也很凉。
她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蓦然心头一紧。
倒不是因为紧张和害羞,两人怎么说也相处了这么久,他又不是带电体质,她还不至于只是摸摸手就小鹿乱撞情难自抑。
她主要是怕她在梦里说的那些胡话,比如指着他鼻子骂他混蛋竟然把她一个人丢下就头也不回下楼去了什么的……会被他听见。
这男人心眼这么小,要是真被他听见了……可不太妙啊。
“几点了?”玫瑰松开抓着他的手,逃避似的将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鼻音带着似醒非醒的慵懒,“再让我我睡十分钟好不好?”
“五点了,差不多该起来了。”
“我昨天记错时间了,发车时间不是七点,是七点二十。就十分钟,我保证。”玫瑰说完就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睡得极其安稳,短短的十分钟,竟比昨晚翻来覆去的几个小时还要满足。
“玫瑰,这下是真的要起了,再不起很可能就赶不上火车了。”方协文看了看手表,还是狠心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脸。
“唔。”玫瑰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又顿了几秒钟,再次缓缓睁开了眼。
房间里的光线依旧很暗,而方协文正斜斜倚在床头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空气很冷,衬得他也像一团低温的火焰,虽然发着光,却并不怎么危险,黑色高领毛衣包裹下的年轻身体散发着海盐沐浴露的味道,甚至有点……
禁欲。
玫瑰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直至把他看得不自觉弯起了嘴角。
“黄亦玫,你要是这么舍不得我,干脆别去什么武夷山了。今年的冬天这么冷,估计那边的山区都下雪了。”
“你少一点自恋好不好,方师兄。”玫瑰嗔了她一眼,坐起了身,又说:“武夷山不是在南方吗?也会下雪?”
方协文弯腰帮她兔毛拖鞋摆好放在脚边,调侃道:“黄同学这地理知识是不是有点匮乏?要不要我改天抽点时间帮你补补?”
玫瑰自然而然将脚伸进拖鞋里,目光这么随意一瞥,好死不死就偏瞥到了昨天那箱书,顿时有点心塞。
“你不是理科生吗?不研究研究数学之美,怎么还研究起国家地理来了。”
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因为凭他那个高敏感的性格,说不定经过这一晚上的琢磨,早就猜透了她昨天在闹什么别扭,没准这会儿正暗爽呢。
于是她赶紧快步走进卫生间拧开了水龙头,并捧了一捧凉水浇在了脸上。
然后还没过三秒,也不知道是房间太小还是他的步子太大,方协文就也跟了上来,在她洗脸的时候,还贴心地用手帮她把散乱地头发往背后拢了拢。
玫瑰顿时感觉自己心尖儿一颤。然后又莫名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等哪天他的爱意变淡了,对她不再那么有耐心的时候,她会怎么样。
大概,会比上一次失恋更痛苦万分吧。因为她早在不知不觉中随他走到了悬崖边,就算她的家人和朋友都不看好他,她依然顶着和全世界对抗的压力坚定地选择了他,若他那个时候撤开手,她就只能因为惯性掉下深渊了。
洗了脸,方协文又把毛巾递了过来。
玫瑰斜睨了他一眼:“你这是做什么亏心事了,这么殷勤。”
方协文大呼冤枉:“玫瑰,昨天那箱书真的是王垚送过来的,我问过他了。”
“嗯?”玫瑰把擦完脸的毛巾扔给他,“我倒是说你什么了?王垚送的就王垚送的,你急什么?”
“我急什么了,我……”
“不好意思啊,我要上个厕所。”玫瑰也不管方协文怎么想,直接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然后她就真的肆无忌惮坐到了马桶上,一边刷牙一边欣赏映在门上他的剪影。
玻璃质地有些粗糙,他剪影也像打了马赛克似的,可她还是看得很认真。并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生日那天两人在昏暗的楼梯间擦身而过时的情景。
那天摇晃树影的月亮不过才圆缺八次,而她已经变成了画中和他一起看月亮的人。
她的爱情,不想再重复轰轰烈烈的开始和潦草的结局。这一次,她是真的想过和他天长地久的可能。
玫瑰站起身,将嘴里的泡沫吐掉,并再次仔细洗了脸。化妆的东西被她放在了马桶上面的收纳柜里,小阁楼的面积有限,她必须将空间利用到极致。可就在柜门被打开的瞬间,一本书就猝不及防从最顶层飞了下来,吓得她只能下意识接住。
待看清封面上的字,她就眯着眸子“嘿!”了一声。
听见声音的方协文立刻在门外问道:“怎么了?”
“方协文。”玫瑰拉开门,把书扔到他怀里:“《英国病人》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了,竟然被你拿来当厕所读物!”
“玫瑰你误会了!我只是平时没太多时间,你看我都快看完了!”方协文翻开书页,把里面的书签给她看,又解释道:“我看得可认真了!”
“嗯,看得快还看了八个月。”玫瑰瞪了他一眼,开始化妆。
方协文顺势说:“是呀,今天是我们在一块八个月的纪念日呢。”
玫瑰手中的化妆刷顿了顿:“果然能发现数学之美的人记忆力就是好。”
方协文看见她那个矫情的样子,不仅不生气,眼底反而都是笑意,然后他也不再辩驳,直接倚在了门框上,看她化妆。
窗外的晨曦洒了进来,照得室内一片光亮。
玫瑰说:“等将来有机会我们也一起去撒哈拉的那个泳者之洞看看吧。”
方协文却摇了摇头:“不去,那地儿搞婚外情的去看看也就算了,不适合咱俩这样的合法夫妻。”
“谁跟你合法,谁跟你夫妻。”玫瑰拉上化妆包的拉链,大步从他身边经过,又实在没忍住,吐槽道:“方协文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呢。”
方协文却只是笑,接过她手中的化妆包放进行李箱。
时间刚好五点四十分,两人准备出发。
玫瑰本来想穿大衣的,听了方协文的话之后,还是果断拿出了羽绒服,想着万一武夷山真的下了雪,关键时刻说不定真能保命。
虽然在一起后生活上的确是她享受他的照顾比较多,但她原本就不是一朵温室里的花,从来就不缺乏独自面对风雨的能力。
方协文将一条围巾绕在了她的脖子上,不经意地嘱咐道:“天冷,要多注意保暖,尤其过两天回了北京。”
“嗯,我知道,你也要……”话还没说完,玫瑰就被他红透的脸和闪躲的眼神吸引了目光,心思玲珑的她立刻察觉到了什么,赶紧垂眸看了眼胸前的围巾。
那是一条粗针的白色长围巾,末端还垂着流苏,很有冬天的氛围感,但她眼尖,还是看清了围巾上略显蹩脚的针法,歪歪扭扭的,像是刚学写字的小学生作业本上的字迹。
她不确定,抬眸看向他:“这是?”
他仍旧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淡淡地说道:“嗯,恋爱八个月纪念日的礼物,好像有点丑,你别嫌弃啊。”
玫瑰又问:“你织的?”
“嗯。”方协文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又去看腕上的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赶紧走吧。”
“天呐方协文,你也太厉害了吧!”玫瑰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大大亲了一口,眼神里都是惊喜:“什么时候织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很喜欢,谢谢!”
“就前两天……很丑是不是?”
“这哪里丑了,纯手工的围巾是拥有独一无二灵魂的好吧!”玫瑰又亲了他一下,这才吐了吐舌头:“你要不说我还不好意思提,我也给你买了礼物的!”
方协文的眸底立刻被点亮,不敢置信地问:“什么礼物?”
“这个!”玫瑰红着脸把那件羊毛大衣塞到他怀里:“说起来很惭愧,我的礼物既没有你的那么费心,当然了……”她顿了顿,“也没有昨天送你黑胶唱片的那个人那么懂你,你也千万不要嫌弃啊。”
方协文看了眼包装上他不认识的那串英文字母,又摸了摸大衣柔软顺滑的质地,有个荒谬的念头在脑子逐渐成型:“这个是不是很贵?”
“当然!”玫瑰从袋子里拿出大衣,亲自帮他穿到身上,丝毫没有隐瞒:“差不多我三个月的兼职工资呢!”
“啊?”方协文怔了怔,反应过来后立刻伸手去脱,“这么贵!不要,赶紧拿去退掉。”
“退不了,吊牌都被我剪了。”玫瑰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催促道:“我们真的得走了,不然是真的赶不上火车了。”
方协文红了眼睛,“玫瑰,你不必对我这么好的。”
玫瑰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笃定,“方师兄,相信我,你就值这么贵的。”
“可我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不是这样的。”方协文的笑容有些苦涩,“我还是先脱了吧,等回头有重要场合再穿。”
玫瑰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脸,以前的她总以为爱情的本质不过是生理性的相互吸引,却不知原来一个人的心也会为另一个人感同身受地疼,“你就穿着吧,今天都是你往后的人生最年轻的日子了,还什么时候比今天、比此刻更重要?”
“好吧。”方协文终于不再坚持。
开往往南部地区的火车似乎都在同一个车站停靠,距离上次送连城和他叔叔回云南,已经过去了一整个夏天。
始发站的列车检票时间比较早,等玫瑰和方协文赶到车站的时候,大部队正在排队候车。研学的领队是社会学系研三的一个师哥,远远看见玫瑰,就穿过人群朝她跑了过来。
托那部心理短剧的福,院里的人几乎都认识她。
“黄同学,你怎么才来?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男生一边说,一边和方协文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不好意思师兄,让你久等了,我家离这边有点远,路上耽误了点时间。”
“没关系的,你来得刚好,是这趟车检票太早。”男生赧然一笑,“况且,你还不是最后一个呢。这是你的资料和挂牌。”
然后又不厌其烦地和她交代了一些出行需要遵守的团队规则,最后又强调,“你记不住也没关系,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行,我一直都在的。”
玫瑰点点头,“麻烦你了啊师兄。”
一旁的方协文眼神在男生脸上一晃而过,倏忽陷入深邃。
又一个叫她黄同学的师兄,差不多的热切和腼腆,看着很眼熟。他自然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可对方身上来自同类的气息实在太刺鼻,他忍不住厌恶地蹙起了眉。
玫瑰收好东西转向他,目光柔情而不舍:“那我先走了哦。”
“好。”
方协文帮她把行李拉到闸口,再往前他就过不去了,只能到此为止。此经一别,再见面就是明天春天的事了。
“要记得想我。”玫瑰眼睛有点红,踮起脚来亲了他一口,“要每天都想,不能偷懒。”
“好。”
周围好多人都在朝他们的方向张望,可玫瑰却浑然不觉似的,眼里只盛着他一个人。
她盛大而炽热的爱情让方协文的自卑逐渐找到了安放之处,不禁既感动又难过。在一起之后两人就没分开过太长时间,想到接下来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他也红了眼。
“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多喝热水。袋子里我给你带了头枕,一会上车困了的时候别忘了拿出来用,不然脖子会疼。”
“我知道啦。”玫瑰嗔了他一眼,“你就没别的想对我说?”
方协文稍稍别过头去,让正在氤氲的眼泪稍微散了散,再转过来,脸上已经没有哭过的痕迹。
距离开车还有二十三分钟,似乎还足够他说一箩筐深情的告白,可话到嘴边,他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又紧紧把她搂在怀里抱了好一会儿,才说:“上了车记得吃早餐。”
玫瑰气得立刻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方协文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角,然后才缓慢而认真地说道:“黄亦玫,我爱你。接下来的每一秒,我都会想你。”
“你要说话算话哦方协文。”玫瑰学他之前的样子,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脸。
“当然。”他郑重点头。
“那我进去了。”
“好。”
玫瑰拉上箱子,又依依不舍地亲了他一口才过了检票口。直待她走了很远,回过头,他竟然还站在原地看着她。
车站里那么纷乱和嘈杂,行色匆匆的人那么多,都没有冲淡他身上的那种清冷孤寂的故事感。
新买的高档大衣果然衬得他长身玉立,贵气十足,就连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心理学系一个比她低一级的学妹凑过来,眼神里都是艳羡:“不是师姐,你男朋友赵寅成啊?”
玫瑰笑笑,心里仍旧沉甸甸的,朝着远处方协文挥了挥手,随着电梯下了楼。
她的车厢离电梯口有点远,这让她不得不加快步伐。与此同时,她的身影一出现在月台上,打扮花哨而时髦的郭子千就风一般扑了过来,并热络地一把接过她手里的箱子:“师姐!你怎么这么迟!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玫瑰赶紧谢绝他的好意:“郭同学,我自己来就好!”
“哎呀,你跟我客气什么呀!”
“真的不用!”玫瑰浑身的细胞都散发着请勿靠近的气息,“箱子不重,我可以的。”
郭子千没见过连板着脸都这么好看的女孩,不禁看怔了,机械跟在她后面走了好几步,才讷讷说了句:“师姐,我只是单纯喜欢你而已,你用得着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吗?也太伤人了。”
身边都是熟人,玫瑰懒得和他废话,只说,“你别跟着我行吗?”
郭子千委屈得快哭了,“可是我也在那个车厢啊。”
身后的师妹立刻笑出声来,揶揄道:“郭子千你省省吧,师姐的男朋友比赵寅成还帅呢,你没机会的。”
郭子千听了倒来了劲,“赵寅成有什么了不起,我还郭彦祖呢。”
师妹的白眼藏都不想藏:“你快别说话了,当我求你了!”
走在前面的玫瑰也没忍住跟着勾起了唇角,其实,这帮小孩也挺可爱的。
放好行李,她就拿出手机给方协文发短信。
【我已经坐在座位了上了哦。】
【你呢,回去了吗?】
可半晌都没收到他的回复,不禁又有点失落。他这会儿不是正应该盯着手机屏幕等着她的消息吗?
列车即将启动,一车厢兴奋的年轻人肆无忌惮地喧闹着,有人开始分享零食,还有人拿出了扑克牌,竟然也没人出言阻止。
玫瑰来上海之前压根儿没坐过绿皮火车,所以她之前第一次被陌生人分享食物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不过现在,她已经习惯这样的氛围了。
二十年后,做为一家美术馆的主理人,满世界出差就是她日常的工作内容之一,长途飞机逐渐坐腻,所以只要在国内,她大多都会选择更舒适的高铁。
只是那时的人们都更愿意专注于边界分明的自我世界,车厢内通常都是寂静无声的,甚至还经常因为不合时宜的噪音发生冲突。
玫瑰没跟任何人说过的是,那个时候她,曾经不止一次想起过今天。
只因为,就在她盯着手机屏幕愣神的时候,一旁的师妹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瞬间就让整节喧闹的车厢安静了下来。
“黄师姐你快看!站台上奔跑的那个人是不是你家欧巴?”
玫瑰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在隔着车窗看到方协文身影的那一刻就泪了目,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车厢里不知谁先吹起了口哨,接着就是巨大的起哄声。
玫瑰却顾不上那么多,赶紧快步跑到了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而他也刚好在这个时候穿过了车门,就像一支箭,完完全全射在了她的心上。
最初的两三分钟,直到车门关闭之前,他们谁都没说话,只是那么深深对望着。
他因奔跑而剧烈的喘息声即使在如此喧闹的环境中依然那么清晰,伴随着玫瑰节奏强劲的心跳,和列车启动的摇晃声,谱成了最动人的一首名为《青春》的组曲。
最后,还是他先杨了扬手中的车票,“还好没错过。”
玫瑰的脸红润而潮湿,眼神却清亮如水。
“所以,为什么?”
“因为才刚分开,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所以……”方协文笑:“就发了一次疯。”
“你要陪我去福建?周一不上班了?丢丢怎么办?”
“不知道,随便哪都好,只想陪你一段,也许下一站我就下车回返,可以吗?”
玫瑰说不出话,只是看着她哭。
可他还是说了谎,不仅下一站没有折返,到杭州也没有折返,到江西也没有,最后还是陪她到了闽北。
不得不把丢丢拜托给房东太太,还临时请了两天假。
后来,在武夷山那个蝙蝠栖息的狭窄山洞里,他始终紧紧把她护在怀里:“黄亦玫,没想到幽闭的山洞这么可怕,你说《英国病人》的女主在撒哈拉的泳者之洞里生命的最后时刻得多么绝望。”
玫瑰说:“她不绝望,因为她是带着对爱人的期盼死去的,她知道他会来。”
“将来你要是真的想去那里看看,还是由我陪着吧。”
玫瑰挑了挑眉:“你不是对他们的婚外情嗤之以鼻吗?”
方协文的神色极其认真:“我刚才想了想,如果故事里的女主是你,只要你能爱我,那么虚无缥缈的名分和我这条不值钱的命都不重要。”
“你神经病啊!”
2004年倏忽而过。
那个春节,玫瑰没有回北京,而是陪方协文留在了上海。
黄振华发短信给她。
【还说你不在乎,就因为他在,你连北京都不敢回。】
玫瑰看完忍到情绪快爆炸才没有选择在大年初一把她那个不可理喻的亲哥骂个狗血淋头。
她甚至猜,庄国栋本人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她回京,就是迫不及待想见他。
她不回,就是因为在乎到不敢面对。
总归这世界上三十五亿男人,她黄亦玫就独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即便分开了那么多年,遇到了比他好一万倍的人,也只对他念念不忘。
要不是怕他误会她爱他爱得都快疯了,她是真的想重金拜托刚好在北京谢令妤提供一次上门骂街服务。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带方协文回京见家长这件事,已经刻不容缓了。
快点毕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