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是文化沙龙和新书发布会。
趁着一位摄影作者和读者交流的空挡,玫瑰走出展厅给方协文打电话,叫他到现场来。
他的语气听上去竟有些犹豫:“我过去不会打扰到你工作吧?”
玫瑰倒觉得新奇,问他:“怎么突然这么有边界感?”
方协文说:“给你空间嘛。”
玫瑰说:“别矫枉过正了方协文。”又问他:“你人在哪呢?”
方协文说:“抱着丢丢坐池塘边上看鱼呢。丢丢刚才一直伸手去够鱼,够不着把它气够呛,我用相机拍下来了,一会儿过去给你看。”
玫瑰听了唇边浮起笑涡:“嗯,你快来吧。”
方协文到现场的时候上半场活动刚结束,好多人正离席往外走,逆流而行的人中大多数都是中小学生和打扮朴素的学生家长,只有他格格不入背后还背了只猫,一进场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几个小朋友一直好奇地围着他和丢丢看,问他:“叔叔,你的猫也看书啊?”
然后就是一阵欢乐的笑声。
引导的工作人员不认识他,走过来提醒道:“先生,宠物不能带进现场哦。”
方协文有些不好意思,问道:“宠物包的拉链是拉着的也不可以吗?”
“很抱歉,先生。”
小朋友们都帮忙求着情:“姐姐你就让它进去呗,反正它就乖乖待在宠物包里又不会到处乱跑。”
引导人员仍是笑着:“不行哦小朋友。还有,活动马上开始了,你们快和爸爸妈妈坐到位置上去吧。”
玫瑰本来正在跟同事对接工作,见状赶紧过去解围:“把丢丢交给我吧。”
方协文听见她声音回过头来,把丢丢从背上解下来交到她怀里,温柔一笑:“它玩累了,最好能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给它睡觉。”
玫瑰想了想说:“我们员工休息区那边应该可以。”
又弯着眼睛将丢丢高高举起,语气带着不自觉的温柔:“丢丢,告诉妈妈池塘的鱼好不好玩?”
本来困倦得不行的丢丢闻言立刻就又睁大了眼睛,并伸出小爪子在虚空中抓了一把。
玫瑰和方协文都被它可爱的样子逗笑了。
有两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还不肯离开,一直围着丢丢转,其中一个说:“哇,它真的好可爱啊!”
另一个遗憾地点点头:“我也好想养只猫啊,可我妈妈说家里最多只能养一个畜生,有它就没我。”
玫瑰笑得更厉害了,转过头去,却发现方协文的脸色不知怎么有点奇怪。
引导人员也跟着笑,并提醒道:“小朋友,你快过去坐吧,我看你妈妈已经快发飙了。”
玫瑰顺着引导人员的手势转过视线,果然看见读者席一个梳着短发的女人正在张牙舞爪,男孩缩了缩脖子,拉着小伙伴一阵风似的跑过去了。
引导人员这才促狭朝玫瑰一笑:“玫姐,这你男朋友?”
玫瑰本来还没想好要怎么给方协文台阶呢,这会儿当着外人又不好多说,只能含糊道:“嗯。”
引导人员露出一副艳羡的神色:“真是神仙眷侣。”
新书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台上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调试设备。
玫瑰有些脸热,丢下句:“我先忙去了啊,回头再聊。”说完抱着丢丢就往休息区走,不想却被方协文扯住了袖子:“我陪你一块过去?”
玫瑰说:“不用,你去找个位置坐吧。”
方协文指了指脚下:“主要我堆东西也想放你办公室寄存一下。”
玫瑰低下头,这才看见地板上一个大大的印着别家出版社Logo的包装袋来,里面满满全是书,忍不住没好气瞪他一眼:“你到我们单位来拎着外面的袋子,小心被我们安保科的兄弟打出去。”
方协文拎起袋子跟上她的步伐,揶揄道:“你们单位人这么粗暴吗?”
玫瑰说:“同行都是仇家没听说过吗?”
“格局打开一点行吗?”
玫瑰傲娇地扬了扬头:“没有格局。”又问他:“都买的什么书?”
方协文亦步亦趋跟在她旁边,答道:“什么都有,刚随便逛的时候买的。只是没想到你们这行竞争也这么激烈,刚我去别家的展位,发现大家弄得都挺好。”
玫瑰说:“现在可不就做什么都不容易嘛。不过你放心,既然说好了在你公司赚钱之前我养你,我就一定会努力的。”
方协文听了唇边立刻挂起一朵甜笑来,趁无人注意往她身边靠近了一步,蹭了蹭她的胳膊,“不生我气了吧?”
玫瑰努力压着上翘的嘴角,嫌弃地躲了躲,“谁说的?”
“我又不是聋了,刚你还跟你同事介绍我是你男朋友呢。”
玫瑰说:“我要不说你是我男朋友,你和你的这堆破书就被人家扔出去了。”
“谢谢你这么心疼我。”
“少自作多情了好吗,这位先生?”
两人安顿好了猫和书就一块儿大步朝主会场走去。
读者席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人,玫瑰看了看表,对方协文说:“我要去工作了啊,你自己照顾自己,一会儿结束了电话联系。”
方协文说:“行倒是行,只是……”他有些不解:“只是这现场都是中小学生,你确定这活动适合我吗?”
玫瑰斜睨他一眼:“无比适合,因为你们都有着非常丰富的想象力。”
方协文哑然而笑。
等活动正式开始,玫瑰和全体主创人员一起站到台上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她为什么会特地叫他来现场。
大屏幕上介绍着,这套《寻找中国之美》系列的丛书是一套专为青少年倾心打造的科普佳作,分别汇集了自然、科学、人文、历史和艺术等多个领域的专业知识,文字优美,故事生动,还配有几百幅实景照片和手绘插画……
版权方名单出来的时候,方协文一眼就在策划编辑那一栏看到了玫瑰的名字,之后屏幕滚动,他的目光又被一副明丽的插画所吸引。
主持人介绍说,这套书每一本都有附赠一张贴合主题的精美海报,这就是其中一张。
观众席立刻齐刷刷地赞叹了一声。
那是一棵努力向天空伸展的树,作者的用色非常大胆,绚烂又梦幻,画面虽然是静止的,里面的景物给人的感觉却又是流动的……
方协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用“流动”这个词,总之,只一眼,他就能感受到大地在呼吸,树木在生长,入目之处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粉色的云和蓝色的风,都是有生命的。
这是玫瑰的画,他曾见过它的半成品。
她还说什么他的想像力丰富,她的想像力才是插着翅膀遨游的状态吧?
方协文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也说不清自己是被那份独特的艺术美感震撼到了,还是被命运对他的馈赠感动到了。
屏幕已经滚动到下个画面了,旁边三个看着像高年级小学生模样的孩子仍在热烈讨论刚才那棵树。
幸亏他们坐的位置比较偏远,还不至于打扰到别人。
其中一个男孩理所当然地说:“咱们三个凑钱买一套得了,回头轮着看。不过先说好了啊,刚才那张海报归我。”
另外两个立刻质疑:“凭什么?”
“你们两个又不懂艺术,跟我争什么?”
“上了几天画画班就懂艺术了。”旁边的女孩撇撇嘴,“人类对美的欣赏是基因里自带的好吧!”
男孩噎住,想了想又说:“那我多出十块钱行不行?”
女孩说:“不行。”
两人争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让谁,另外一个男孩幽幽插话进来:“不是两位,我还在这呢,你们看看我有没有资格也加入一下竞争呢?”
男孩女孩同时转过头去,两脸不可思议:“你不是只想看科学那本吗?”
“突然爱上艺术了不行嘛。再说,我这还不都是为了咱这坚不可摧的友谊?省着你俩吵架。”男孩一脸真诚。
“少来吧你。”女孩瞪他一眼。
“就是。”男孩也说。
一旁的方协文突然笑出声来。
三小只立刻将目光转向了他,同仇敌忾道:“这位大叔,你笑什么?”
方协文压低声音:“我没笑你们,我就是开心。”
“看人家吵架你开心,什么人啊你。”
方协文摆摆手,“我开心的是啊,谢谢你们喜欢我女朋友的作品。”
“这是你女朋友画的?”三小只瞪大眼。
方协文一脸骄傲:“当然!”
“吹吧你就。一看你穿得这么浮夸,跟艺术就不沾边。”第一个男孩斜睨了他一眼。
“我骗你们干嘛,我女朋友就在台上呢!”方协文不服气地指了指台上,“那个最漂亮的,就是我女朋友,也是这幅画的作者!”
几人同时转过头去。
方协文也把目光越过人群投向玫瑰。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她的眼睛也刚好看向了他的方向,几秒钟短暂的眼神交汇,她忽而弯唇,方协文的心立刻被一种莫名的温柔牵动,漂浮起来。
“还真是你女朋友?”其中一个男孩转了转眼珠。
“这位……哥哥。”小女孩换上笑脸,“你能帮我们跟姐姐多要两张海报吗?”
“不能。”方协文斩钉截铁。
“为什么?”
“你们刚叫我大叔,说我浮夸,还说我跟艺术不沾边。”
“……”
几个小朋友没想到一个大人也会这么小心眼,一时都有点无言以对。
“我们错了哥哥,其实就凭你和那个神仙姐姐那么般配,你就特艺术。”
方协文勾起唇角:“行吧,碰到我算你们运气好,这样你们把地址留给我,有多的话我回上海寄给你们。不过不保证啊!”
“谢谢哥哥!”
方协文用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许再说话了啊!”
“好的哥哥!”
活动结束,方协文和玫瑰一块去她们的员工休息区接了丢丢取了书,就向外走去。
小竹喊住玫瑰:“亦玫,组长说晚上请大家吃饭呢,你收到通知了吗?”
玫瑰点点头:“收到了,不过我应该去不了,小方一会还要赶回上海,我去送送他。”
“哦,好吧。”
旁边的方协文嘴角立刻垮了下来。
玫瑰权当没看见,只是一边走一边把丢丢从宠物包里抱了出来,轻轻抚摸着。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也是她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似乎很沉迷于和方协文之间的言语拉扯,大多数时候,她即使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可能对他而言会有一点小小的残忍,可她就是想看看他在那个瞬间受伤的表情,并无比期待他接下来会作何反应,会和她说些什么。
像是暧昧期互相试探的无聊游戏,可她就是乐此不疲。
看着他难过,她又会心疼,如此循环往复,逐渐沉迷上瘾。
他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产生逗弄心思的男人,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谈恋爱有来有回,竟是这么一件有趣的事情。
这一刻的她,还没有想通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直到十几年后,她和他的女儿直言不讳地称她那个在外人面前风光又闪耀的老爸为顶级恋爱脑的时候,她才恍然明白,能让他变软弱的,只有她对他的爱。
因为太爱,所以软弱,所以会受伤,所以会任她放纵。但只要她给他一点小小的希望,他就会生出无限的勇气来。
方协文问:“我们现在去哪?”
玫瑰说:“刚不说了吗,送你回上海。我这还要忙几天呢,也没空陪你,再说,你不也要工作吗?”
方协文沉默了一小会儿,两人走到展厅外。
四月的白昼已经不算短,这一刻,太阳的余晖落在河面上,所有依河而建的古朴建筑都因此变成了画中的景物,两人沿着青石板路缓缓向前,一种穿越旧时光的感觉油然而生。
有摇橹船穿桥而过,玫瑰快步抱着丢丢来到河边,兴奋地跟它介绍:“丢,你看船上的鸬鹚,就是那种鸟,它抓鱼可比你厉害多了!”
丢丢喵了一声,看着有点沮丧。
方协文轻笑:“它本来心情就不好,你还气它。”
玫瑰低头一下下抚摸丢丢身上的毛,也不看他,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它抓人家池塘里的观赏鱼本来就不对,做错事还敢心情不好?”
方协文说:“它已经认真反省过了,下回再不敢了。”
“这么快就反省好了,一看就是在投机取巧,压根儿不是真心的。”
方协文笑:“聪明人干什么都快,再反省下去就矫枉过正了,你总要给人家一次机会吧?”
玫瑰诧异转过头来,挑眉看他:“我在说丢丢,你在说谁?”
“我当然也在说丢丢。”方协文向前一步,将书袋放到一旁的长条椅子上,目光如桥下的流水般落在玫瑰的脸上,语气也不自觉变轻:“你不是说想它了吗,要不要它在这陪你两天?”
玫瑰心中一动,眼神也不自觉温软下来,然后又忽觉眼前这家伙很有点敷衍的本事,竟然这么三言两语就把他们之间不愉快的那一页翻过去了,回头可别他真把她卖了她还要帮他数钱吧?
于是咬唇不语。
方协文接着说:“我这两天想了很多,觉得自己性格方面确实存在某些缺陷。比如,我非常没有安全感,不只是对你,只要涉及到情感方面,我好像都有点那样。刚在展厅那个小朋友说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吗?”
玫瑰不解:“哪一句?”
“就他妈妈说家里他和猫只能留一个的那句。”方协文嘴唇抖了抖,“我妈也说过类似的话,她不止说,还以家里没那么多闲饭为由把我捡来的小猫扔了。”然后他努力笑笑:“想不到吧?我小时候也捡过一只猫,跟丢丢也有点像。所以我那次在咖啡厅看你为了丢丢急成那样,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给你们一个安稳的家了。”
玫瑰说不出话,只呆呆地看着他。
“黄亦玫,我是个不太会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又因为没有安全感,总觉得只要是我想要的,最后都会离开我,包括我爸,我的猫,其他很多,还有你。可我真的爱你,胜过这世上的任何。我答应你,以后有什么话都直接和你说,再也不胡乱猜忌了,也不把坏情绪传染给你了,你能原谅我吗?”
玫瑰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眼泪一秒钟落下来,一颗心像被什么腐蚀性的液体滚过一样,还没来得及痛,就只剩下了一个焦黑的洞。
她仍是没有说话,只是踮起脚,用吻代替了一切。
世界突然变得很宁静,晚风把她的头发吹了起来,遮住她的脸,又飘进他衬衫的领口里,但两个人都对此浑然不觉,吻得难舍难分,仿佛劫后余生,一切都变得新鲜又可爱,并蓬勃充满希望。
戏谑的口哨声传来,两人下意识停下动作转过头去,却见玫瑰的同事正三五结群站在马路对面看着他们笑,小竹笑得最大声:“亦玫,你们两个克制点,猫都被你们挤扁了!”
玫瑰愕然低下头,果然看见丢丢正敢怒不敢言地瞪着自己。方协文轻咳一声,赶紧向后退了半步,又双手插袋装出一副绅士模样,若无其事朝那群人点了点头。
没想到笑声却更大了。
小竹丢下句:“小方同学,下次别偷吃火龙果了!”就拉着另外一个女同事一溜烟跑了。
玫瑰倏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方协文整个唇已经都是她的唇膏了,还真像吃了火龙果似的。
该死,早知道她刚出门就不补口红了。
看着两人窘迫的模样,同事们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半晌,玫瑰才回过神来,跟方协文说:“我可不认为你留宿在我的酒店房间是件明智的事儿。说不定明天早晨,我们一推开门,他们就已经排着队在走廊里等着吹口哨了。”
方协文大笑:“有没有那么夸张?”
玫瑰咬唇点了点头:“他们就爱和我开玩笑。”
方协文说:“好歹你现在也是独立策划一套畅销书的大编辑了,不至于的。”顿了顿,才又说:“都忘了恭喜你了,今天这套科普书做的真好,我都想买一套回去读了。玫瑰,你现在的工作也算是将本科和硕士期间所学结合起来了。”
玫瑰勾唇:“回头送你一套。”
“别忘了多送几张你的那副海报啊。”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许出去了,刚坐在我旁边的几位小朋友都想要。”
玫瑰瞪大眼:“你竟敢拿我的东西去送礼?”
方协文笑:“所以为了补偿,我订了一家很有风格的民宿想和你一块体验一下。民宿原身是清朝时的一栋老房子,老板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当初买下来就是留给家人周末度假住的,光改造就花了几百万,看图片是很不错,有兴趣吗?”
玫瑰问:“远吗?”
“开车半个小时吧,只是它那个位置离村里还有段距离,车子开不进去,大概还要走个十五分钟的田间小路。”
他这么说,倒勾起了玫瑰的兴趣,“走!”
两人开车到村里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以至于他们只能勉强借着幽蓝昏暗的暮霭沿着曲折的小路艰难而缓慢地前行。
小路的一侧就是高耸而压迫感十足的山,耳边流水淙淙的声音不断,玫瑰却判断不出水流的位置到底在哪里,只觉得山与村庄之间的稻田广袤又朦胧,令人心生恐惧的同时,又难掩对神秘和静谧的向往。
方协文始终牵着玫瑰的手,小路的宽度刚好可以让两人并肩而行。
“小时候,我们家前面差不多就是这样环境,种的也是水稻,我晚饭后就经常跑到田里面去玩,然后那个拇指大的小青蛙就会跳到人的脚面上,要是不注意,还以为是种什么昆虫,因为实在太小了。”
玫瑰想象不到拇指大的青蛙长什么样,在她的概念里,青蛙都是从小蝌蚪一下子就变成半个巴掌那么大的。
“你们东北也种水稻?”这是她疑惑的另一件事。
“对啊。”
玫瑰说:“真想去看看。”
方协文笑笑:“真看见了你会失望的,那儿就一片贫瘠的山水,除了山水什么都没有。”
“可那有你啊。”
方协文有些怔愣,没说话。
天色越发暗下来。原本风景迷人的青山也似乎变成了吐着腥风的怪兽,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吞入腹中。
眼前这一整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稻田就只有他们二人,天地间一片静寂。
玫瑰捏了捏领子,对方协文说:“把丢丢背到前面来吧,我怕它害怕。”
方协文照做,并牵紧她的手:“你也别怕,有我在呢。”
玫瑰没想到,这山林深处竟真有一栋明清建筑风格的老房子。只是房子明显被整个翻新过,除了形制,其他雕栏画栋应该一概都是经过仿古做旧处理过的现代材料。
不过,整体风格还是很有格调的。
而且看得出民宿老板确实是没奔着赚钱去的,整栋房子除了他父母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住客,玫瑰他们到的时候,两位老人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晚餐,都是极具本地风格的特色菜,包括酱鸭、糯米鸡、稻草扎肉什么的,看着就让人味蕾大开。
两位老人自己都觉得奇怪,问方协文:“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家的?我儿子买这栋房子就是留着自己家人过周末用的,一年也接待不了几个客人。也就过几天五一假期,儿媳妇要带几个朋友过来,还稍微会忙一点。”
方协文说:“我和您儿子是朋友。”
玫瑰诧异,“朋友?谁?”
“就上回飞机上那个哥们,陈杰。不过他不知道我来。”
玫瑰瞪大眼:“哈?”
两位老人也瞪大眼:“你是陈杰的朋友?”说着就到院子里给他儿子打电话去了,没一会儿,就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小方对吧?你早说啊!我家阿杰总提起你!说你和你女朋友人都特别好来着,站一块就偶像剧似的!今天一见果然!哎呀,实在感谢你们之前在飞机上对他的照顾!”
方协文赧然:“叔叔阿姨,你们太客气了。”
老太太摆摆手:“都是自家人不说这些!我们就想知道,你们俩修成正果没呢?”
“哈?”方协文愣住,不知道怎么答。
玫瑰却一把挽住方协文的胳膊,笑意灿然,“阿姨,我们正准备过几天去他老家领证呢。”
老太太听了瞬间手舞足蹈起来:“这么好的事怎么不早说?你们等会啊,我去热点青梅酒过来,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老头也跟了出去:“哎呀,喝什么青梅酒,就喝三白酒嘛!”
两位老人一消失,方协文立刻难以置信地转向玫瑰,双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你说什么?”
“我说,”玫瑰笑,却又红了眼睛,“我答应了。”
方协文问:“答应什么?”
“答应你之前的求婚。方协文,就像你之前想象的那样,你和我,还有丢丢,组成一个安稳的家庭吧。”
“你……你想好了吗?”方协文紧紧盯着她的眸子。
像是在寻找什么漏洞。
“是,我爱你。他们说,结婚唯一的条件是,要对对方,发自内心的爱慕和欣赏。方师兄,我心悦你,想和你共度余生,你愿意吗?”
玫瑰勾着唇。
眼泪却已到唇边,像一颗至死不渝的情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