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在短暂的春假过后,我终于也正式开始加载毕业进度条,成为了一名高三生。
作为高三生,我们首先该操心的是什么呢?没错,当然是提高学习成绩。
不过我在这方面向来严于律己,所以也没什么可操心的。
虽然仍未挤进前三名,但我在过去两年内的名次一直非常稳定,最大的一次波动也就是从第四名滑到了第八名而已,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社团存续方面的话,托历代料理研究会会长的福,我们部的梯度建设一直很健康,每年都稳定的有三到四个人入部,完全不用担心触发所谓的“生存线”,可以说是安全得很。
今年新加入的部员有四个,其中有两个是熟手。虽然从社团整体实力的角度来看是好事,但等我毕业之后穗定应该会很困扰吧。
可供挑选的继承人数量一旦为复数,争端就会随之而来,也不知道她到时能不能处理好这件事。
对我而言,坐上领导这个位置基本就意味着要比往常承担更多的责任和工作,所以从前一直由远山学姐负责的周一午饭时间,现在就轮到我来担任了。
住宿生做这个还是比走读生要方便得多。她以前需要每周一都起个大早过来做准备,而我现在只要每周日晚提前处理好食材,把它们冻在冰箱里备用就行了。
通常来说,走读生最晚只允许在教学楼里待到八点,住宿生最晚也只能待到十点。
我在周日的备菜时间一般是晚上八到十点左右,正好是住宿生们卡着门禁回学校后会在操场上散步的时段。
家政课教室在一楼,向着操场的那面墙上开了几扇窗户,我偶尔会看到朋友像游戏NPC一样在夜晚的窗边被刷新出来。
具体来说就是饭纲和佐久早,偶尔还有古森。
他们通常是三个人一起或者以两两随机组合的形式出现的,但有时也会单独经过。最初的理由不外乎是散步的时候看到这里有灯光,所以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之后知道是我的惯例活动了,就会在有空的前提下过来跟我聊两句再走,饭纲是最常出现的一个。
“这么说来,你下辈子做鱼的话可得小心点。”
“什么?”
“做鱼很难的,在水里好奇心过剩的话会被鮟鱇一抓一个准。”
“你的习性是先用灯光把别人吸引过来,然后拐弯抹角的骂一顿吗?”
“哎,这可是你说的。”
井闼山的体育社团惯例是周日放假。饭纲基本每周末都会跟朋友一块去哪闲逛,直到快门禁时间了才回来,持续性的过着他现充度极高的生活。
当然了,占据着这个“朋友”席位的人有时是我,有时则不是,主要看他想逛的地方而定。
经过两年多的相处,他自称已经摸清了我的大部分喜好,凡是我不太可能感兴趣的东西他都不会问。
这种社交距离的把握时常会令人感到舒适,不过老实说我也没那么不近人情,他要是稍微开口求我一下的话,有些地方我也不是不能去的。这算是我对他少有的不满之处,除此之外的小问题都不值一提。
“我们部这周末开庆功会,要一起吗?”
“不是,你们部的庆功会关我什么事?”
“这不是怕你又说出去玩不叫你嘛。”
排球部在今年春高时遭遇的耻辱性大败很快就不再是被同学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了,因为有新的流行性事件取代了它。
由IH冠军这一头衔所带来的荣誉比传说中的“梦幻棕毛刷”好使,使先前的所有耻辱和不甘都一扫而空。
这份荣誉来得很是时候,它让饭纲在本学期的经费会议上又能理直气壮的对着其他体育社团部长随意大小声了,连带着让我们这些文化社团的部长看了不少好戏。
对,在这种会议上看体育社团纷纷开撕也算是我们经费会议的老传统了。至于文化社团嘛……我校除了夜来舞部都是来凑数的,对经费预算的发言权很低,基本只有听令的份。
由于远山学姐去年在学园祭上的努力,今年我们料理研究会在分给饮食类社团的经费里拿到了大头,这一结果让开会时坐在我对面的糕点研究会新会长直撇嘴,看得我心中暗喜。
延续着我们料理研究会的老传统,我跟这一届的糕点研究会会长也不太对付。因为对方是个吃泡面会把泡面放坨、吃火锅会往番茄汤底里放辣、喝白粥居然往里面加融化芝士的不可理喻之人。
虽然这也不算什么深仇大恨,但由于一些饮食习惯上的不同,我们俩互相开除了对方的人籍,从此也算是开始光明正大的看彼此不顺眼了。
躺在前人功劳簿上的感觉舒服吗?确实舒服。
可能人类就是好偏爱这一口,谁是被偏爱的那个谁开心,反正我现在是开心了。
说到这个……我其实第一时间会想到的是佐久早。
主要是他平时对人就很冷淡,一旦稍微没那么冷淡了,这个温度差就会大得很明显。
前几天新国立剧场开始排歌剧《伊戈尔王》的场次,我原本想邀请饭纲去看,但他说已经先跟另一个后辈约好了去买东西所以回绝了我,然后又突然摸着下巴说了句挺没头没脑的话。
“你要不要试着去约一下其他朋友?”
“谁?”
“小臣啊,别看他那个样子,其实还挺好说话的。”
“那还真是看不出来。”
“这样,你先发条邮件给他,写明这东西的场次、时间、还有你们的汇合地点,然后直接把票用塑料袋包起来,塞他鞋柜里。只要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他有很大概率会拿着票到处找你,只要在此期间别让他抓到,到了演出当天他一定会去的。”
“这与其说是好说话,倒不如说是被按头了吧。哪有请别人出去玩还搞处事原则绑架的,你平时没在部里欺负别人吧?”
“没有没有,你对我是什么印象啊。而且老实说他也不是这么顺从的人,如果当天真的有事要忙,或者就是不想搭理你的话,他会直接发邮件拒掉,然后把东西托给别人转交。如果是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的人,他估计除了去校报广播部把门票放失物招领处之外就不管了。”
换句话说也就是对不同好感度的对象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吧。不在意的人怎么失望他都不管,比较喜欢的就会考虑到社交礼貌了。
这种直截了当的测试风险未免太大,且在我看来不太礼貌,显得不够有诚意。
“你之前是怎么邀请他去玩的?”
“那当然是直接说啊,我可不想在吃甜品的时候还看着一张臭脸。”
“所以你就给我出馊主意是吧?”
“反正你又不会真的这么干。”
这人有时候是真的欠揍。我听完饭纲的建议,狠狠地对着他的新鞋来了一脚,被他毫不意外地躲开了。
虽然我确实有佐久早的联系方式,发邮件去邀请他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我总觉得事不可为。
毕竟我跟这位后辈好像也没有多熟,万一我发了,他秒回式的拒绝我,这得多伤自尊。
一想到他在穗定追求他时的冷漠,我就觉得事不可为的程度又增加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穗定,你这周日有空吗?”
“啊……不好意思。”
“有约了吗?没事没事,你去玩吧。”
什么人都没约到,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度过了三个纠结的工作日夜晚,最终还是默默下单给自己单独买了一张票。
现在的情况与我一年级时相差无几,不过这次我旁边还能不能再坐个小帅哥就难说了。
为了保证第二天能以一个健康的精神面貌去看喜欢的剧目,我在周六夜里很罕见的放弃了熬夜,早早就洗漱完了下楼去一楼的休息室里热牛奶,喝完牛奶好睡觉。
我下楼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坐在休息室里的佐久早。微波炉正在运行,他应该也是下来热杯饮料准备休息的。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他略微抬了抬头,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到了我身上,然后简单的打了声招呼。
我沉默地朝他点点头,权当回应,随后便端着装了牛奶的马克杯坐到了他坐的茶几对面,也跟他一样摸出了手机来打发时间。
这个角度看脸刚刚好,我跟自己的美人朋友们出去吃饭的时候都喜欢这么坐。现在只要他没赶我走,我就不介意这小子在心里吐槽我为什么休息室这么大一定要坐在他对面。
看他好几眼才滑动一下屏幕的架势,我猜他要么是在上论坛闲逛,要么是在用什么网页看小说。答案在十几秒之后揭晓,佐久早把手机放到了台面上,伸手去拿口袋里的无线耳机,我看到他手机上的页面是一个还挺有名的轻小说网站。
这个网站我也挺常逛的,就是不知道他爱看什么了,但愿不是什么太没品味的类型。
在戴好耳机之后,他应该是切去什么音乐播放软件,屏幕光照得他脸上黄一阵白一阵。耳机可能信号没连接好,在他点击播放之后开头的一小段变成了公放,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这一小段开头只有五秒,但要是我没记错——不,这就不可能记错,这个开头我确定决定以及肯定是《鞑靼人舞曲》,《伊戈尔王》中的名段,刻入我DNA中的曲目,根本不可能记错。
“你是歌剧爱好者吗?”
闻言,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不用问我也知道这个眼神的意思是疑惑。
“这个是《鞑靼人舞曲》对吧?”
“是。”
“啊……看来你好像不是爱好者,这个是出自某部歌剧的曲子,原剧叫《伊戈尔王》,最近正好要在新国立剧场演出。不过这首歌本身就比这部剧更有名,没看过的人会喜欢也不奇怪。”
“以前在动画里听到的。”
“《彼氏彼女》吗?那确实好听,鹭巣诗郎改编的版本我也挺喜欢的。”
佐久早听完点了点头,可能是在表示赞许。这时微波炉那边响起了“叮”的一声,他把手机再一次放到了台面上去拿杯子,这次屏幕里停留的是一个我很熟悉的订票页面。
嗯……?不是,等等,等一下。
难道说现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他刚刚随便听我提了两句这就打算去看了?
“……你要去看吗?”
“嗯。”
“这么有闲情逸致?”
“有空。”
周六夜里,有一位临时想看歌剧的幸运网友原价买到了别人临时转出的演出票。至于我,我当然是跟朋友一起看了下周日的场次。
我们看的场次在下午,看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黯。尽管身体已经开始感到疲惫,但是在回学校的路上,我却没由来的感到一阵神清气爽。
“你周末自己在宿舍里待着就不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
“真的假的……那你都在宿舍里干什么?”
“拼图、看书、或者看比赛录像。”
“好健全的娱乐。”
“在正常的谈话内容里刻意提及不健全内容属于犯罪。”
“倒也确实。不过在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你好像已经暴露自己有一些不健全的娱乐了,这种潜台词没问题吗?”
“我为什么非得讨论这种问题不可?”
“那我不说这个说什么?月色真美吗?”
“今天是阴天。”
“我觉得没影响,要是你今天有穿我们学校那个又黄又绿的运动服出门的话,我就勉强可以说‘月亮就在这里’了。”
“老土。”
“夏目漱石的梗怎么能说老土呢,应该叫古典。”
“您的用典就像为人一样古典。”
“拐弯抹角说我老气吗,真行啊你。”
“这是古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