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欺负女孩子。”
子墨将幽灵一把推开,同时把你抱得更紧,一个完完全全的保护者姿态。
你则像是被刚才的疯狂抽干了力气,呆呆站在子墨怀里,一言不发,眼睛没有焦距,不知道在神游些什么。
你貌似多了一个身份——幽灵的预备女朋友,至少肥皂是这么认为的。毕竟单纯的肥皂认为,你说你喜欢幽灵,幽灵也说他没有不喜欢你,那就是喜欢你,而且还亲你。两情相悦,成为情侣是迟早的。
虽然你俩互相表白的气氛怪怪的……但也是表白了对不对?
想到这里,肥皂有点惆怅,本来都是单身撸蛇的兄弟,怎么幽灵就领先他一步了,而且还是你这样的美女。
但他突然想起昨天变成猪头之前,格瑞夫斯好像也说过你是他的女朋友。
其实肥皂很想问问你,格瑞夫斯和幽灵,你到底是谁的女朋友。但他没找着机会,因为你被子墨带走了。
原本,基根想要带你走,理由倒是很充分——训练时间到了。
子墨坚定冲他摇头,依然护着你,一字一顿道:“基根,我知道你对新兵要求严格,但YN需要看医生,她很明显生病了。”
肥皂很同意子墨这个说法。
你刚来基地的时候,肥皂就想过,基地应该给你安排一个心理医生,做点心理咨询。他见过太多被救援出来的人质精神崩溃了。
无数次崩溃,无数次重建,又无数次崩溃。
不间断去设想那个可能,为什么活下来的是自己,自己凭什么而活下来。然后惊恐地意识到,一切都是偶然,自己只是单纯幸运罢了。而那些死去的人,不是他们该死,是他们倒霉。你既是他们,也不是他们。
有时候,死里逃生,反而是很痛苦的。
在这方面,肥皂可太理解你了。
更别说,你还不是获得自由的人质,而是变相被软禁起来了。再加上后面又遭受这么多次追杀,甚至被暗影的人掳走过一次。
肥皂从未把你看成他们的战友,这不是他看不起你,而是他把你看成需要被他们保护的平民。
就像盖兹说的,他们这些人,脏了自己的手,不就是为了平民活得干净吗?
再加上,你身上还有连肥皂都无法理解的终极悲剧——被父母所抛弃。
他曾经醉酒的时候嘴贱问过你,这到底是什么感受。
你当时也处于微醺状态,面颊有着不自然的潮红。你思考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你看过一部漫画叫《多罗罗》吗?”
肥皂摇头。
“男主角名叫百鬼丸,他小时候就被父亲献祭给魔神,被夺走了48个器官,所以他必须靠着自己的力量,去把这些器官抢回来。”
肥皂大概懂你的意思了。
“就是这种感受,别人有的,应该有的,我都没有。”
于是有一段时间,肥皂一直对你有着相当的敬佩。
你是一个得靠自己夺回器官的猛女。
对,就是这个原因,你一直表现得太正常了,太猛了,好像没心没肺一般。甚至像个普通的漂亮女孩,矜持地享受着男人们的鲜花和赞美。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不对劲。
在肥皂还没加入141之前,他也曾在某个特种部队服役。几年间,他就见过一次女性特种兵。但那个女兵身高直逼两米,身上的肌肉块……恐怕能把他摁在地上捶。
一个反常识的事实,女性如果要加入特种部队,必须比男性更能打且外表更具威慑力才可以。因为当他们将恐怖分子围在中间,一圈男人中但凡有一个女性,都会成为恐怖分子的首选目标和突破口。
这就是大自然不讲理的地方。
而你呢?没有两米,没有肌肉块,漂亮得像个装饰品,居然已经在这里存活了这么久了。
真是不可思议。
只是现在肥皂也知道了,再厉害的人,也是有她的极限的。
你很明显,已经到达极限边沿。
二
在你的归属问题上,肥皂是绝对支持幽灵的。谁让格瑞夫斯那个狗屎,昨天一直打他帅气的脸。
他又突然想起,这是不是意味着基根和子墨出局了?
这下,肥皂又寻思着,看来晚上得约这两条败犬出去喝两杯,他们一定内心很苦逼……
不管肥皂怎么想,反正这次成功把你牵走的人是子墨。
因为除了他,不管谁靠近你,你都会出现应激反应。瑟瑟发抖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好像再给你一点压力,你的脊背就要断掉了。
于是,大家都不再勉强你,只是远远看着你被子墨牵着手,带离食堂,远离人群。
一直到你们已经走进小花园,周围没什么人了,子墨才放开你的手,保持着安全距离,失笑道:“好啦,你不用装了。”
你这才从那个娇弱小白花的样子解脱出来,动了动下巴,小声咒骂了几句“草”、“马的”。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YN?”
你撇撇嘴:“我刚才已经说了啊,就是我喜欢幽灵,但我觉得他不喜欢我,所以我发疯了。”
子墨摇摇头:“别扯淡啊,我不是没有任何感情经验的毛头小子,别想晃点我,你刚才那个表现,哪里是谈到喜欢的人会有的样子?”
你继续嘴硬:“我说了,是我爱而不得——”
“YN,我也是男人,幽灵是不是喜欢你,我比你清楚。”
你不再抬杠,只是叹口气:“子墨,我不能说,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
子墨看了你几秒,点点头:“好,那我不问了。”
你们之间沉默了几秒,然后你走到花坛旁边坐下,笑着问:“不过,子墨,你不是说要带我看心理医生吗?医生呢?”
子墨歪歪头:“近在眼前。”
啊?
欸欸欸欸!
“你小子居然是心理医生,真的没问题吗?”
子墨看上去很受伤:“好过分啊,YN,你居然怀疑我。”
你捂住脸:“不是,就是觉得你看着不太像。”
“看着不像?那我看着像什么?”
没心没肺大傻蛋。
“阳光开朗大男孩。”
子墨笑得眼睛弯起:“那不是很合适吗?给患者带来阳光和开朗。”
你又忍不住腹诽:但其实内里是个天然黑,只能给患者带去深渊吧!
来自深渊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好可怕怎么回事!
“想去我的心理咨询室看看吗?”子墨向你发出邀请。
三
子墨的办公室在地下五层,武器工坊旁边,怪不得第一次见他就是在那里。
只是......最底层的心理咨询室,真的在深渊啊,真的真的没问题吗?
办公室很大,地上铺着软垫,软垫以白色为主,上面有一些弯曲的几何图形。不光踩着舒服,看着也舒服。随处可见很多玩偶,角落甚至还有一只巨大的棕熊玩偶,你把它当床睡觉都没问题。左边有一整面墙的图书,书架下方是一个嫩黄色香蕉形状的双人沙发,以及两个波点花纹的懒人沙发。
你看到办公室尽头,子墨的办公桌后面还有一扇铁门,有些好奇地问:“子墨,那扇门后面是什么?”
“仓库,放一些档案和不用的器具。”
你“哦”了一声,自觉坐到香蕉沙发上,等待子墨医生的治疗。
他先是去洗手间洗了手,然后拿了一条浅粉色丝带,走到你面前蹲下,注视着你的眼睛,温柔问道:“可以吗?”
你不知道他要干嘛,但他给你的感觉非常值得信任,于是你轻轻点头。
子墨略微前倾身体,将丝带覆盖在你眼睛上,两端延申到你后脑勺打了个结。你的头不可避免被他短暂搂在怀里,鼻尖正对他的胸膛。你能闻到洗手液的味道,很清爽的柑橘香气。
丝带有一定厚度,能遮蔽事物,但不能完全屏蔽光线,你还是能感觉到一点点亮光。和平时不一样,非常柔和。
“你这是要和我玩瞎子摸鱼?”
子墨的声音在你耳边响起:“差不多是这样。”
只听声音,你会以为子墨是个青春男大学生。
忽然,你感觉到他站起身,离开了你身边。而他走路似乎没有声音,你完全无法判断他去了哪边。
“YN,来抓到我。”
右边?好像不对......
你站起身,平白无故觉得身体有些沉重,仿佛那平平无奇的香蕉沙发突然变得令人留恋。你又尝试着迈出第一步,没记错的话,左边有两个懒人沙发,所以你不能左转,要右转。
你就像个盲人,颤颤巍巍地向右迈开腿。
“很好,YN,判断得没错,我就在这边,到我这边来。”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特别起来,仿佛他已经跨越千山万水,这才来到你面前。而他仅仅想要的,只是你向他走这几步。
“子、子墨,我有点不敢往前......”
“YN,相信我,你面前没有任何东西。”
你压制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
“子墨......你还在吗?”
“我一直都在。”
好吧,那再走几步,你又挪动了几步。停下来之后,你习惯性伸出手抓一抓四周有没有障碍物。
没有,除了你自己和空气,好像啥都没有。
“大胆一点,YN,你距离我就只差五步了。”
的确,这次子墨的声音很近。于是你放下心,又走了五步,真的摸到了他。
也不知道是摸到了哪儿......但很快,子墨握住了你的手,夸奖道:“YN,你真厉害,你比好多人都厉害。”
你忍不住笑,感到一丝丝久违的成就感。随即又想起自己蒙着眼,还咧着嘴傻乐,是不是看起来很傻,于是立刻收敛笑容。
同时,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你总觉得房间里比起刚才,温度降低了一些,你感到有一点点冷。但你不好意思开口打断子墨的治疗,反正这段时间你有锻炼身体,没那么容易生病。
“那么,我们难度升级。YN,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发出声音提示你,但你放心,我不会离开。”
“欸?还来?”
握着你的手一松,你彻底失去被包裹的感觉。寒气一下子被放大,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刚才,子墨手心的温度,真的很舒适。
“子墨,你是去那边了吗?”
没有人回答你,你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子墨?”
你知道,他肯定还在。因为他说了他不会离开,子墨从未欺骗过你,他从头到脚都写着“靠谱”两个字。
平稳住呼吸,你回忆着他刚才放开你的手,就往你身后去了,所以他现在应该是在房间另一端,大门那边。
你转身,又开始摸索着前进。
被剥夺视力之后,你发现你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精准转身90度。你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走歪了,但肯定比停在原地强。
走两步,停下来,摸索摸索,确认没有障碍物,你又往前继续挪动两步。
整个过程虽然效率低下,但有效。你不断重复这个过程,甚至已经不再感到惶恐不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重复了多少次,你觉得你应该是接近目标了。
唯一有点困扰的,大概就是温度了。你的手已经开始发凉,非常需要一些温暖的东西。
忽然——
“YN,你的确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之一。”
子墨的声音就在眼前了,你欣喜地伸出手想抓住他,却扑了个空。想来是距离还不够近,于是你迈开腿,直接朝他走去。
“小心!”
脚下踩到什么凸起,你不受控制往右侧摔倒。
靠,最后大意了,没有闪!
也幸好地上都是软垫,你应该不会摔得有多痛。
然而,你没有摔倒在地,而是掉进了一个有柑橘香气的怀抱。
潮水般的温暖,沿着你被覆盖的每一寸皮肤,层层深入。子墨将你完全搂在怀中,然后打横抱起,走了几步,将你放回沙发。
察觉到他想放开你,你竟是条件反射阻止了他,胡乱抓着他的手臂,轻轻喊道:“不——别——”
不什么?不放开你?不要离开你?
别什么?别留下你一个人?
“YN?”
近在咫尺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也许还带了些缱绻。
你略微抬起头,徒劳地隔着丝带,寻找子墨的身影。
“我......我......”
仿佛有什么东西膈在心头,你变得很难组织出语言,只能略微张开嘴唇,迷茫又可怜。
这是你不曾体验过的,向他人示弱,向他人求助。
不,不是不曾体验,在你特别特别小的时候,似乎还有这样的权利。
但后来......你不再被允许祈求关心。
“你想要什么?”
子墨的声音越来越轻柔,仿佛引诱你交出灵魂的撒旦。
“你得自己说出来,YN,你想要什么?”
你像条脱水的鱼,张着嘴,从喉咙里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
“就是这样,说出来,Atta girl,不然的话,我就要走了。”
子墨说到做到,真的开始往后撤离。即使你抓着他的衣服也无济于事,他如果想要走,你留不住他。
“不......不......”
“那么说出来,YN,你想要我做什么?”
终于——
“抱住我......”
你的声音由大变小,“我”字几乎成了气音。
但是这一次,子墨没有再为难你。
“好。”
他紧紧拥抱了你,带来了彻彻底底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