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莺歌本来还挺担心,经过昨日的事情,自己要坐一段时间的冷板凳了,却没想到柳白芷会主动提出让自己当她副手。
进了坐诊间,江莺歌仍然把天天放在窗边晒太阳,作为一只活泼好动的小奶犬,都快和猫一样,被晒得懒洋洋,时常打哈欠。
“你养的灵犬挺特别,我竟看不出是什么级别的。”柳白芷站在江莺歌身边,伸手摸了摸天天脑袋。
“它不是我的灵犬。”
天天听言,甩开柳白芷的手,往江莺歌身上靠,一副本大爷就是她的灵犬,别听她瞎说的样子。
柳白芷笑了笑,倒也没有探究下去,她坐到椅子上,和江莺歌说:“昨天的事情,我已经禀报给月长老,待今日坐完诊,你同我一起去见月长老。”
江莺歌点头应下,她来坐诊之前,去探望过昨日那名患者,还在昏迷当中,何峥嵘倒是醒来了,一见到她便嚷嚷着要找月长老讨公道,所以柳白芷提起这件事,她早有心理准备了。
“还有,你同我一起诊治病患,其余琐碎的杂事便交给其他人去办。”
江莺歌诧异:“我吗?”
柳白芷点头:“嗯,昨日\我见过你镶接的手法,相当纯熟,你是有能力独自接诊病患的,做副手可就屈才了。”
没想到柳白芷会给这么高的评价,正好江莺歌也想同她请教一些问题,便欣然说:“不才,不过师姐都这么说了,若我推辞倒显得假意。”
二人相视一笑,谈起话来显得非常自然,不似与顾珺雯待在一块的感觉。
江莺歌总觉得自己被紧盯着,显得拘谨,生怕说错什么被顾珺雯讨厌。
诊治病患的时候,江莺歌与柳白芷也配合得相当好,会一起讨论用药、一起讨论病理,偶尔也会谈及师娘的病情。
“我会在师娘身上的几处穴位打入灵力,延缓丹田的灵力流失,但这种方法杯水车薪,也不知师尊那边是否有寻到救治的办法。”柳白芷问,“师尊平时最疼你,是否有联系过你?”
江莺歌摇头:“师尊虽然疼我,但很少和我说师娘的病情,只要求我全心全意研修医术。”
柳白芷笑道:“看来师尊很器重你。”
“师姐为何这么说?”
“感觉吧!”
江莺歌之前也有这种感觉,现在被柳白芷提起,这种感觉便越来越强烈了,自己身上难道真有过人的天赋让师尊这般看重么?
如果自己真有天赋,那师尊为何不明说,还要藏着掖着,是怕自己变得高傲,目中无人么?
烦恼一旦缠在脑海里,就容易变成一股乱绳,一时间是解不开的,江莺歌便不去纠结,反正在将来的某一天,师尊会告诉她答案的。
三个时辰坐诊结束,剩下来的杂活便交给其余副手们,江莺歌便抱着天天与柳白芷前往丹和殿找月长老。
此时月长老正在丹和殿大堂给众多弟子讲课,江莺歌和柳白芷便在门口静静等着。
来听课的弟子,有些是从别院来的。
在玄霄宗,炼气期到金丹期的弟子还得修学分,弟子们需要听长老的公开课,听课越多,学分越多,年考过关后,得到的灵石也越多。
之所以会有学分制度,是为了鼓励弟子们多学,这样才多些自保能力。
就好比江莺歌,作为医师整天对着书,对着药草,对着病患,不会使剑,不懂术法,如果遇到歹人,又或者在危险之地与同行队友走失,那基本是很难活下来的。
同理,别院的修士也会来听医修课,只需要懂个大概,知道怎么处理外伤,知道野外哪些药材可就地取材使用即可。
江莺歌的剑法,便是这么学来的,自保还行,要打赢同修为的剑修就不太可能了。
因为江莺歌的师尊长年不在宗门,所以一些药理课也都交给月长老负责,今日月长老授课内容便是基础的药理。
“瘀血内结引发的热证,治以活血祛瘀,若是金丹期弟子,可以灵力化淤……”
虽说基础课江莺歌都懂,但她还是会认认真真听着,从脑海里搜寻相关记忆加以巩固。
等月长老讲完课,天色已晚,弟子们陆陆续续散去,月长老看了一眼江莺歌怀里的灵犬,说:“我等会还得去凌霄峰见宗主,你把狗放门口,莫要让狗毛掉得到处都是。”
虽然顾珺雯有洁癖,但明明捏一个除尘诀就能解决的事,偏偏要说这些令人尴尬的话,显然是嫌弃江莺歌,所以连狗也嫌弃罢了。
看着月长老严厉的眉眼,江莺歌就很怕,哪怕自己有身高优势,却也感觉月长老如山一般高,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莺歌连忙放下天天。
月长老颔首:“你们二人进来说话。”
江莺歌跟在月长老身后,看着那挺直的背影仿佛下一瞬自己就会挨批评,但意外的是,月长老转过身,只问:“有没有后悔出手医治伤患?”
后悔么?
江莺歌摇头:“不后悔。”
月长老说:“事情前因后果我不问,你的做法没错,但下次可以把情况告知别的主诊医师,让他们接手便可,规矩是死的,玄霄宗没有这么不讲人情。”
扪心自问,江莺歌也清楚这一点,但最后还是选择自己医治,是因为有足够的自信,认为镶接没难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江莺歌不清楚,但在那一刻,身体的血液似乎在沸腾,心里有一种不可控的声音呐喊叫嚣着。
“这件事,我会尽可能压下去,不过你的狗毕竟打伤了何峥嵘,还是得去道个歉,免得把事情闹大。”月长老又道。
江莺歌抿唇。
一直没有说话的柳白芷瞧了瞧江莺歌不乐意的神色,说:“长老,这件事明显有蹊跷,让江师妹道歉是否有不妥?”
“我说了,不问因果,你们二人各退一步……”
月长老话还没说完,月青禾便闯了进来,气势汹汹朝月长老吼道:“凭什么,这件事就该查清楚,不然别人还以为莺歌是庸医。”
月长老皱眉:“我让你炼的丹可炼好了?”
“母亲让我炼丹是为了支开我么?”
月长老叹息:“莫要胡闹。”
“我没胡闹,我看着莺歌长大,她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若没有绝对的把握,轻易不会出手的,那十有八\九就是何峥嵘从中搞鬼。”月青禾站在江莺歌面前,就像老母鸡护着鸡仔,轻易不给月长老这只老鹰机会捉到小鸡。
“江莺歌僭越在先,打伤人在后,就算当中有隐情,她也得道个歉,若何峥嵘仍不依不饶,自会有人收拾他。”
以何峥嵘的性格,还真会不依不饶,江莺歌就好奇月长老为何会说“自会有人收拾他”这种话,师尊又不在,唯一有权利教训何峥嵘的只有月长老,但听她的口气,应当不会这么做的。
那除了二人,就只有顾珺雯了。
顾珺雯在养伤,江莺歌不想因为这种小事打扰到她,连忙说:“我明日便去道歉。”
月青禾闻言,还想说什么,被江莺歌摇头制止。
虽然何峥嵘很讨厌,但比起让顾珺雯劳心劳神,自己那点委屈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现在她比较担心的是,何峥嵘不接受道歉,最后还是要把事情闹到顾珺雯那里。
既然要道歉,江莺歌自然不会敷衍,她知道何峥嵘眼馋师尊送自己的寒破针许久,若他能息事宁人,送给他倒也无妨。
打定主意后,第二天一早,江莺歌便把天天留在房间里,前往专门提供给患者住的疗养别院,院子就离兴和堂不远,御剑飞行,半盏茶就到了。
何峥嵘在叁字房。
江莺歌一进门就遭到了何峥嵘的冷嘲热讽,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可惹不起您。”
话里话外,都是江莺歌仗势欺人。
这间房还有其他病患,本来昏昏沉沉还没醒来,现在都被何峥嵘吵醒了,他们便靠在床头看戏。
一直没说话的江莺歌忍不住说:“你的骨头长好了么,说这么多话不疼?”
“你……咳咳……”
何峥嵘虽然有筑基后期修为,但断骨的伤势少说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养好,目前说话不碍事,但说急了,胸口还是会疼。
“我今日来是和你道歉的。”江莺歌取出放寒破针的匣子,“这是我向你道歉的诚意,希望你能原谅我。”
何峥嵘看见匣子,难以置信道:“你拿寒破针道歉,莫不是脑门被夹了,还是有什么阴谋?”
“我很正常,也没有阴谋,是真心实意来向你道歉,对不起。”
何峥嵘见江莺歌如此平静,还一反常态来道歉,他本来有点不敢收,但寒破针他真的心心念念许久,太想太想得到。
他一直不明白师尊为何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江莺歌,而不是医术更强的自己。
想到这里,何峥嵘心底的贪念和执念瞬间吞噬理智,一把就将匣子夺过来,放在手心里爱不释手地摩挲着。
寒破针终于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