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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第 1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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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风混着紫薇的清新香甜,柔和地扑上每个人面庞,北宅的花房里,月季、绣球、丁香、天竺葵,各色鲜花争相盛开,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然而北宅的氛围却没有繁花似锦轻松。

虽然很多下人并不知小环惨死和宋姨自缢之间的关联,可宅子里同一日死了两人,而且还都是常在太太姨太身边的人,难免有人闲话猜测。

东宅的变故也在崑西人口中散布开来,饲料厂瞬间易了主,东小姐消失不见,一时间东宅的下人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也人人自危。

以前奴籍下人都以在龙家做工为荣,可如今龙家境况愈发艰难,海家倒是日渐兴起。

有的龙家家奴跑去了海家,有的看崑西并不安定,生怕局势瞬息万变,干脆自己搞点营生,毕竟平了权,没了世家贵族百姓也能活下去。

墩叔每日对宅里下人严加管教,把一些爱嚼舌根的下人赶了出去,宅里表面看似平静,可惶惶人心却无法压制。

绚烂晚霞当空流照,龙彦北结束与周家家主的应酬,回到北宅时,下人正在宅内掌灯,宅里半是幽暗半是微明。

应酬必然饮酒,若是往常,龙家出席的应酬大多是外家邀请,席上作为客人,即使推脱来人敬酒,其他世家顾及龙家面子,也从不强求。

可如今,海家日益强盛,东宅事发,北宅因春茶损失,收入折半减少,宅主龙彦北频频设宴宴请各位主顾,人人都知北宅这番姿态是为了保粮保棉,有的与龙家老交情,看不惯海家作风,对龙家境况深感同情,而有的则是摆谱刁难,阴阳怪气。

面对这些人,龙彦北表面不急不恼,无论对谁都和善面对,可背后苦楚她全都自己一一扛下,回去从不向林轻诉说。

以前龙彦北毫无酒量可言,双亲在世时宅外有母亲周旋,宅内有娘亲操持,从无需她去应付那些场面,可如今已无人为她挡风遮雨,事事都要她亲自承担。

自前一年常去崑东崑南,宴请多了,场面话也说了不少,酒量也日益见长,虽算不上好酒量,可好歹不像起初时对方还未脸红,龙彦北自己已醉得不省人事。

今日周家家主还算客气,酒桌上和龙彦北你一杯我一杯,周家主为人直爽,龙彦北就更不能推辞,俩人从中午喝到傍晚,等将周家主送走,龙彦北已是两颊绯红,脚下也打起绊。

绚烂晚霞当空流照,龙彦北回到北宅时,下人正在掌灯,宅里半是幽暗半是微明。

醉意未散,龙彦北下了马车,踉踉跄跄就往宅里走,她晕沉沉地先在正堂偏厅转了一圈,又打着晃去香堂走了一遭,左看看右瞅瞅,哪哪也没瞧见林轻,心里不觉急躁起来。

舒儿见太太醉得不轻,她带着一个小丫头,拎着热帕子衣服和茶水跟在太太身后,叫了几声太太都不应她,舒儿只能干着急,生怕太太摔了碰了,只得在后面小心护着。

转了好半天,龙彦北终于在连廊边停下,她倚靠着廊边木栏,喘了一阵,额上都出了汗,吞吞吐吐半天才问道:“姨、姨太呢?”

舒儿见太太终于问她话了,赶紧上前搀扶着,答道:“太太,姨太,在画室呢。”

“画……室?”龙彦北顿了好半天,想着画室是哪,像是在思考一个极难的问题。

“是,姨太在画室,太太,我带您去?可您这一身酒气,姨太怕是不会喜欢,姨太腹中的小主人恐怕也不会喜欢,太太,舒儿服侍您擦把脸换件衣裳可好?”

龙彦北又想了想,觉得舒儿说得有点道理,虽然动作慢了些,但她还是配合着接过热帕子擦了脸,又用茶水漱了口,再换了件衣裳,直到觉得自己身上没什么酒味了,连醒酒茶都没喝,甩开舒儿,脚下一边绊着一边往画室方向走。

鱼形的黄铜小锁挂在门上,一簇微光从门缝中漏出,龙彦北迟疑片刻,轻轻将门推开。

油灯橘色的光芒瞬间铺洒在龙彦北的面前,仿佛夕阳都被收集于此,温馨而祥和,朦胧而神秘。龙彦北一抬眼便看到林轻背对着她站立在窗边,光晕柔和地拥上林轻的秀发与肩头,瞬时让龙彦北放缓了心绪,心底感到阵阵暖意与安宁。

“回来了。”林轻转过身,灿然一笑,眼波流转之间,声音如暖流淌进龙彦北的心田,让龙彦北仿佛又饮了半日,醉意更浓。

龙彦北微微颔首,摇晃着走进去,她看到画室干净整洁,笔墨纸砚摆放整齐,画作有的被装裱挂起,有的被规整地卷好,连寥寥几笔的涂涂画画也被一张张平整地放好,可见她不在的日子里,林轻依然让人每日打理画室,或许按林轻的性格,那些画还是她亲自收拾的。

龙彦北的心头又是一暖,走到窗边拉起林轻的手,可却被林轻的手指反勾住指节,林轻微微偏了下头,轻扬下巴,柔声说:“画我,好吗?”

话语明明是询问,可却像是一种驱使,让龙彦北无法抗拒。

油灯的火焰跳跃着,泛出淡黄的宣纸上,只需几笔,女人的身形便跃然纸上,线条细腻流畅,虽然画中女人因身孕并没有纤细腰肢,可依然能从轻盈的笔触中看出女人的清雅。

虽然仍被醉意所困,但龙彦北所有的意识都专注在林轻身上,目光在林轻和画纸间转换,柔软又炽热,明明眼前人她从小画到大,可每一次她都格外认真,每一笔落得严谨又鲜活。

“我是不是变丑了?”林轻用小指撩开掉到鬓侧的一绺华发,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低声问道。

酒醉让龙彦北稍稍有一点迟钝,但想清楚林轻话里的意思时,龙彦北立即使劲摇了摇头,全神贯注地注视,全神贯注的否定,模样颇有些可爱。

她见林轻对她的反应只是微微笑笑,怕林轻信不过自己的话,语气更是严肃,道:“阿轻,你……从来都没变,若画得丑了,那是我技艺不精。”

林轻的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眉间欢喜更浓,她凝望着龙彦北,细看着龙彦北认真执笔的样子,看着她清秀的面庞因为消瘦而略带英气,不似从前的绵软模样,虽然作画时看似淡然,可眉宇间暗暗藏了太多心事,不觉心疼起来。

“小北,可你,变了好多。”

林轻的话又轻又缓,却在这一刻陡然触碰到了龙彦北最脆弱的那根心弦,龙彦北持笔的手当即停在半空,渐渐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头也缓缓垂了下去。

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龙彦北埋下脸的那一刻,眸中已有微微水光漾动。

林轻默默地叹了口气,心中溅起阵阵波澜。

她已经无法记起龙彦北是从何时开始,学着自己默默藏下心事,忍下委屈。

她曾经日日盼着她的北小姐成长,天天期待龙彦北成熟,能够担起北宅的责任,可当她看到自己的爱人在成熟的同时收起原先的天真与洒脱,再也不会任性,事事隐忍,处处小心时,林轻却觉得心中无比苦涩,所有人都能看到龙彦北“变了”,而只有她,能深切地明白这个“变”让龙彦北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和辛苦。

林轻缓缓起身,她上前用手捧住龙彦北的脸,稍有些费力地俯下身,在龙彦北的额上轻轻吻了下,眼神里充满温柔与心疼。

龙彦北用力抿着唇角,却仍止不住双唇的颤抖,她拉住林轻的双手,让林轻在她面前坐下,她自己半跪在林轻身前,下巴搁在林轻的膝上,喃喃道:“阿轻,我,变了吗?或许是吧,我变了,因为你,我在变好,北宅在变好……好些时候,我甚至觉得我或许离母亲更近了,能体会一些母亲当年的不易,体会经营这样一个宅子,这么多人,这么些产业的艰难,我是变了,我很开心,有些我从不觉得自己能做到的事,阿轻,有你在我身旁,我竟做到了。可……可是……”

龙彦北的眼神满是迷茫,脸颊本就因微醺而细腻红晕,如今在林轻的面前,平时刻意扮起的坚强都被一点点剥开,露出最软弱又坦诚的一面。

“可有时我也不知这是真的好吗?母亲面对的这些,她就真的愿意去面对吗?或许我终是不会成为母亲那样的人吧。”龙彦北自嘲地笑了下,无奈道。

林轻始终注视着龙彦北,看着龙彦北紧锁的眉心和微微颤抖的眼睫,心里如同刀割一般,疼痛不已。

她知道若不是今日的醉酒,若不是此时在画室里,在龙彦北曾经最能舒缓心怀的这间画室,恐怕无论她说什么,所有的忧愁仍会被龙彦北的温暖和体贴掩饰。

她轻轻揉着龙彦北的发顶,缓缓地,每一下都带着理解与温柔。

“小北,你是你,四太太是四太太,或许你无法成为她,但你也并不需要成为她,你就是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林轻眸色熠熠,可龙彦北却迷离着眼神,有些怀疑地摇着头:“阿轻,我真的做的好吗?真的吗?可其实……其实我很怕,这些天我便在想,东姐那么好,竟遭到这样的算计,若换做是我呢?我会怎样?我甚至没有东姐的心性,也没有西姐那么会运筹帷幄,八面玲珑,若真如姜禾所说,他们瞄准北宅,我能抵挡得住吗?他们究竟是谁?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他们会从何下手?他们会把北宅怎样?阿轻,这些我都不知道,越不知越觉得怕。”

龙彦北越说情绪越低落,红扑扑的脸干脆埋在林轻的掌中。

恰在此时,林轻的腹部传来一阵轻微又奇妙的颤动,龙彦北刚埋起的脸顿时抬了起来,连身子也霎时绷紧。

龙彦北屏住呼吸,脑袋微微侧着,把耳朵贴在林轻的腹部,很快,又一阵颤动,如同要破土的嫩芽,温暖而有力。

龙彦北愣住了,虽然她并不是第一次感受胎动,可在这个时候,在她向林轻道出自己内心的恐惧,摆出所有脆弱时,这个还未降临的小家伙仿佛听到了一般,用它的方式回应着,带着未来的希望,带给龙彦北最深刻的触动。

龙彦北抬起头,与林轻相视而望,林轻双眼含波,眸色明亮而深邃。

龙彦北用手抚摸着林轻隆起的腹部,感受那里的生机勃勃,接受着这个小东西与她的沟通,一下又一下,是生命最原始的律动,在龙彦北的心中激起层层涟漪,让她的身体里荡起股股暖流。

龙彦北拉着林轻的手指,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打扰到肚子里的小家伙,随着每一次胎动,她都联想着小生命的动作,有时是踢腿,有时是翻身,有时又是静静地隔着娘亲的肚皮听着外面的声音,仿佛不断扑腾着,告诉她的母亲和娘亲她的存在。

龙彦北从未如此感受一个生命的力量,每一下都拨动着她的心弦,一点点驱散掉她眼中的迷茫。

好一会,腹中的小家伙好像闹累了,终于歇了下来,而龙彦北心中被激起的澎湃却再也无法平息。

她的眉头渐渐舒展,目光凝着,眼神中闪着光芒,一股内心深处的力量让她不再犹豫。

她突然抬手,拆下横于青丝间的发簪,动作轻柔却决绝,发簪落地时,被束缚已久的长发如瀑般散下,所有的萎靡和颓丧也都随着发丝被彻底甩开。

龙彦北拉起林轻的手,神情变得十分坚毅,声色清朗道:“阿轻,你说得对,母亲是母亲,我是我。我懂了,就在刚刚,这个小家伙突然让我明白,我不该再怕了,因为有你,有我们的孩子,有我们共同经营的北宅,我从不是坚强的人,也不是聪明的,可我不能再怕了,即使不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你和孩子,我不能再怕了。”

龙彦北单膝而跪,和林轻双手相对,十指交叉,她挺直了脊梁,幼小蓬勃的生命让龙彦北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振奋和勇气,她的脸上慢慢涌上林轻从未见过的坚决。

“阿轻,小环惨死,东姐被害,而你又有着身子,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在此时离开你身边,可因为东姐的事,让我更加坚定,北宅的路我要提前找好,我不能让他们再有机可乘,墩叔我会好好安排,白府丞那边我明日也会去,然后我便启程,今年的粮和棉,我都会和各位主顾提前说好,让他们下定,哪怕是少几分利,也万万不能出东宅那样的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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