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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二章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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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对图南上书的回应很快,只两个月就下来了。

图南算了算望云县与帝都的路程,好家伙,这是送到箕的书案上,箕看完就提笔批了吧?

不论帝都那边怎么这么效率对图南而言都是好事,她可以更放开手脚了。

海国鼓励商贸发展——农业税收不了,再没商业税,日子不用过了——但商人不能做官,因此存在大量有钱无权的群体,有机会靠钱得到贵族爵位,几个有钱人能拒绝?

都没半个月图南收到的有用方子便多达十二张,而这只是有用方子,剔除了重复、不靠谱的方子,实际上收到的方子数量更多。

图南从海里雇了一批鲛人医者与本地医者一起研究方子,判断方子能不能用,以及对能用、但药材昂贵的方子改良,用便宜的最好本地产的药材替代昂贵药材,同时不影响药效。

对于图南的要求,医者们互相眼神交流一番后推出一名代表同图南沟通。

好药材为什么贵?

不就是因为药效好?

将好药材换成普通药材,还要求药效一样?

虽然你是甲方,但也不能一点逻辑都不讲。

图南不可思异:“难道不是吗?难道医馆开那些名贵的,需要长期服食的药不是为了赚钱与保命?我学过医,也做过一段时间游医,更与其它医者们交流过的。陆地上的病患太少了,呃,也不是病患少,而是会去看医者的病患太少了,家里没几百亩地,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病亡也不会考虑求医。可医者也要吃饭,病患少,医者还怎么吃饭?所幸会主动找医者看病的人就算不是家财万贯也家有良田数百亩,可以一羊多薅。当然,也有部分病人,医者并非想薅羊毛,但也不是良心苏醒,愿意为了良心不考虑饭碗,而是对方是权贵,权贵能杀医,薅权贵羊毛很容易丢脑袋。但权贵身上是小病,随便开点药,权贵会怀疑你有没有用心,只能开昂贵药材证明自己用心了。若权贵身上是大病,寻常方子根本治不好,得用猛药,但猛药有风险,有一定概率将人治死,权贵死了,医者一定陪葬,还可能祸及家人。权衡利弊,自然是开太平方最合适,拖字诀,拖到对方自然病死。对方病死了,医者陪葬概率对半开,就算不幸陪葬,也只死一个,不会祸及家人。可太平方不能吃死人,不然责任就在自己了,反药三分毒,要满足吃不死人这点,用的药材自然便宜不下来。”

乙方集体噎住。

你这叫做过一段时间的游医?

医者的条条道道你比我们还熟练,甚至能总结医者的动机。

图南叹了口气。“我也不是责怪你们,医者这行的难处我也知道,并非故意为难你们,只是你们将药方改良,将昂贵的药材去掉,以廉价药材替换,尽量保持药效不减,最好能增加,当然,实在做不到,我也不会强求,只要有药效能治病就行。比如本地山林里产的药材,药效差点就差点,大不了让病人长期吃,反正本地产,可以自己去山林里采。反正我是不希望最后整理出来的药方中有任何昂贵药材,不论它的药效有多好。”

乙方代表:“可有的药方有的病,它是真的需要用到一些名贵药材。”

图南笑吟吟道:“望云县最近发展得不错,收的税很多。”

乙方代表茫然的看着话题大跳跃的图南。

图南继续道:“钱多,自然可以多养一些脱产者,县医馆人手不够,我在想,要不要增加几个编制,本地年轻的学医者若是出色,我也可以帮忙推荐去学宫的医学部学医。”

乙方代表:“请府君放心,我们一定会对药方进行改良,最终的药方集中不见任何昂贵药材。”

图南露出欣慰之色。

乙方们欢喜且干劲十足的去整理药方。

小玉疑惑不已。“府君,他们....”前后变化是不是太大了?只是医馆医者编制,至于吗?

她虽然没去医馆看过病,但也知道本地县医馆什么情况。

海国很重视医学,每座县都设一座或多座官办医馆,有多名医者,平日为病患看病,余日时还会义诊,赠医施药。

很好的政策,但医者与官吏一样,免徭役。

海国治下,不论男女,在兵役年龄结束后,每年都要服三个月徭役。

徭役沉重,不论在哪个国家都不缺人钻空子逃避徭役。

县医馆的医者编制免徭役,免不得有人盯上。

反正如今县医馆里那几个医者的医术,小玉觉得他们还不如图南。

安置俘虏们时,俘虏们不乏水土不服者,图南稍加检查就能开药,而县医馆的医者,商量半天才能拿出一份方子,而方子的质量....虽然小玉不懂医,但也能从图南的表情中看出一二。

图南道:“医馆编制可免徭役,当然,只是免徭役还不足以令人如此有干劲。”

小玉想起图南方才许诺的另一个好处:“学宫医学部学医。”

图南点头。“学宫医学部是专门负责培养医者的地方,海国每个县都要设至少一座官办医馆,医馆中至少坐镇两名医者,而海国有四百余县。海中不设县,最低行政是郡,有两百余郡,同样设医馆,每馆医者少则百余,多则千余。算下来,海国医者编制约十一万,如此庞大的医者需求,仅靠外部招募可不够,必须有一套自给自足的造血机制。”

小玉思考须臾。“既如此,为何县里医馆的医者....”那么差劲?

“他们....”图南扶额。“是我上任前官署的人安排的,虽然很差劲,但他们家里以前很有钱。”

经过她上任后的三把火,本地的有钱人要么人没了要么钱没了,医馆里的医者们也没例外,从家里很有钱变成家里从前很有钱。

小玉困惑:“府君竟未收拾他们?”

图南道:“本来想收拾的,但他们挺识相的,家里没钱后飞快的拿起医书自学,虽然都是庸医水平,但氓庶连庸医都没有。再换新人,还得从看医书开始,但本县识字率不提也罢,在我找到接盘医者前,只能忍。”

小玉更困惑。“海国学宫教出的医者不分配职位吗?”

燹朝也有负责培养医者的官方学校,学徒出师后会做为医官前往各地任职,俗称包分配。

虽然大部分医者不想离开繁华的京城去贫困的地方,但家里后台不够是没法拒绝包分配的。

图南摸了摸鼻子。“鲛人是长生种,长生种繁衍能力不如人族,虽然男女二比五的自然性别比的出生率比男女一比一的自然性别比的出生率高,但与短生种比起来还是不够。同样是战争,同样一口气死个三五十万军队,只要死得不是精锐,你们二三十载就能恢复,而我们,哪怕死得只是普通鲛人,而非精锐,也是大出血,要很久才能恢复。为了提高鱼口增长率,鲛人接受的必修教育中包括医学。”

小玉愣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图南说的什么意思。

这些鲛人,通过让每个鲛人都学医的方式解决了鲛人的求医难问题。

图南叹道:“若医者包分配,编制不够,而只包陆地医者,海里就得炸。因此学宫只负责培养医者,出师的医者需自己去找工作,但包分配本身是带有强制性质的,没了这种强制性质,医者如何会往穷乡僻壤跑?繁华巨城不香吗?不过这个问题我会解决的。”

小玉:“....府君打算怎么解决?”

“海里鱼均医者,只是没长腿且无法适应陆地的干燥环境,等有钱了,我就给医馆做改造,挖几个专门养鱼的大池子。”

图南亲自参与以及胡萝卜构想,关于药方的整理进度很快,但五郎那里出了新的幺蛾子。

燹朝再次向海国借兵,出征名单里有五郎,五郎只能喊图南去守鱼卵。

图南很疑惑。“燹朝之前不是收复两京,收复大半失地了吗?怎么又借兵?”

“是收复了大半失地,但还有一部分在叛军残党那里,今岁他们出兵消灭残余叛军收复失地。”

图南抬手。“等会,今岁?我记得去岁就收复两京了,怎么今岁才想起乘胜追击?”

五郎也茫然。“我不知道。”

“收复失败了?”

“还没,但不会远了,燹帝猜忌太子之前收复两京的威望,不过我不能理解他的猜忌是怎么想的,收复两京之战完全是两位副将指挥,太子只负责坐镇后方,这有什么好猜忌的。”

图南道:“正常,陆地上的世袭国家,打赢了仗,即便太子只负责坐镇后方,功劳也是他的。”

五郎不以为然:“可战场拼杀的是军卒,身先士卒以及指挥军队的是将领,他就是个摆设。我若是燹帝,除非太子亲自披坚执锐指挥军队还打赢了,否则我绝不会猜忌太子。”

一个不能亲自披坚执锐指挥军队打赢战争的太子,再优秀也不可能真正动摇海皇的位置,而太子能做到,也不用太子,出身海后私生子的折丹已经证明一个得到军功集团支持的皇族能达到什么高度。

但战功卓著的皇族在海国皇族历史上不止一个,折丹与乎民之间最大的问题是,战争都是折丹打的,乎民一直坐镇后方。虽然乎民没下场不是不想,而是实在没那能耐,但军卒才不管乎民是不能还是不想,每天死人的战争中,他们看不到远方的帝王,只能看到与他们同生共死,带他们打胜仗的将军。

只要帝王不是军事废物,皇族就算有战功卓著也不会威胁到王座。

“国情不同。”图南道。“而且我猜燹帝不止猜忌太子,也猜忌将领,即便太子只是坐镇后方,也意味着他与武将们建立了联系,说说,这位大聪明燹帝干了什么?”

“发兵二十万,现在应该不止,因为久战不下,燹帝后来继续增兵,最新消息,已经超过四十万。但不论是二十万还是四十万,他都没设最高统帅。”

图南瞠目结舌。“好一位大聪明,燹朝底子真厚。”

如此大聪明,陆君居然都没惦记带兵趁机灭了对方的想法,不是大聪明是个明君便只能是燹朝底子太厚,海国啃不动。

但大聪明不设统帅的安排,这场仗能打赢都天理不容,燹朝的底子再厚也不是无限,这么败能败多久?

“我出征这段时间,你来守着鱼卵吧,再有半个月鱼崽就完全孵化了,必须有人守着。”

图南闻言奇道:“你都休了长假来孵鱼卵了,为何出征名单上还会有你的名字?挑选出征将士不应该从还在军营里的将士中挑吗?”

五郎一脸无奈。“我是陆君之孙,陆君点名我必须出征。”

图南无语。“虽然陆君培养自己的非皇族的后裔增加羽翼是传统,但连在孵鱼卵都要喊去,也太不近人情了。”

五郎点头附和。“是啊。”

图南摆手。“行了,你去吧,这段时间我来守。”

五郎叮嘱道:“你要记得多和它说我,别让它将我忘了。”

“它还是鱼卵,能记得谁?”

“虽然是鱼卵,但我相信它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好,我会跟它说你,但不保证你回来时她认得你。”

五郎闻言露出担忧之色。

“没事,你最多一岁就能回来,那会它也只是从不记事的鱼卵变成不记事的鱼苗,到时培养记忆也来得及。”

“有道理。”想了想,五郎补充道:“它没记忆,但我有记忆,你每隔半个月给我画一幅它的画,让我知道它变成什么样了,免得回来时认不出。”

“你知不知道请画师多贵?”

“你可以自己画,你又不是不会画画。”

“画纸颜料呢?哪个不烧钱?”

“我跟军需处说,我出征期间俸禄都发给你。”

“但画画很累……诶,你哭什么?”

“我怕我回来时认不出鱼崽,那太可怕了,它要是以为我不爱它怎么办?”五郎哭道。

“刚出生的鱼崽懂什么?”

“鱼崽是小,不是无知无觉,即便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记得,有没有得到坚定的爱,还是会有感觉的。”五郎越说越难过,越难过哭得越大声。“这是我们的鱼崽,我只要想到她以后有一点没安全感,我就心如刀绞,我是她的父,怎能成为伤害她的人?”

美人垂泪——虽然因为在海里看不到眼泪,但楚楚可怜的风采不减半分——图南良心作痛,让这样的美人难过,自己真不是个东西。“我画,鱼崽长得快,变化大,我每旬给你画一幅。”

五郎破涕为笑,抬手擦了擦眼睛。“图南你真好。”

图南很无奈的笑。“谁让我爱你。”

“可我比你爱我更爱你。”

图南深情回答:“五郎的心,我一直都知道。”

肉麻好一会,五郎终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图南瞧着鱼卵,然深海里基本没有光线,鲛人视力又弱,什么都看不到。

虽然可以用月光明珠照明,但为了避免光线影响到鱼卵的发育,每日只有小儿医来检查发育时,才能使用月光明珠,图南也无意与孵化苑的规矩对着干,拿起五郎的乐器给鱼卵奏曲,等小儿医来检查时借小儿医手里的月光明珠看一眼鱼卵怎样了。

鱼卵已经大如壶,颜色也从最开始的金黄变成近乎无色的淡黄,一条小小的鱼崽在薄薄一层的鱼卵中安睡。

大大的脑袋,小却仿佛没骨感一样与脑袋卷成一团的身体,只露出一点点脸,同五郎很像,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可惜看不到全貌。

小儿医检查完鱼卵,抬头见图南一脸惋惜,担心鱼卵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遂问:“发生了什么事?”

图南不解:“没发生什么呀,怎么了?”

“没发生什么你做什么一脸惋惜?”

图南扼腕道:“我惋惜自己的鱼崽只是露出的些许脸庞便如此美丽,全貌该是何等美貌?我却看不清。”

小儿医:“....”这届家长都这么颜控吗?

小儿医道:“不论容貌如何,都是自己的崽,为人父母怎能挑剔鱼崽的容貌?鱼崽什么都不懂,对世界对自己的认知最大的来源是父母,被父母嫌弃,鱼崽很容易建立起自卑的性格。”

图南哭笑不得:“不论它是美是丑我都会开心它的诞生,但它生得美貌,我会更开心。”

但你这样,除非你的鱼崽都是一个水平的容貌,不然鱼崽一定会产生对比,小儿医腹诽。

想了想,还是不忍见还没出生的鱼崽被不良母亲祸害,小儿医拉着图南灌输了两刻时间的鱼崽是亲生的,不论长啥样都是宝贝的思想,最后在图南哭笑不得的眼神中因为耽搁太多时间,还有很多鱼卵要检查而被助手拖走。

时间在图南的胎教音乐与读书声、念信声——五郎每天给图南与鱼崽写一封家书,并要求图南将鱼崽那一份家书念给鱼崽听——一天天流逝,一直宛若睡美人的鱼崽开始活跃,不时动动胳膊,动动尾巴,但在海水中泡了几个月的鱼卵膜极为柔韧,不论鱼崽怎么动,鱼卵只是改变形状。

鱼崽的动作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大,鱼卵始终只是变形,让人很想伸手帮鱼崽剥开鱼卵膜。

小儿科也为此对每个鱼卵快完全孵化的父母再三叮嘱。

“不能帮忙鱼卵,必须它自己从鱼卵里钻出来,若你们帮忙,鱼崽就算出生也很容易夭折。”

图南对此皆坚定的回应:自己绝不会手贱。

图南也确实没手贱,只是每日嘲笑不会说话也听不懂语言的鱼崽有气无力,连鱼卵都抻不来。

虽然听不懂语言,但不知是否感受到了图南的嘲笑情绪,鱼崽每日运动量大增,在鱼崽愈发激烈的活动中,图南终于看清鱼崽全貌。

“哇,怎么这么丑?”

之前只看到一点点,如今看清全貌,图南才发现,鱼崽的脸非常皱。

检查鱼崽发育的小儿医听到图南嫌弃的话语,忍不住给图南脑袋上来了一记。“我说了那么多,你一点都没改呀?”

图南捂着脑袋。“我没嫌弃,就是惊讶于五郎那么美,我的容貌虽不如他,但也不丑,怎么生的鱼崽这么丑,皱巴巴的。”

小儿医无语道:“还没发育完呢,等出生了,脸就会长开。”

图南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她就长这样。”

小儿医:“....”为人母,你的关注点就不能从颜值上挪开吗?

鱼卵第一百六十天时,鱼苗完全抻开,所有营养物质消耗一空的鱼卵在鱼苗的活动中破裂。

守候已久的图南一把将鱼苗捞进怀里亲了一口。“欢迎来到人世,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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