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久别重逢下心竟异常平静。
纸钱很快烧完,津津小朋友摸着肚子和妈妈说悄悄话,提着西瓜灯往路边公厕跑,亭亭边喊边追着跟上去。
津津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表示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不能和妈妈去女厕所。亭亭捏了捏他圆圆的小脸,给他比大拇指,“妈妈就在门口等你哦。”
养小孩的就像养花,平日精心呵护,修剪,浇水才能培养出可爱的花朵。
她养过许多孩子,最喜欢的,无外乎是收获时的成就感。她能为那点满足感付出十足的耐心,毕竟寿命那么长,总得有点打发时间的乐趣。
狸花蹲在远一些的墙头,远远看着那边男女老少进进出出的厕所门口。
变成猫后对气味格外敏感,尤其讨厌气味重的地方。在雨村,她的房间都是特意修建离厕所最远的。
过于敏感的嗅觉也影响着她的审美,很长一段时间她喜欢女性,未尝不是女性体味小,爱干净又香软呢。
不能继续想了,再想又要弯了。
喵sir咪一声,她歪着脑袋思考,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
猫咪的语言系统只能提供大概的意思,无法清晰表达,他和喵sir沟通只能连蒙带猜,或者敲敲话沟通。
喵sir想说小孩进去的时间不太对劲。
这时,门口走出来一个提行李箱的中年人。
猫的眼睛里,却看见一抹浅淡的透明影子紧跟在中年人身后出来,急匆匆在亭亭身上穿来穿去,手舞足蹈迫切想告诉她什么。亭亭嘟囔着裹紧了外套,毫无所觉。
见过无数恶心事,张海棠几乎瞬间就明白发生什么。
金色猫瞳骤然缩紧,喉咙爆发一道刺耳的猫叫。
周围所有人和猫都吓了一跳,四处张望。
拖着行李箱的中年人加快脚步往路边的汽车走,待他听见声音回头,看到的就是极速跑来的一黄一黑两只野猫,来势汹汹,明显冲着他过来
“我操,赶紧走!”
她和喵sir最后关头跳上车顶,车窗关闭前狸花跳进副驾,狠狠爪向开车人的手臂。
开车的是个秃头,当即一声惨叫,车子打滑漂移出好几米,奶牛猫跳到前窗挡住视线,企图逼停车子。
车子距离晃荡,行李箱四处乱甩,突然细弱的哭声从箱子里传出来,颤抖的哭声中藏着惊恐无助。
“妈妈……妈妈……”
张海棠怒火中烧,后腿一蹬,扑向后座男人的脸。
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力度,瞬间在男人脸十拉出三道连皮带肉的血口。
中年男人发出巨大的惨叫,捂着脸的手指缝涌出鲜血,一只眼睛彻底废了。
车子撞飞两个垃圾箱逼停在路边,因此变故,两个人贩子狼狈下车,强忍疼痛从后备箱拿出铲子长棍围堵狸花。
狸花在二人围堵下左右闪躲轻松跳到车顶。
喵sir跳到车里,后腿用力把行李箱蹬下车,咣当一声,行李箱内再次响起微小含糊的哭声。
四周不明所以的人们被鲜血淋漓的场面惊得后退。
“里面有哭声,是不是有小孩在里面。”
“猫和小孩声音差不多,你看那两只猫那么凶,应该是看见同类被捉所以报复。”一围观男子自认为有理有据的推理。
提菜篮的阿姨面露迟疑:“抓猫怎么用行李箱?打开看看吧,万一是孩子别给憋死了……”
人贩子脸色很难看,马上拿出所谓的证件给围观的人看,狡辩说他们是捕猫团队,附近有野猫伤人,他们是专门过来处理这件事,猫是记仇的动物,恰好看见同类被捉,才蓄意报复他们。
马上有人附和。
“啧,最近的流浪猫也太多了,晚上听那声音可渗人,吵的睡不着,早该管管了。”
“是啊,这些牲畜总到楼道里大小便,恶心死了。”
众说纷纭,提议查看行李箱的话很快被淹没。
说着竟然有人抄起工具过来帮忙。
张海棠气得想喷火,无奈口不能言,只能声声凄厉猫叫。反倒刺激人们更加相信人贩子的谎言。
纵使狸花身手矫健,还是在众人围堵下不小心被棍子扫到前肢,翻倒在地,干净的毛发沾到污水,变得一块一块。
喵sir咬着拉链只拉开一个口子,一铲子就划过来,他直接跃起躲过,同时一脚抓在秃头手臂上,剩下完好的手臂又添两道血淋淋的口子。
“啊!我的手!我的手!”秃头捂着手惨叫,喵sir乘胜追击,踩着男人手臂腾空跃起,利爪嵌入男人肩膀皮肉,张嘴咬住喉咙,鲜血喷涌,嘴边白色绒毛被染得鲜红。
男人捂着脖子倒地抽搐。
碧色猫瞳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朝人群发出嘶哑的哈气声。
所有人惊惧不已,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那不是猫,是妖怪,是妖怪啊!”
不知是谁嚷了一声,人群一阵骚动。
脏兮兮的狸花趁人群不敢上去,赶紧咬着拉链,只听“滋啦”一声。掀开行李箱,赫然装着一个昏迷男孩,脸色因为缺氧涨红,像个番茄似的。
“嗬!真是个小孩!”
“我的天,该不会是死了吧,刚才还有声音……”
“我就说刚刚的是个小孩的声音……”
狸花和喵sir挥爪吓退围观群众,尽量让空气保持流通。
透明的魂灵焦急万分,急的手忙脚乱,竟然鼓着腮帮子朝小孩脸上吹气。
狸花猛的扭头朝他哈气。
一边去不要捣乱!
魂灵瞪大眼睛,鼓着腮帮子呆住了。
拿着工具的人脸色难看,赶紧把手里东西扔掉,心中燃起被愚弄的愤怒,纷纷上前把剩下还有意识的人贩子制住,也有理智的人已经打120。
急促的警笛骤然从远方传来。
一辆警车跟在辆红旗后面极速驶来,伴随刺耳急刹声,阿台、亭亭用力拨开人群,看见现场情景脸色顿失血色。
“津津!”
亭亭扑到小孩身边,赶紧查看小孩情况,摸到呼吸时眼泪瞬间洒了下来。
警察已经在拉警戒线,不仅要维持秩序还得拦着暴怒的父亲,即使他们也很想给人贩子一拳头。
张海棠还想凑近,忽然喵sir叼住她的脖子把她拖出人群。
再不走,会很麻烦。
人类总是恐惧任何不可控的存在,即使他们救了一个孩子,但他们往往只能看见他们的危险性。
很快救护车来到现场,医护人员下来把生死不明的秃头抬进车内抢救,和检查昏迷的孩子。
远远的树上,厚重树叶的阴影中,两双猫眼冷冷注视发生的一切。
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但张海棠希望人最好是死在路上。
他们站的高,看的远,清楚看见红旗车上又下来一胖一瘦两个男人。
吴邪和胖子也来了!
张海棠马上抬头,然而天空被厚厚的云层遮的严实,根本看不见月亮。
围观人一直不散开,下面来了很多警察,根本找不到机会上去认亲,眼看就要错失机会。张海棠急的直挠树,忽然一张惨白脸倒着伸了下来,爪子穿过透明的脸,吓的她短促的咪了一声。
是魂灵。
张海棠:“……”好尴尬。
她咪咪叫了两声,抬爪挠了挠痒,假装自己是一直普通的小猫咪。
魂灵笑了笑,虚虚摸了下狸花的脑袋,飘在他们身旁坐下。
张海棠:倒反天罡啊你,老娘的头岂是你能摸的!
喵sir瞥了一眼身旁的魂灵,安静舔着手背。
似乎是确定了津津无生命危险,吴邪、胖子二人很快又上车离开。阿台抱着孩子,和亭亭上了警车,人群被疏散开,剩下两个勘察现场的便衣。
此时云层恰好散开,露出茭白圆月。
魂灵抬头看了看,发出一声叹息。
时间已过午夜。
“再见了,妈妈……”
狸花金色的猫瞳瞪的溜圆,抬头,只看见化为星火消散的红色星点。
张海棠傻眼了。
是怎么认出她了呢。
黯然神伤好一会,认出她早说呀,她就不用装小猫咪,可以多说会话呢。
察觉她情绪不高,喵sir靠近蹭蹭她,她嫌弃的躲远,身上还有血呢。她也浑身脏兮兮,暂时不想玩碰额头的游戏。
回家途中顺路扒警局的窗户,亭亭在做笔录,阿台抱着儿子坐在外面椅子上,看大厅播放的冰雪奇缘动画片
父子俩情绪都很低迷。
今晚津津被拐的遭遇,不可避免勾起儿时悲惨经历,彼时张海棠又失踪,阿台和亭亭心头堵得厉害。
津津晚上受了惊吓,缩在爸爸怀里,困得打瞌睡又不敢睡,皱着鼻子小声抽噎。
张海棠看的心要碎了,恨不得现在就过去亲亲他的小脸蛋。
值夜的警员小声谈起今晚奇异的猫咪伤人事件,讨论猫咪为何忽然针对两个嫌疑人。
“是猫猫神在保护我,他们不是坏猫猫。”
津津小声对爸爸说。
张海棠没听见这句话,确定他们没事后,立即离开了,一路紧赶慢赶,后半夜才跑回家。魂都要跑吐了,没办法,公交都停了,总不能让猫打滴滴吧,他们毛发沾着血,路上都是避着人走的,怕吓到人。
不然,第二天就得多出个午夜凶猫的传说
……
回家第一件事是洗澡。
打开热水,狸花冲洗干净身上的污渍,两只猫互相抹上香波刷毛毛,刷子出头刷到尾的感觉,别说,真的很舒服。
狸花以一个完美的跳水姿势,扑通跳进浴缸,水花溅了喵sir一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原本很喜欢泡澡,现在泡在浴缸里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想逃离。
好吧,猫咪对水天然的恐惧。
张海棠有点担心,过了明天,他们还能保持多少人性呢。
好歹她有个挚爱解咒,小族长该怎么办?
难道要一辈子做猫?
张海棠觉得他们就像电影里的女主角遭遇一样
等等——
她记得那个动画片,曾经带着津津去看过那个叫冰雪奇缘的电影。
也没说挚爱只能是爱情吧?
张海棠瞅着一旁安静舔毛的奶牛猫,戳了戳他。
喵sir:喵?
她忽然欺身上前,舔了下他的嘴。
“噗——”
只听一道奇怪气音,眼前骤然被白色浓雾侵袭,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好像骤然被抛起,又重重砸进浴缸。
“哗啦”水花四溅。
额头磕到硬邦邦的东西,发出“咚”的一声。
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
张海棠低头看着自己变回来的身体,此时她心里全是喜悦。
世界上怎么有她这么聪明的人!
烟雾散去,她看见浸泡在水中若隐若现的胸肌,滴水的发梢,再往上是张起灵湿漉漉的脸,和一双黑色的猫耳朵。
等等——
猫耳朵?!
“耳朵!你的耳朵动了!”
张海棠震惊的指着张起灵头上一颤一颤的猫耳,抬手欲摸,后脊椎忽然传来一阵酥麻,犹如电流穿过,她瞳孔骤缩,疼得差点喊出声。
张起灵茫然的看着从水里捞出一条湿漉漉的,长着黄色绒毛的尾巴,下意识扯了一下。
下一秒,原本正要起身的人脚一软,再次跌回怀中,声音发着颤
“族长你……你别动……”
只见面前,琥珀色的眼珠仿佛水洗过似的清澈透亮,长睫微微颤动,连眼角都泛起红霞,好似要哭了一样。
张起灵微微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