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雪,我与你伯父接到白虎神君消息,战场遗址出现了焱魔的痕迹,她必然是得到了九天圣火的消息,正在集结魔族,正朝着四圣山来了。”
神与魔一向不死不休。
为了得到娲皇的遗火,怕是会闹出大动静。
凤赫暄安慰她:“有圣巫女坐镇,不会出差池的。”
“我已和你母亲商议过了,九天圣火虽厉害,却属阳,与你并不适合,你还是得争取那青帝玄火。”
“嗯。”渚雪点头。
凤赫暄轻摇了摇折扇,“白岚帝君怕是笃定了少溟会夺冠,所以拿出了最适合他的九天圣火。”
渚雪一想到阿濛即将对打少溟,就惴惴不安。
凤赫暄看穿了她的心事,安抚她道:“你那个小师妹像谜团一般,不仅把白云绫改得这般厉害,还有连我都看不懂的法器,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她有多大的潜力。”
“你莫要担心,还有为父兜底呢。”
渚雪见窗外暮色昏昏,掺杂着几缕诡秘的红丝,心浮现了很不好的预感。
-
梅花院内,阿濛正在打坐。
赤从她的屁股底下爬出来后,蹦蹦跳跳抗议着她的粗暴行为,“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是尊上的眼睛,你真是不知礼数。”
“漓一直在看着我吗?”阿濛忽然紧张。
赤捧腹大笑:“啊哈哈哈,看你?你有什么好看的?尊上哪有那个空闲,看你这个笨蛋小兔子修行?”
修行。
“你说得对,我要修行了。”
阿濛把它绑回了发髻上。
“请你把嘴闭上。”她礼貌地说。
赤傲娇地哼唧了一声,不再打扰她的修行。
阿濛唤出灵盘,白云百花绫开始向灵盘传输它在圣战台与凤梧山吸收的灵气。
阿濛立刻感受到灵盘悸动如敲鼓,接着开始疯狂运转,她感受着灵气汇涌,她就如一片叶子,感受着天地间漂浮的灵气朝她靠近。
她没有被汹涌的灵气击溃,而是将自己化作了一颗粒子,成为其中一员,随其飘散沉浮,感受着自然法则运行的规矩。
生命就像一首诗,而她属于其中一字。
她的灵盘正在生长。
伤也渐渐痊愈。
不知过了多久。
她终于醒来。
刚睁开眼,就看了一双碧绿的双眸。
“你随我来。”
“哎!”
阿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发少年拉进了晦明神卷中。
“既然休息好了,就继续磨剑吧。”
阿濛看见那把牙白的剑,跑了过去拿起它,转身对他说:“你自己给它磨好了?”
白发少年盯着她,眼神直勾勾的,她那张脸,纯净无暇,眼眸乌黑,单纯得很,非常具有欺骗性。
连这剑是她自己净化的,她也不知道。
你说她扮猪吃老虎吧,她还真没那个野心和能力。
阿濛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表情晦暗不明。
她在想,为何他不能像漓一样,有话直说。
“答应了你,就会做到。”她只是觉得他太急了,好像马上就要用一样……
“磨剑是因为要打少溟吗?”
“呵,他不过半神之境,想逼我用我的六道骨剑,做梦。”
六道骨剑。
阿濛终于知道了这剑的名字。
她拍了拍发髻上的红飘带,可惜赤还在生气她一屁之仇,并不理她。
认识漓在先,阿濛对于再大的口气都没甚感觉了,哦哦两声,于是继续磨剑,这一次,她选择的是另外一柄同样污垢深重的。
她犹豫了一会,直接用净雪术开始清洗剑身。
她召出灵盘,那灵盘已经从鸡蛋大小,变成了手掌大小,白发少年盯着她的灵盘心中颇为震惊……那位大人的造物竟然这般厉害。
然而受益者本人却浑然不觉,只是专心地为他净化魔气。
阿濛其实有所觉察的,她感到施法时灵力汇聚,轻松了许多,不再那么吃力了。
更直接的表现是一层晶莹浓黑的雾凇迅速爬满了剑身。
阿濛停止施法,睁开眼睛时,那表面的雾凇也随之散去,凝结了魔障的污垢也不见了。
白云百花绫率先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吃这难吃的低阶的魔气了。
“不见了!”
“我把它净化了!”
“原来是我!”
她露齿而笑,眼眸晶亮地望着白发少年,期待着他的夸赞。
少年没有给她期待的反应。
她有些丧气,继续把他剩下的四柄不怎么脏污的骨剑都清理干净了。
剑露出了本来的模样,只见剑身乳白,是某种兽类的骨头与牙齿制成的。
好特别,太特别了。
这六柄剑,一定很有名。
她猜想。
她早就猜到了那两把最脏污的剑,是他用的最多的剑,就连剑柄上缠绕着的绷带,也磨损得严重,沾染了浓腥的血气。
于是她说:“我帮你把剑柄重新缠一下吧。”
少年的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然后眼神定定地看着她,阿濛早就觉得他的眼眸像一汪春水,此时仔细看更觉得是。
后来她为六把剑重缠剑柄时,少年坐在了她身边,看她慢慢、仔仔细细地裹
着剑柄。
“我以前每次出征时,都是阿姊帮我缠剑。”
“出征?”
“很久很久以前了。”
“你可以称呼我为‘类’。”
“我叫阿濛。”
“阿濛。”
“类。”
“你很喜欢剑。”他肯定。
“嗯。”剑,她最向往与仰慕的,她永远握不住的。
“我的剑,叫六道骨剑。”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为她介绍自己的佩剑。
“六道骨剑。”
类轻运法力,那六柄剑滞空悬停,他一一向她介绍:
“度鬼,破魔,伏妖——”
“弑人,诛仙,葬神——”
“你最常用的,是这两把。”阿濛指了指伏妖和破魔。这两把剑身最为锋利,也是剑柄绷带磨损最严重的。
类笑了笑,没说话,将六柄剑收回剑鞘。
“我会助你实现心愿。”
但你也要助我实现我的心愿。
“你有把握战胜他们三个吗?”
“当然。”
“如果你打不过,能让我说放弃吗?”
他没回答,取而代之的是六柄飞速转动的骨剑,它们真的很锋利,很危险。挑衅着她的荏弱。
阿濛额上挂上冷汗:“你不是说,我替你磨好了剑,你就告诉我,你是什么吗?”
类说:“我曾经与他们一样,可是我已经死了。”
阿濛猜了猜他的意思,“你是仙?”
“差不多吧。”
“你也有灵盘?”
“你会看见的。”但不是现在。
“啊!那你一定到了神阶!”因为她读不到他的心,“可…可你怎么会死?”
又如何来到这画卷中。
他却又不肯说了,反而露出了轻松的表情,“阿濛,你喜欢这里吗?”
阿濛点点头。
“我带你四处走走吧。”他狡黠一笑。
“好啊!”
她也想看看晦明神卷里面是什么样的。
“把鞋脱了。”类很认真地叮嘱她。
“啊?”类示意她看那些柔软珍贵的小草小花。
她望了一眼类的鞋子,问:“你怎么不脱?”
类:“我会飞。”
即便画卷中的世界并非真实的,小草小花不是活的,阿濛仍旧依他所言,脱掉了鞋袜,露出了白嫩可爱的脚,脚趾也是四指,接触到了冰凉的地板,无措地张了张。
“来。”
类友好地向她伸出了手,要做她的向导。
阿濛被他温柔的神情蛊惑,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类的手满是粗茧,这就是练剑的手。
他时而乖戾,时而沉默,时而温柔,叫阿濛捉摸不透。
一路往前,是一座石桥,桥上也是那长相如灵猫一样的石雕,桥下几条漂亮的锦鲤悬空游动,惬意盎然,皆若空游无所依。
阿濛趴在桥边向下望,看见落花落于其中,才发现那原来那是清澈无比的水,她露出了惊讶而欢喜的表情。
这里太过温柔美好,是她见过最美的春天,虽然她也没见过几个。
“来。”
类飞到了溪边,踏着五彩的石头过了河。
阿濛紧随其后,溪流的水淹没她的脚背,她看见小鱼感受水波,立刻游开,阿濛一脚踏在了一块红色的石头上,脚下一滑,扭了腰,一个屁股蹲儿摔进了水中,变成了落汤兔……
原来红色那块石头上长满了赤红的苔藓,湿滑无比……
类似乎就在等这个瞬间,预谋好的事发生后,他立刻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
阿濛懵懵的,被捉弄后很无语,然而又不会骂人,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你干吗!”
类枕着脑袋,望天吹着口哨,哼着小曲,从前,阿姊也是这样捉弄他的。
“你要是没事,那我回去修行了。”
“你可以在这里修行。”
“不了。”比起他,她还是觉得在师姐身边修行更安全。
阿濛从水里爬出来以后,转身就准备走了。
“别走。”类拉住她的手腕,“可会凫水?”
阿濛停在原地。
类往水中一倒,枕臂而眠,游鱼摆尾,落英轻轻落在水上。
阿濛也学他一样,进入水中,她的身体很轻,像一片叶子飘在水面上。
从下往上望那花开满树的胭脂海棠,好像整个天空都被缀满了鲜花。
类眼眸带笑,温柔地望着那片天空,水包容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
“阿濛。”
“这是我死前最后一眼的家乡。”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