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振清抬头看清他们时瞳孔颤了颤，第一眼先看到他们身上统一的三妙府弟子服。这红黄黑的拼色她早就不看好，果然，连师兄的模样身段都挽救不了。

第二眼看到的是云冕的脸，右边脸颊上印了个清晰的红红的巴掌印。姜振清拍案而起，怒道：“云冕，谁打的你？”

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跟自己贴太近卷进了跟孔氏的恩怨里，一入门就挨欺负了，脑补刚刚开始，云冕闷闷的声音响起来：“我爹……”

“啊？”

“他家里人找过来了，三天前打的，估计还要三天才能消下去。”姜寒从旁补充道。

姜振清哦了一声坐回去了，关切问道：“什么手法打的？这么持久，让我学学。”

云冕气得比河豚还鼓，一张嘴又扯得脸疼，顿时对家里的怨念超过了跟姜振清呛声的欲望，幽幽开口：“幸亏我跑得早，要是去了凌云剑宗，再拜个无情剑师父，岂不是要天天挨打。”

刚拜了个无情剑师父的姜寒给姜振清递了个小小卷轴，“说到这个，每个长老门下亲传弟子的名额有限，虽然筑基之后才能进入内门修炼，但现在择选已经完成了。”

姜振清又啊了一声，心里又骂了几遍孔念慈，摊手问道：“那我这种情况的怎么办，拜不成师了？”

姜寒摇头，“虽然这种入门就关禁闭室的情况史无前例，但执法堂还是想了个办法，你现在挂在沉关长老门下。”

“其实本来有一位险峰真人还有一个名额，巧的是孔念慈的兄长就拜在他门下，自然没办法再收你。”云冕从中补了一句，姜振清翻个白眼，早就料到这事没那么容易结束，跟内门那个孔氏还没见过面，但仇早就实打实结下来了。

善罢甘休是不可能的，那个孔氏大公子九成九会来招惹她，倒不如等到进了内门修炼，自己先下手为强，送他下去陪他弟弟好了。姜振清想着冷哼一声，又问姜寒：“我那便宜师父那边是什么状况，有打听到吗？”

“沉关长老人如其名，因为沉迷闭关修炼，所以干脆道号就叫沉关了。他上次闭关是在五十年前，至今还没出来，门下弟子位也一直空着，直到今年给了你。”姜寒几句就说清楚了状况，眼中又微微露出点笑意来，“另外，这位沉关长老在门内排序是最靠前的，你成了他的弟子，就是所有人的大师姐。”

“按理讲，我现在也该叫你一声师姐了。”

说到这个云冕就精神起来，也不嫌说话扯得脸疼了，瞪大了眼睛说：“更好玩儿的是明竹真人排辈最小，她的弟子就是小师弟喽，也就是说寒哥现在是我师弟！”

姜振清愣住，倒是没想过会有这种可能性，脑袋里捋了一会儿，这才对上姜寒笑意盈盈的眼睛，摇头说：“不管，我叫惯了，咱们各论各的。”

“当小师弟最好了，往后还是只做我一个人的师兄。”

“好。”

云冕的视线在他们之间移来移去，奇怪，明明他们没再说话，但莫名让人觉得插不进去嘴。

“云冕，你师父是谁？”姜振清问。

“是位神出鬼没四处云游的真人，道号白叶，听说一年里顶多有一个月在宗门，真是太好了！”

姜振清沉默，对他的择师观不发表意见，弄清楚他们的情况就够了。姜振清低头，摆弄了一下刚刚姜寒递到她手中的卷轴，掌心灵气一铺，轴承上显现出《妙手经》三个字。

“这是……三妙府的心法？”

对面两人点头，对她的猜测表示肯定。姜振清满意地收好，因为传道印中并没有给她更好的功法，所以这段时日她一直是对付着用引气决，等着进宗门再更换。

墙壁外“咚咚”两声，禁闭室的看守弟子提示时间差不多了，已经清楚地知道了禁闭结束的日期，姜寒也不拖拉，匆匆聊了几句就按时离开。

姜振清刚得了新功法，暂时便不觉得禁闭难熬，调息片刻后将卷轴拉开，灵气激发的瞬间，修炼《妙手经》的诸般口诀步骤涌入脑海。

心经作为最基础最核心的修炼灵气的功法，直接影响丹田储备灵气的速度和纯度。引气决这种烂大街的基础功法，只有最简单的“调动”的功效，而大宗门选用的心经常常能够一举多得。三妙府这一卷，在速度上的优势就尤为突出，姜振清按照功法指引打坐了一个小周天，明显体会到灵气运转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

吸纳的灵气纯度上自然也比之前要好，但远不如速度的变化明显。看来《妙手经》是跟勤修绑定的功法，利用速度快尽可能多次地提纯灵气，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心经的作用。

静下心研究功法时，姜振清又联想到有关突破的事情来。禁闭的这些日子里她一直回想突破练气五层时的感觉，与之前几次完全不同。突破壁障是一个水满则溢的过程，但上一次水并没有满，像是有人从瓶底注了一股气向上推，硬生生叫水溢了出来。

姜振清一直没怎么想通，直到此时此刻捏着卷轴，突然想起自己传道印中那个跟灵笺们格格不入的卷轴来。

“该不会是因为道法吧？”姜振清喃喃一句，催动传道印，打开那卷有情道。

不精不诚，不能动人。

再读这八字总纲，姜振清稍稍领会了些。字面意思是不够至真至诚，就不能打动别人，但总纲下面的详述偏重的是前四个字，重点在“精诚”而不是“动人”。想来自己拔刀之时，诚然是真情实感，对孔念慈的怒，对张元霜的怜，还有即将得手的一触即发的畅快。

原来如此，这道法原来是有助于突破的。难怪没有修炼方法，这东西不是用来练的，是要靠悟的，这就是传说中的悟道吗？

姜振清觉得自己目前只能想明白这些，也不为难自己，收起道法，继续熟悉只需要简单粗暴修炼的妙手经。

整整三个月在几乎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关着对于练气修士来说很难熬，但姜振清这里一则允许探望，二则她对修炼的态度和从前对读书习武一样，认真专注是最基本的，修出些名堂来是必要的。禁闭结束时，姜振清已经突破了练气六层，修为稳固在练气七层中期。

羽泽真人把她带到起居院，做了些简单指引，终于彻底完成安顿所有新弟子的任务。姜振清的院子位于起居院北，类似三合院的形制，预留给她的房间意外的好，是北面正房，比预留给她的师父好得多。

起居院供外门弟子居住，整体的布置很简单，院落间不设禁制，只有每间房屋门外设了小防御阵，提醒的功能远远大于防御的功能。姜振清推开门，房间大小适中，屋内该有的陈设都有，比在桃园的落脚处要好得多。前屋有待客桌椅，屏风后是一张小几和打坐蒲团，左手边是武器架，右手边是床铺。

床上放了两套三妙府弟子制服，上面压着一块玉牌，是已经刻录好姓名的身份牌。另有一枚素圈戒指，姜振清已经在姜寒他们手上见过，是统一发放的储物戒。

姜振清滴了滴血在戒面上，一种微妙的联结感油然而生。这种储物戒是最普通的，内部空间有限，想放下长柄武器都很困难。但白给的东西，姜振清没什么意见，往食指上一套，戒指自动缩成适合她的圈口。

接下来迅速换好弟子服，挂上身份玉牌出门。羽泽真人的指示是先去通兑库房，凭新弟子身份牌领取一把灵武——她那把刀已经作为凶器证物被宗门收走了，净亏损两千八灵石。

出门的时间刚好是外门早课结束，通兑库房门口弟子们三五成群地聚堆，姜振清原本一路过来都没引起什么注意，直到库房的管事大惊小怪地念出她身份牌上的信息：“刀院，姜……姜振清！”

管事瞪圆了眼睛，附近听到他声音的众弟子纷纷转头，几十道目光聚集到姜振清身上。

“她就是姜振清啊，她禁闭结束了？”

“看着年纪不大，生得这么好看！我还以为是什么凶神恶煞的模样呢。”

“哼，你别看见貌美女修就走不动道，我听说她手段很残忍的。在钟楼上把孔二一刀一刀凌迟了，肉片雨一样飘下去……”

姜振清险些要笑出声来，妙啊，她倒是想这么厉害，可惜当时的情况不允许，刘贯轻松把她给凌迟了还差不多。

没理会他们，姜振清指了指后面的武器架，管事回过神来，取了一把三品灵刀很是客气地递给她。

姜振清直接拿在手里，转身离开时兑换队伍里一个女修的声音传入耳：“她就是姜振清？真是晦气，都怪她动了孔二公子，如今剑院那些孔氏弟子都不理我们了。”

“师姐，这样说不太好吧……”

姜振清脚步一顿，对于谣传她一向是懒得计较的态度，但不包括这种指责。姜振清转身，在那女修有些惊慌的眼神中大步走到她面前，抬手刀鞘直接压到了她肩上。

“刚才的话大点声给我再说一遍。”

四下寂然，姜振清手上加了点劲，压得那女修吃痛出声，又关切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觉得，孔二不该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