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袍人久违地听到罗刹神殿这四个字，顿了顿才轻叹一声答道：“在下是罗刹神殿上一任佐印长老之一。”
“哦？”姜振清对各大门派中的权力构成都有涉猎，眼前这人是佐印长老倒是个意外收获。
罗刹神殿培养继承人的方法与其他门派大相径庭，用的是“养蛊”的方式，候选人数量多达十余个，这些候选人的支持者便是佐印长老。在最终角逐中失败的候选人将迎来死亡的结局，押错宝的佐印长老也会不同程度地受到牵连。姜振清对具体的故事不感兴趣，她只知道，佐印长老是一定有资格修习神殿绝学十万罗刹身的。
“你的十万罗刹身修到了什么程度，能刻录出完整功法吗？”
金袍人抬起头来，“……大人同神殿是什么关系？”
“打。”姜振清给赞於菟传了一个字，下一刻带着锐利金气的硕大拳头就直击到金袍人面门，金袍人不敢躲也躲不掉，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眼前发黑，耳中听到骤冷的语声：“问什么，答什么。”
赞於菟拧了拧腕子，轻轻嗤一声：“记不住是吧，现在记住了没？”
“记住了……”金袍人咬着牙作答：“在下的十万罗刹身是中等水准，但完整的功法已得传授。”
“刻录一份。”姜振清抛给它一个空白玉笺，“别耍花招，这门功法本座距离大成仅有几步之遥，看得出来。”
金袍人捏着玉笺，“我为大人刻录出十万罗刹身，大人可会饶我性命？”
姜振清略一沉吟，开口说：“可以，我要你的命也无用，只要你没有隐瞒，交出功法就可以走。”
金袍人松了口气，以他的阅历，这种大人物通常是不屑于食言的。于是迅速将灵力注入玉笺，神识汇聚，将十万罗刹身的法门刻录其中。
姜振清当场通读了一遍，她修炼的方向果然没有问题，十万罗刹身想要大成，需要额外借助一种叫“鬼魄涎”的东西。
“鬼魄涎？”
“大人，鬼魄涎是以高阶鬼修的神魂力量和精血炼制而成，以此为脉引，罗刹身才能修至大成。”
金袍人主动解释道：“至少要出窍后期的鬼修称得上高阶，寻常弟子不值得他们自损去制鬼魄涎。十万罗刹身中成便已够用，此法完全大成的，罗刹神殿中也不过两掌之数。”
“原来如此。”姜振清表示了解，然后偏过头看向赞於菟，给了他一个眼神。
赞於菟难得愣了半刻，这个眼神传达的命令很清晰，是叫他动手杀人——可刚才不是说好了不杀，她从不毁约的。
“杀了它？”赞於菟传音确认道。
姜振清再次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金袍人小心翼翼地起身后退，边退边说：“功法在下已经全盘奉上，此刻便……”
话没说完，金袍人身上已然灵光大盛，眼看就要能遁光离去，周身的空间却出现了细微的扭曲，而后巨力在脖颈间收紧，灵力铁爪轻松地贯穿丹田，撕碎了他的元婴。
赞於菟松开手，金袍人的尸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高座之下的小罗刹派门众，还有被掳来的一群人，目睹过全程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多话是巴掌，乱动是丢命，一时间堂中寂静，针落可闻。
姜振清收好玉笺，刚刚的盘问和集中精力地阅读又让她觉得有些疲惫。靠上椅背放空了片刻，这才开口说：“从现在起，小罗刹派由本座接管，原本掌门之下，是谁在管事？”
一个瘦削修士出列应声道：“回禀大人，不不、回禀掌门，属下陈角，是门中的内务总管。”
“好，陈角，带着这个去我标记的地方带三个人回来。他们之中两个是金丹，你只需保护和带飞年长的那一位，十日足够。”
姜振清褪下手腕上的翠玉镯，附了一道神识印记在上面，连同地图一起抛给陈角，“办不好，去陪你前掌门。”
陈角接下来，恭敬地应声称是，转过身当即便出发。
姜振清继续点人：“陈角之下，谁在管事？”
这次有四个年轻弟子站出来，姜振清发话：“三日之内，本座要看到现在小罗刹派中所有活人的身份造册，姓甚名谁，出身何处，现居何位，因何进入流放之地，桩桩件件都要列得一清二楚。办不好的后果不重复了，现在就去。”
这四个年轻弟子颇会审时度势，得了指令相互对视几眼便开始动作，第一时间归拢了堂上散乱的人群带去了门外。
厅堂的大门关上，终于真正清净了下来，姜振清摘了斗篷，撑着椅子扶手闭目养神。片刻后膝头一重，是赞於菟坐在了她腿边，姜振清听到他说：“我听你答应了，就不会杀他呢，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手中不知无缘无故抽过多少生魂了，又原是等着取我们的命，想用一卷功法就换回自己的命，这不是公平的信诺之局。”姜振清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脑中想的是更远的谋划，这里是无秩序之地，她行事无需解释，高压与强权才能让她快速立足。然后让这里乱起来，大乱之后，才能建立新的秩序。
赞於菟哦了一声，他对她为什么这样做的原因并没什么兴趣，只要确定没有理解错她的眼神示意就够了。
姜振清暂时在小罗刹派安顿下来，第三日傍晚，那四个年轻弟子交上来了身份名册，第八日清晨，陈角把张福三人带到了姜振清面前。
忐忑等待许久终于亲眼确认了姜振清的安危，张福的反应最大，看着那些恐怖的伤痕止不住地落泪。霍追脸色惨白，不忍道：“这样重的伤，是多恐怖的火焰和蚀水，又该有多痛……”
“是啊……”姜振清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样的痕迹很容易联想到是何所伤，这可不太妙。”
她是要更换一个能见人的新身份，所以不能彻底裹成温巨那种隐形人，最好创造出一个有标志性的记忆点。姜振清从材料中翻出一块色泽上佳的软金，思索片刻，随手炼成一张异形面具，戴上之后只露出右边一片美艳眉眼。
“大师姐，你身边这位是？”洛瑶迦一进门就注意到站在姜振清审判的陌生青年了，指了指赞於菟有些警惕地问出口。
“没有大师姐了。”姜振清纠正道，“以后我的名字……就叫于天吧。”
倒取名是很方便的办法，天虞，于天，简单好记，也很难联想到姜振清三个字上去。
“至于这位，是我的护法。”姜振清拉过赞於菟，“不必多问，叫他赞护法就行了。”
洛瑶迦应是，而后立刻回归正题，掏出几幅图纸来交给姜振清，“按照大师姐……咳、按照大人的指示，我们抵达流放之地后做了相应的核查。这里的势力分布跟大人预先探听的结果大致吻合，六宗联合驻地是一派，鹰翼谷联盟是一派，其余的邪修鬼修自成一派，成三足鼎立之势。
说到这儿霍追终于从愣愣盯着姜振清的激荡心绪中缓过神来，接话道：“这里势力最强的就是鹰翼谷联盟，其次是邪修，最差的是轮驻的六宗。”
“六宗最差？”赞於菟发出质疑的声音，刚刚看霍追一直盯着姜振清，他就莫名觉得不爽。
“是……”霍追顿了顿，解释说：“邪修在数量上虽然不多，但功法都有违天和，杀伤力巨大。而六宗弟子不会插手流放之地内斗，他们只负责观察障域封印状况，还有将重要消息传回八域。”
姜振清点点头，九幽流放之地的净土范围相当于桃园加上丹心两州的面积，六宗皆对此垂涎欲滴，反而无人能动手。
洛瑶迦问：”大人的计划可是前往幽州，加入鹰翼谷联盟以立足吗？”
鹰翼谷联盟是近十年内形成的，有自己的城池营垒，甚至所占领的北侧净土都参照八域内的命名方式，称作幽州。姜振清在萍水的启航拍卖会上见过幽州之人，记忆犹新。
“不加入。”姜振清轻轻摇头，“我不会再依靠任何势力，最值得依靠的是我自己。”
“这片地上的人，除了因六宗博弈被困住的大量凡人原住民，就是流放而来的罪人，罪人的后代，还有雾域都难容只能跑来这里生存的邪修。”
姜振清继续说下去：““我们就从这个小罗刹派开始，先把邪修这一派吃干净。该杀的杀，好用的用，能留的留，吃干净了再去蚕食罪人和罪人后代组成的鹰翼谷联盟，最后再把六宗的人清出去。”
洛瑶迦和霍追对视一眼，这样的计划不是他们能够置喙的，要做的只有执行。
姜振清拍拍赞於菟的肩，“我需要休养一阵子，你们跟着赞大人，先把方圆百里内所有的小山门都给我并入小罗刹派。”
“记住，把‘奉于天大人之命’挂在嘴边，我要让这个名字尽快在这里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