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状态不太对。”
上车前，翟知臣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叶锦柏目光本来还在后座那小姑娘身上，听到翟知臣的声音后回头：“什么？”
看！
这就是证据。
翟知臣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没休息好？撑不住的话就请假吧！我看你一个早上都没法集中精神。”
叶锦柏：“……”
他没办法集中精神是因为后座那位小鬼头就没有安静过，任谁耳边有这样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吵闹，应该都受不了。
叶锦柏斜了她一眼，示意她安静下来。
“我不要我不要。”小姑娘捂住耳朵大喊“你不能这样欺负我，好过分，我要回家……”
“……”这样下去他估计得精神分裂！
叶锦柏决定努力去屏蔽这小鬼的声音，把注意力放到真实存在的人身上。
叶锦柏看向正在开车的司机：“我没事，不会影响工作。”
他没有解释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一是没必要，二是对方不会相信，毕竟他先前已经开玩笑般说过一遍，对方显然没有相信。
……
邓昱帆是全职的外卖配送员，跟公司签订合约的那种，在一定的时间里得回公司报到工作情况。
他们这个点过来，邓昱帆的同事们都不在，老板倒是在。
邓昱帆老板本来因为邓昱帆一直没出现的事情正愁，本来已经打算再有两天联系不上人，就直接将邓昱帆给辞退，谁知道这个时候警察竟然找上门来了。
邓昱帆老板笑着将人请到休息室坐下，为自己解释：“我已经很有良心了，一般人在他第一天不上班就把人给辞退了，而我却等他这么多天，到现在都还没辞退他，那是我因为人好……”
“那你为什么没有报警？”翟知臣打断他的话。
“唉呀！这份工作本来就不怎么稳定，很多人都是干着干着就不干了，我怎么知道他到底是想辞职还是想休息？”老板眼睛里带着笑“反正他干多少活我给多少钱，这是固定不变的。”
他没有义务去管一个员工的死活。
叶锦柏直接问：“你对邓昱帆了解多少？”
“没多少。”老板回答得干脆“跟员工太熟可不是一件好事，万一他们说自己有困难要找我预支工资，更甚者要借钱，那我是给他们还是不给他们好？”
人本来就是自私的，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员工折损自己的利益。
叶锦柏点点头表示理解，抬头想再问问那老板别的问题，结果看见那小鬼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那老板背上去了，脚丫在那老板背后晃悠着，玩得还挺开心。
看见叶锦柏在瞧自己，小姑娘朝他吐了吐舌头。
叶锦柏：“……”
“你知道些什么？直接告诉我们。”见叶锦柏没有说话，翟知臣主动开口。
老板思索了一会：“其实吧，这些员工有的时候是会接私单的，尤其是邓昱帆，他是那种会主动找私单的人。”
翟知臣蹙眉：“私单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通过任何平台，也不让公司知道，外卖员自己跟买家卖家沟通，帮忙运送东西。”老板道“一般运送的都不是什么太上得了台面的东西，是公司不会接的那种。”
翟知臣不解：“那你们不会管吗？”
“管啊！怎么可能不管？”老板情绪有些激动“可是管又怎么可能管得过来呢？就像你们每天工作，那杀人犯消失干净了吗？”
“……”翟知臣对这个比喻感到无语“这不是一样的事，不要放在一起比较。”
“差不多差不多。”老板摆了摆手。
“差不多差不多，哈哈哈……”趴在老板背上的小姑娘学着他说话，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叶锦柏：“……”简直没眼看。
“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冷呢？”老板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抬头看不远处的空调温度，忍不住低声呢喃“明明刚才都没什么感觉的。”
叶锦柏抬头跟他背上的小姑娘对视，后者仰头朝他露出两排大白牙，一脸的天真无邪。
翟知臣：“所以邓昱帆都有接过什么私单，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知道你不可能一点了解都没有。”
不等那老板开口反驳，翟知臣又道：“配合警方工作是你的义务，请不要妨碍公务。”
这就是威胁了。
叶锦柏饶有兴趣地抱起胳膊，想看看他到底打算怎么办。
老板沉默了很久。
两双锐利的眼睛在盯着他看，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办公室总感觉有一点阴风阵阵……
“我是真的不知道什么。”老板一脸无奈“邓昱帆他确实有接过不少私单，前段时间好像在城西那边也接了一单吧，将一批货物送到市中心，那货物量可不少，邓昱帆来回两三趟才将东西给送完，那单主给钱的也大方。”
“这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吧？你不是了解得挺清楚。”翟知臣盯着他。
老板尴尬地笑了笑。
“单主是谁？”
“我不知道。”
“运送的货物是什么？”
“不知道。”
“具体送到哪里？”
“市中心的一个会展？我也不太清楚。”
“……”翟知臣眯起眼睛瞧着他“你到底有什么是知道的？”
“大傻瓜，什么都不知道。”那小鬼从老板背上跳下来，凑到他面前去盯他的眼睛“你怎么这么笨呀？比我一个小孩子还笨。”
叶锦柏：“……”估计还没完，还得再cue一下自己。
“你说对吧？”小姑娘转头看向叶锦柏，试图询问他的想法。
果然！
叶锦柏对她视而不见。
开玩笑，他现在要是真的回应她什么，百分百会被当成神经病，毕竟除了他没有人能看到这小鬼的存在。
他并不想被当成神经病，更不想招惹别人异样的目光。
“你怎么都不说话？”小姑娘回身跑到叶锦柏身边，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你理理我吧？理理我好不好？”
叶锦柏偏开目光，看向坐在另一边的那位老板：“我们不是来查你的，我们只是想知道邓昱帆身上发生了什么，想知道是谁要杀他，其他事情我们不会管，所以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们的工作。”
“……”老板磨磨蹭蹭了几分钟“邓昱帆失踪之前好像还接过一个美女的订单，具体是做什么我不知道，至于他那批货送到哪里，我只知道是跟市中心的一个会展有关系，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这已经是我对他了解的极限了。”
翟知臣一点都不给他面子：“那你的极限可真低。”
“……”
他们试图再追问一些其他线索，然而这位老板却始终没能给他们很好的答案。
最后两人只能放弃，选择离开。
走到办公大楼，翟知臣回头仰望着这栋写字楼：“你说，他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不配合我们？”
叶锦柏：“不配合对他有什么好处？”
翟组长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我知道，我知道。”跟着叶锦柏那位小姑娘跳起来举手，很是兴奋“让我说，我知道有什么好处。”
“……”你知道个鬼！不对，你已经是鬼了。
叶锦柏转身就走。
翟知臣赶紧跟上去：“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不想待在这里。”
“又无视我，我要生气了。”小姑娘双手叉腰，盯着叶锦柏的背影大喊……
她的暴躁情绪并没有得到回应，那两个人越走越远，隐约还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得看看陆黎他们有没有问出什么，应该能有收获。”
“你又确定一定会有收获？”
“不确定啊！”翟知臣大言不惭“我相信他们有能力，肯定不能空手而归。”
小姑娘直跺脚：“……”好生气！好生气！好气！
……
此时被挂在两位组长嘴里的陆警官和方警官正在跟陈婉恩耗着。
这个女人的心理素质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好，对陆黎他们的话术完全没反应，反正就是什么都不承认。
陆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温和近人一些：“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陈婉恩不以为意“但是这不是我想知道就能知道的，你们自己都查不到，问我又怎么可能得到答案。”
方宇泽：“但你是吴嘉奇最亲近的人……”
“我跟他可不亲近。”陈婉恩打断他的话“他最亲近的人是外面那些小三小四小五，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你们大可直接去找他们了解情况，找我有什么用？”
“……”陆黎同方宇泽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无奈。
这时，门外传过来一阵响动声。
人还没有出现，带着青春活力的笑声便传了过来--是陈婉恩的孩子回来了。
两个孩子冲进来，下意识地就扑进自己妈妈怀里，朝她撒娇。
冷了一个早上脸的陈婉恩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会。
负责接送的保姆从包里拿出两份资料：“这是两个孩子的成绩单，老师让家长签名。”
陈婉恩接过成绩单，看了看自己孩子在上面的成绩，签下名字后交还给保姆。
两孩子这会儿缓过来回家的喜悦，目光落在家里的两位陌生人身上，好奇地看着他们。
说陌生也不全然，他们之前也见过一面，只是没有说过话。
方宇泽灵光一现，走上前在那小男孩面前蹲下：“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见过一面。”
小男孩点了点头。
“我是警察，专抓坏人的那种。”方宇泽拿出自己为数不多的，跟小孩打交道的经验去跟他搭话“所以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好……”
“你是警察，那你能不能把爸爸给抓走？”不给方宇泽把话说完的机会，小男孩先一步开口打断了他。
方宇泽同陆黎皆是一愣，这句话信息量似乎不小。
方宇泽开口追问：“为什么要把爸爸抓走？他是做了什么坏事吗？”
“他欺负妈妈，我们都讨厌他。”
“他怎么……”
“够了。”陈婉恩忍无可忍打断了他们，看向一边的保姆“你先把他们带回楼上。”
保姆点了点头。
“你们先上去玩，妈妈等一会儿去找你们，乖。”陈婉恩面对自己孩子时要温柔太多。
“好。”
等两个孩子一走，陈婉恩的脸色便垮了下去：“你们到底想干嘛？知不知道你们其实已经很影响我的生活了？”
“我们只是想查清楚真相。”方宇泽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能够看穿她的内心“我们对你没有恶意，查清楚命案真相是我们的工作，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难道我还不够配合吗？你们……”陈婉恩的情绪失控了几秒。
孩子是她的软肋，也是唯一能攻破她心防的点。
方宇泽想了想，放缓声：“吴嘉奇已经死了，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现在他已经没办法伤害你们，你和孩子都会有新的生活。”
“……”
“所以我们让这件事早点结束不好吗？反正人死不能复生，等案子查清楚了，你们也不会再被任何人打扰。”方宇泽顿了顿“我也希望你和孩子们可以幸福。”
陈婉恩愣神了许久。
“……公司里那些传言是我放出去的。”陈婉恩苦笑了一声“但我没有造谣，大部分都是真的，我只是添了两把火进去而已。”
陆黎睁大眼睛：“所以吴嘉奇真的有那样欺骗过伤害过你？”
陈婉恩点了点头：“嘉恩本来就是我的，嘉恩能起步全靠我父母，但吴嘉奇却把我给踢出局，我还一直傻傻地以为他很爱我，我现在这样做也只是想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刚才孩子说爸爸是坏人。”陆黎比较在意那两个孩子的话“吴嘉奇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
如果只是关系不好，在孩子眼里应该不至于变成坏人这一形象，孩子天生对自己的父母有好感，他们年龄还这么小，明明正是需要自己父母的时候。
陈婉恩沉默，显然有点不太乐意聊这个话题。
方宇泽：“说出来吧，我知道吴嘉奇肯定不是一个好人，我们赶紧让所有跟他有关的事情结束，你们也好开始新的生活。”
陈婉恩狠狠地闭了闭眼睛：“他以前有当着孩子的面对我动过手。”
“动手？”陆黎蹙眉“家暴？”
“是。”陈婉恩低着头“我进过几次医院，住了还几天院那种。”
陆黎哑然。
方宇泽：“为什么不报警？”
“我和孩子们的生活费，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握在他手里，我不能随便赌。”陈婉恩声音有些急促“他已经从我手里把嘉恩给抢走，我连请律师的钱都没有……我不想让我的孩子跟我受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选择，陈婉恩那时候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好在现在的结果对她来说，也不算差。
这一回，沉默的人变成了陆黎和方宇泽。
“吴嘉奇的那些情人们跟他大多只是保持着□□关系。”陈婉恩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其实她们也什么都不知道，跟在吴嘉奇身边只想要钱，不过有一个人是例外。”
“谁？”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也不是吴嘉奇的情人。”
这话倒是让陆黎两人听得一头雾水。
陈婉恩解释道：“她是一名艺术家，长得很漂亮，吴嘉奇想将她发展成自己的情人，结果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说到这，陈婉恩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认为自己的那点恶心的想法对别人是恩赐，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他。”
作者OS：外卖员公司老板这个属于私设，就当是这个世界比较特别的世界观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