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润被丢在审讯室里许久,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来管他,他甚至主动询问有没有人要审问他,得到的结果都是否定,让他乖乖在审讯室里待着。
等那两位组长终于来了,张鹤润已经有些犯困得快要睡过去。
他看着两位走进来组长,笑着问:“让我猜猜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我爸找你们了?”
“你对你爸还挺了解。”叶锦柏拉过椅子坐下,他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张鹤润的身后,那个黑影还紧紧跟在张鹤润身边。
小乖因为害怕,拒绝跟进来,已经跑过去找小蓝玩了,现在这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见他。
张鹤润留意到他的目光,忙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他在跟着我?”
“不如我们先聊点别的?”叶锦柏微笑,不给他解答这个问题“等聊完了,我再告诉你。”
张鹤润停顿片刻,他像是在思考这个交易划不划算。
他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其实那天他也看到了--在猎场里面,他们热吻时的场景这两个人这么惹眼,想不注意到都难。
他问:“所以你们真的是一对?你们身边的人不会介意吗?或者说,你们不会丢工作吗?难道是因为有后台,所以没人敢掰倒你们?”
“这就是别的问题了。”叶锦柏依旧不正面回答“所以,先来聊聊你,完了我们再来闲聊。”
怎么说呢?
叶老师也是有独属于他的一种松弛感了!
张鹤润沉寂片刻随即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也行,以前我都没机会跟人提起过这些事儿,正好就跟你们说说,让我好好想一想,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
这时,蓝熙盈的声音从耳机那边传过来:“我查了张鹤润的过去,他以前被他爸管得很严,上的都是那种以变态标注的学校,初中到高中阶段报过几次警说他爸打他,但是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都不了了之了。”
这边张鹤润已经开口:“那就从我五岁时说起吧。”
叶锦柏同翟知臣对视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时间线拉到这么久之前,但他愿意说就行,由他去。
“我妈是在要二胎时难产死的,大人小孩都没保住。”张鹤润带着点怀念的眼神,他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的母亲到底长什么样了“我那时候还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我爸他……他也不在乎。”
老婆孩子死了,对他来说似乎比不过股票小跌,他连人都没有在医院出现,只有保姆带着年纪尚小的张鹤润去面对这一切。
于是乎,张鹤润的童年就这样戛然而止,他的父亲大概率没有这么多心情放到他身上,从小到大都给他丢进各种管理严格的学校,让学校去替他管教孩子。
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一年到头却不一定能见上多少面。
后来初中,张鹤润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故意在学校搞了点事,给学校叫家长,他就是想看看他爸到底会不会来。
结果是他爸来了,把他给领了回去。
他本来以为他爸终于把心思放到他身上了,结果是才进家门,他就让他爸给打了一顿,大骂他丢脸。
他在拳脚下挣扎,求饶声将近声嘶力竭,但张父却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他好像真的想打死他。
最后这场闹剧以张鹤润住进医院收尾。
他在医院躺了将近一个星期。
后来张父开始管教他了,只是他的管教永远只有打骂,从来不会跟他好好说道。
初中到高中那段时间,张鹤润正好处于叛逆期,就是要跟他对着干,其中有几次被打之后选择报警,只是张父总有门路撤案,张鹤润根本无法求援,他好像被人用一个玻璃房罩了起来,没有逃离的办法。
后来他学聪明了,也明白一些事。
他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任他再怎么闹都不可能跟他的父亲硬刚,于是他做了一个折中一些的决定,不再叛逆,假装自己是一个好孩子。
从那之后,张父没再打过他,毕竟也找不到打他的理由。
他们开始维持一种虚伪的父慈子孝,至少在外人面前,他们是相依为命的父子,相处得一派祥和。
后来张鹤润装成了习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而张父也慢慢放心,将自己的产业交给他来打理,张鹤润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得非常好,是一个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鹤润忘记了自己的想法,他再也没有想过要反抗,好像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他喜欢同性,这是他在高中时就已经知道了的事情,但是他不敢说起来,也不敢谈恋爱,他怕他父亲会知道,只能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
再后来,他半接手了自己父亲的产业,也获得了一些相对的自由,他开始偷偷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去酒吧。
他就是在那里遇到的应空越。
张鹤润露出一点浅笑:“他那时候真的很帅,像是降临到我世界里的救世主,我真的真的很爱他。”
应空越留意到了张鹤润,主动追求的他。
张鹤润告诉他,自己叫做王鹤。
他不敢让应空越知道自己的真名,害怕他会被自己父亲发现,他知道自己父亲是什么德性,想把自己喜欢的人好好藏起来。
他跟应空越在一起了一段时间,他以为那是他良人,他以为他们以后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然而……应空越出轨了。
不!
不应该说是出轨,应该说这人根本就没有认真对待过他,先前种种都是假的。
张鹤润发现他还跟很多小男孩同时在一起……
太恶心了!
这真的太恶心了。
张鹤润深受打击,却也做不到就这样放手,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他找人把应空越弄到了猎场里面去。
猎场是张父和华勇一起管理的,张鹤润已经半接手张父的产业,所以这里面也有他的一份。
张鹤润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我让人固定时间给他家里打钱,安排好一切,假装他只是出差了,但是我的人没告诉我,他的家里人竟然是他的妻子。”
太可笑了,他竟然有妻子,明明都已经结婚了,还来招惹他,还跟那么多人有染!
张鹤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人渣。
他以为应空越在进入猎场之后,身边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除了他,他不能再相信其他人,谁知道即便落入这种田地,他也还是不能收心,他在猎场里建立属于他的秩序,勾搭或者强行勾搭别人。
张鹤润吸了口气:“我还是在忍耐着,我想总有一天他会回头看看我,会明白只有我永远在他身边,直到……”
直到叶锦柏他们进来了,应空越第一次对他动了手,他脸上的伤不是那些欺负人的混账弄的,是应空越。
有些人是改变不了的,像应空越这样的人,永远别想改变他什么,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他放弃了。
那天,他看见应空越同石贤熠凑到了一起,他再也忍不下去……张鹤润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在这个猎场里,石贤熠几乎可以说是个废物,他想找个依靠来保护自己,本来想找你。”
张鹤润抬手指了指翟知臣,那会儿翟知臣刚从擂台上下来,石贤熠想着能够拉拢他保护自己,那绝对是安全的,然而他却被翟知臣干脆利索地甩开了。
说到这儿,张鹤润抬头看着面前这两个人:“他大概猜到你们俩是一对,毕竟你们表现得也挺明显。”
表现明显?
翟知臣同叶锦柏对视了一眼,他们表现什么了?怎的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儿?
张鹤润继续道:“他没办法傍上你们,于是把目光放到应空越身上。”
应空越多好勾搭啊!都不需要费什么劲,只要给他一个眼神就可以。
他就是这么一个随便的,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烂人,可笑的是,他竟然深爱着这个烂人。
恰逢此时,他留在外面的人终于通知他,应空越有妻子。
这件事像是压死骆驼最后的稻草,他再也忍不下去,想要做个了结。
应空越平时招花惹草也就算了,张鹤润可以当做是他玩心大,期盼着某一天他能够回头,总有一天他会收心……
他一直这样欺骗着自己,直到现在,他骗不下去了,什么收不收心?对方早已经是结婚生子的人,他不过是应空越用来消遣的玩意。
太可笑了!
也太难堪了。
当初在自己父亲手底下艰苦求生都没有这么痛苦与难堪。
张鹤润苦笑:“为了站在他身边,我不断妥协,为了他不断改变自己,我以为这是爱,即便这份爱让我变得千苍百孔,我也还是这样欺骗着自己。”
终于,他不想再忍耐下去。
他敲开应空越的房门,应空越当时正在和石贤熠干柴烈火,见到张鹤润反而更兴奋,热情邀请他加入。
张鹤润答应了,他笑着走到他们身边,在应空越毫无防备的时候,抽出自己早已准备的好刀捅进他的心脏,一刀、两刀、三刀、四刀……
应空越脸上还带着错愕,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竟然会对他动手,而且这么心狠手辣,他甚至都没有反击的机会。
应空越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是个这样的下场。
石贤熠在旁边看着早就被吓傻了,愣在原地连逃跑都已经忘记。
张鹤润不知道自己到底捅了应空越多少刀,他回头看向瘫坐在床上的石贤熠,露出一个足以把石贤熠给吓傻的笑容。
“别、别杀我。”石贤熠跪下给张鹤润磕头“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杀我别杀我……”
张鹤润走到他身边,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的,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是他逼你的对不对?”
石贤熠只想要活命,他赶紧顺着张鹤润的话往下说:“对,都是他逼我的,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打不过他……”
“别怕,以后没事了。”张鹤润伸手搭在石贤熠身上,安抚性拍了拍他的肩膀。
石贤熠总算放松下来一点,他朝张鹤润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把他的事情说出去,只要张鹤润愿意,自己可以跟在他身边做牛做马,什么都可以,只要能饶他一命。
“人啊,要为自己而活,不然到最后只有死路一条。”张鹤润有感而发。
“是、的确是这样。”石贤熠忙迎合他的话。
他以为自己得救了,至少张鹤润看起来是准备放过他,他恨的人只有应空越,跟自己没有关系才对。
下一秒,张鹤润手里的利器毫不犹豫地捅进他的心脏。
“你……出尔反尔……”
张鹤润冷漠地看着他:“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任何事情。”
他看着这个男人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惊恐万状又带着不甘心死去。
这是张鹤润第一次自己动手杀人,心跳过快,但是慢慢的,他的心跳越来越平静,甚至有些兴奋。
不够,他觉得还不够。
应空越平时“宠幸”过的人可不少,张鹤润倒是不是非要他们死不可,但他记得有个人,也是真心喜欢应空越的--房晔。
房晔也得死。
但是他不想再弄脏自己的手,杀应空越两人时,他的手被血弄得好脏,洗了很久都没有洗干净,于是他学聪明了,决定用些更干脆的办法。
在这个猎场里他是自由的,想要什么都可以,包括利器和毒药,所以他选择给房晔下药。
张鹤润指了指叶锦柏:“我其实并不想放过你的,他提过很多次想要得到你,我很嫉妒你。”
叶老师嘴角抽了抽:“我该感谢他吗?”
张鹤润:“谁知道有人比我先一步动手,还没有成功,你们比我想象中的厉害,所以我放弃了。”
他也不想继续在猎场里待下去,应空越已经死了,他继续在这里逗留也没有什么意义。
翟知臣:“这几个月里,你在猎场里看着那些人自相残杀,是什么感觉?”
张鹤润沉默片刻:“钱?”
那个猎场里所有人都是赌注,张氏和华氏一起经营着那样一个会员制网站,让那些赌客们在上面下注,而他们从中抽取佣金。
“就这么轻易告诉我们了?”叶锦柏歪了歪脑袋看着他“你配合得让我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张鹤润莞尔:“想知道是真是假自己去查便是,如果你们能把我爸和华勇他们都抓起来,也挺好的,不能的话,别告诉他们是我说的,不然我被自杀就是你们造成的。”
叶锦柏&翟知臣:“……”
说是这么说,他好似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不过,翟知臣道:“且不说他们,你杀了三个人,还想要平安走出警局?”
“那谁知道呢?”张鹤润眨了眨眼睛“你们要是斗不过我爸他们,谁死谁活还说不定。”
叶锦柏:“你把他们想象得太无所不能了。”
张鹤润脸上的笑容消失:“或许吧。”
没一会,张鹤润又看向叶锦柏:“接下来该你了吧?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锦柏抬头,看着张鹤润身边那个被黑雾模糊了的身影,他极力想要伤害张鹤润,却什么都做不到。
“你在看什么?”张鹤润问。
翟知臣的目光也落到他身上。
叶锦柏看着那个影子:“应空越在跟着你,他想杀了你给自己报仇,但只是徒劳。”
“这样啊!”张鹤润好像接受了他的解释。
叶锦柏好奇:“就这么信了我说的话?你好像也并不害怕。”
张鹤润眨了眨眼睛:“这样不是挺好的,他生前没办法给我想要的感情,他死了,我杀了他,现在的他全身心都在我身上,这正是我想要的。”
叶锦柏无奈:“他应该很后悔招惹了你,你的爱……说实话,没多少人消受得起。”
“是吗?”张鹤润不怎么在意他的话“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