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虽然力大无穷,但是反应慢半拍。有些呆滞地顿了一会后,便又张着大嘴朝两人扑来。
不过此时温榭无暇在它身上废心,面无表情地甩出一道灵力,化作白绫缚住海妖,它便再动弹不了了。
萧煜临见两人短暂脱离危险,紧绷的神经于是放松下来。
“萧煜临!”温榭捧住他的脸,尽量大声好让他保持清醒, “别睡!听我说!张嘴,我把避水丹渡给你!”
萧煜临理智尚存,闻言强扯出一抹笑,用口型道:不要。
说完死死抿住唇,态度很坚决的意思。
温榭喉咙发涩,一时竟说不出话,努力尝试了半天才找回声音:“……你,你别这样。听我的,不然我要生气了。”
萧煜临没法说话,却握紧了他的手。
就在这时,一旁的海妖挣开束缚,又一次袭来。
温榭顾及萧煜临的状态不佳,本不欲与它缠斗,只缚住它便重新游回去。
可萧煜临忽然想起什么,眼睛张开,意识也清明了许多。
他侧头朝海妖的方向偏了偏,温榭先是感到疑惑,而后迅速领会他的意思:海妖是沉入海底的僵尸所化,得以拥有灵识是怨气长久积累。
那它的灵丹可不就是天然的避水丹么?
这念头一出,他便立即改回避为主动出击,只几招便将海妖打得吐出黑血。
萧煜临等不起了。
温榭没再恋战,灵力化成长剑果断刺入海妖心脏,一枚乌黑的内丹被取出。
他重新回到萧煜临身边,便要把内丹含在口中:谁也不能确保萧煜临此时还有没有力气咽下这东西。
只是动作却被萧煜临拦住。
他顶着一张极其虚弱的脸,只在温榭手心写了一个字:脏。
温榭一冷,而后坚定地把内丹用牙齿叼住,低头吻住萧煜临,带着不容拒绝的姿态。
萧煜临失了力,咽得果然很费劲。
温榭尝试着一点点往里推,但直到内丹被萧煜临彻底吞下,他也没松口,而是顾自加深了这个吻。
有些东西早就变了。
他心中有些奇怪,眼睛也被火烤了似的,有些灼得慌。
萧煜临慢慢恢复,静静看着对面的人双眸紧闭,眼尾却泛着可疑的红。
良久,这个吻结束,温榭松开他,声音发哑:“愿意陪你脏。”
两人都有了避水丹,取了复灵草回程的路上便显得很轻松。
上了岸之后,温榭没急着走,而是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停下来,用灵力一点点帮萧煜临烤干衣物。
“你惧水,为何不跟我说?”
他垂着脑袋,萧煜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凭语气听出他心情非常不好,而且这种不好,绝不是因为生气。
那是因为什么呢?
“有避水丹在,这东西好几百年都不曾犯过,我都忘了。”
温榭无言地抬头看他一眼,那表情的意思是别把我当傻子哄。
萧煜临失笑:“好吧,我以为没什么大碍的。”
此话一出,两人共同想起了一个月前,温榭因重启缔印,昏睡数天之事。
萧煜临恨不得咬住舌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衣物烤干,两人整装打道回底,他却突然伸手。
彼时温榭已经站起来,他只好仰着头,才能与之对视:“你那会在水底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渡完避水丹没有离开反而把吻加深?
等了有一会,都没听见温榭回答,只觉得握住的那只手收缩了一下,而后似乎有几分想要抽离的意图,萧煜临便自以为这个问题会像上一个那样毫无回应,或是含糊带过了。
于是他无声笑了下:“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
“如果我做了背叛你的事,你还会问这个问题吗?”
温榭语气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脏跳得有多快。
许是因为心虚?也可能是内疚。
温榭想。
总之绝不是因为害怕回答而忐忑。
“当然会。不过你也要因此付出代价作为补偿。”
“什么代价?”
萧煜临故作沉思:“很珍贵,不过你已经给了——你的初吻——行不行?我说的是你主动吻上来的那一个。”
温榭有好久好久都没有说出来话,直到被萧煜临拥在怀中,才有了反应。
“温榭,感谢让我体验了这种因为一个人的表情就上天入地的感觉。从前我只以为是我一厢情愿,但今日你不忍弃我于险境,我便姑且视作自己于你也算有丁点分量。那你,愿意同我一起,去到我们共同的、心之所向的地方吗?”
这话还是先由他说出来。
温榭闭了闭眼,才说:“你先听完我要说什么。然后我把这个问题的选择权交给你。”
“绑走你只是个意外,那时于我而言魔域三位殿下谁都一样;三百年前,我与韩虽辞联手突袭过一次四兽,如今它们四散,有我一半功劳;还有,第一次下山时,其实我抓到了饕餮一直关在妖界,但我从未想过与你坦白,因为我的私欲。”
“看来我们真的是被眷顾了的,”萧煜临看着他,表情是少见的温和, “当初你绑走了我,而不是我的两个兄长。”
“四兽……”
“我很骄傲。不愧是让我看一眼就眷慕至今的人。很厉害。”
这下,温榭彻底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你……”
“我愿意。”他很快接道, “你说的,选择权给我。”
两人相顾无言,但彼此坦诚后的爱意却在眼神交汇中放肆涌动。
“那好,”温榭倾身,在萧煜临唇角落下一吻, “纵然往后仍诸事惶惶,但只要我心不死,此生后半程,便定当与你同往。”
——
相较于西山,这里离出事前两人所在的古城实在是近了不少。
一番讨论后,他们决定不再往西山绕了,给幽苏传了个短讯后直接回去。
等到温榭把这么些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萧煜临结束以后,也差不多到了地方。
估计是梼杌做了什么,眼下城中干净了不少。
温榭若有所思:“既然如此,那回魔域一事便提上日程吧。不出意外的话,混沌已经在煦封阁了。”
萧煜临没什么意见:“都听你的。回魔域的话,你还来吗?”
“自然要去,”他轻笑了声, “韩虽说萧含靖给你准备了大礼,我倒想看看他待如何。”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不管是萧含靖,还是萧子烨都不足为惧,真正称得上是对手的,只我那小妹一人。”
“记得,你的意思是……”
“如若萧含靖当真要加害我,恐怕他没那个脑子。但萧含露也没那么好心为他做嫁衣。依我看,只可能是他萧含靖被亲妹妹当枪使了。”
“你们魔域真是有意思,一家人斗来斗去竟也没把政权斗到别人手上。”
“也不一定。往后你来魔域,权力就到你手上了。”
“……”温榭“嘶”了一声,威慑似的瞪他一眼。
萧煜临于是想了想,一本正经地改口说:“的确不严谨。应该是你赘来魔域。”
温榭没忍住,笑着骂他:“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哄人。”
“从前怕你不喜欢。如今得对你负责。”萧煜临顺势抱住他,刻意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说。
太暧昧了。
温榭平日那样轻佻放浪形骸的一个人,竟叫他几个动作丢了半拍心跳。
“怎么会”,他一手捉住萧煜临衣领,拉得他低了头, “我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么,我很喜欢殿下,一开始就想养在洞里的那种喜欢……”
重物落地的声音猝然打破两人之间放肆的拉扯,温榭迅速放开手,不咸不淡地看向愣住的施子昂:“怎么在这?”
萧煜临欲盖弥彰般整了整被抓皱的领口,眼神紧随其后跟着看过去。
施子昂也的确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们,见温榭恢复如常终于长吁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不忍直视地别开眼:“……我就知道徐泊是在骗我。我又不是那般固执迂腐之人,有什么好瞒的。”
温榭懒得同他解释这其中的缘由,一个月,这整整一个月里发生的事还等着他去处理。
三人回到客栈门口,好巧碰上了刚回来的京旭,四个人就凑了个齐全。
“别的倒是没什么,”他说, “就是王妃走了。走之前给殿下留了几句话。”
“什么话?”
“她说她想了很久,也许您跟先魔尊的确是不一样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往后您再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吧,王妃不再插手了。”
“怎么近来好事这么多,”温榭眼角含笑, “双喜临门?”
“三喜,”萧煜临纠正他,又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补充说:“第一喜是我们在一起。”
温榭觉得他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不分场合地随时都能撩拨自己。
两人的小动作被京旭尽收眼底。
怎么有些怪怪的。
他想。
楚王妃这一走,玄梓也就被调了回来。
虽然说在外面四处奔波当了几个月的劳苦力,不过他心底还是很窃喜的,至少远离了自家主上母子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
但当他听清萧煜临交代的话后,这份窃喜便荡然无存。
“什么?您的意思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四兽已经全部到齐了?”
他震惊到破音,而后喃喃自语:“难道我真的是那个吃里扒外耽误事机的累赘?”
“好歹自知。”萧煜临点点头, “全是温榭的功劳。”
“他做的?”玄梓倒吸一口凉气, “本来就成天一幅颐指气使的样子,这下他狐狸尾巴不得翘上天?往后是不是还要爬到殿下你头上。”
“怎么不对别人颐指气使,偏你这么觉得,”萧煜临不悦道, “有时候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玄梓更迷茫了:“殿下你在胡说什么……”
“还有,人家确实是不疑余力地在帮我们,就算姿态架得高些又怎么了?倒是你,功劳没有还在这儿挑拔离间,你……”
“我知道了!”玄梓忽然大喝一声, “温榭!速显原形!休要再顶着我家殿下的皮生事,我……啊!”
沉晁出鞘,剑柄顶着玄梓的腰腹将他从窗户中砸飞出去。
“滚。”
玄梓察觉不妙,立马滚得无隐无踪。
回魔域的事被敲定在七日之后,因为梼杌既出,戴云又有着其他价值,这古城于他们而言自然也就没下待下去的必要了。
不过温榭和施子昂要先回趟妖界,向温涯等人报个平安,顺便也重新担回妖帝的担子,免得温涯不耐烦了找事。
路上,玄梓时不时往马上瞟一眼,欲言又止。
萧煜临以为他有什么事要汇报,问他做什么。
“呃,殿下,那妖帝和你……”
“滚。”
“不是殿下,我真有话要说,你们两个是不是…”
“既然已经知道,你又何必再来问。”萧煜临不拿正眼看他,“他与我情意相合,这一年来也一直为了魔域之事奔忙操劳,纵使是妖族又怎样。”
“殿下,问题出在他这个人身上啊,他……”
“他这个人更没话说,性格果敢无畏,为人清醒上进,是个不可多得的良人。”
玄梓没话了,因为能说的如果真说出来恐怕他要被拿去祭沉晁。
“不过玄梓,我提醒你一句,”萧煜临的声音听上去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让玄梓寒毛倒立, “温榭于我言意义非凡,往后便也算半个煦封阁的主人,你若对他不敬,别怪我不念昔日情分。”
几人刚一到家,便听门口的守卫进来通报说门外有客求见。萧煜临迅速反应过来是谁后,停下手头上的事情,亲自迎客。
“前辈,”他朝楼机微微点头,算是问候, “温榭已同我讲明此事。多谢前辈信任。”
梼杌向后退了一步:“殿下客气了。只是不日后你便登主尊位,君臣有别,此礼在下担不起。”
“论起资历来,前辈无论如何都担得起的。”
两人步至前厅,梼杌抬手示意他先请。
“其余三兽都已候着了,我作为代表……前来等着殿下的指令。”
还有,妖帝大人托我告诉您,即位之事不用与他商量,待万事俱备那天,他自会不请自来。”
“多谢。”两人相对而坐,萧煜临斟了杯热茶移到他面前;“依我拙见,即位之事还是提上日程的好。毕竟幕后之人尚未显身,既使妖、鬼两界有您和妖帝把关出不了乱子,但神,仙二族对我们来说却仍处于未知。魔域之事解决,也算是除了心头一患。”
梼杌向他拱手:“殿下有何指示?”
萧煜临压低声音,对他耳语几句,梼杌听后思忖片刻,点头沉声说:“我明白了。今夜便去做。”
次日一早,魔域高层又一次召开紧急会议。
嗜巫王仍坐在上位,面色凝重,显然是有大事要说。
“昨晚,想必大家都收到了囚兽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