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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斯夫人接过西莫手中的书单，摘下老花镜，弓着腰凑到羊皮纸前。

“Well, Well.”她终于抬头，上下打量着西莫，“这是几十年来第一次有人找我要这几本书。”

“你能看懂爱尔兰语？”

“足够让我帮你找书了。”平斯夫人瞪了他一眼，吓得西莫一个哆嗦。

事情要从几天前说起。法伦给西莫寄了一封信，询问学校生活。西莫一向不想给妈妈透露太多。霍格沃茨仿佛是他的私人空间，尤其是格兰芬多的寝室，在那里发生的事只属于西莫，不属于其他任何人。然而西莫总按耐不住表达欲，于是一股脑把最近学校发生的怪事全讲给妈妈了。

看着猫头鹰飞远，西莫忽然感到一阵难堪。自己怎么为一点小事就像三岁小孩一样找妈妈？妈妈一定会大骂他不算男子汉！

但等他回到礼堂享用了霍格沃茨的大鸡腿后，这件事就被抛到了脑后，直到魔法史论文的截止日期临近，他才想起自己还没写完。西莫翻遍了所有地方，那论文都无影无踪。就在西莫焦头烂额之际，法伦寄来了回信，而西莫丢失的论文正夹在其中。

莫里甘的头发啊！这下更难堪了！

果不其然，法伦列出了西莫论文的七宗罪，从格式到内容再到字迹全都痛批一顿，甚至指出“西莫的鼻屎沾在了羊皮纸上”。

“Feck——”西莫气得在公共休息室大喊出声，“那是猫头鹰拉的！”

迪安抬头：“咋了，哥们？”

西莫只能摇头：“爱尔兰家长，你懂的。”

不过让西莫更无语的是这一段：

“西莫·斐尼甘，你的论文竟然只字未提爱尔兰巫师悠久而辉煌的历史，去霍格沃茨的图书馆找找这几本书，写几段‘爱尔兰巫师在中世纪巫师集会的重要性及影响’……”

西莫本以为图书馆就算是有这几本书也没人看得懂标题，这样他就“不得不”偷懒了，结果平斯夫人竟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藏书。

西莫心情复杂地把书抱回公共休息室，却发现所有同学都比他更感兴趣。

帕瓦蒂和拉文德立刻开始辩论哪副插画更好看，弗雷德和乔治尝试朗读，但每一个词都错得可笑。罗恩惊叫道，“太酷了，西莫，你竟然会这个！我一个词都看不懂！”

“我以为拉丁语已经很难了。”赫敏的表情凝重得像是有人要求她在三天之内攻克爱尔兰语。

西莫忙活了一个下午，当他写完了论文才意识到自己本来打算偷懒的。

迪安在他身边伸了个懒腰，脑袋搁在手臂上，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怎么，突然感谢你妈逼你学爱尔兰语了？”迪安冲他玩味一笑，但他圆圆的酒窝却让语气中的戏谑消隐无踪。西莫不知道为什么迪安都这么高了，还长着一张娃娃脸，明亮的眼睛圆溜溜的，像是一只可爱的大狗。

总之，他亲一口迪安的额头。

“Bollocks！”西莫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叫出声。这怎么可以！西莫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迪安挑挑眉毛，“你害羞了？斐尼甘先生这么谦虚？”

“我我我我……”西莫疯狂地在脑中搜寻任何可以用来应付迪安的话，“就是我很困惑就我很不懂你知道吧为什么我一定要学爱尔兰语明明平时根本用不到的——”他突然停住了，心情不由自主地一沉，“妈妈总是自相矛盾，既然我应该如此珍惜我的爱尔兰血统，那应该她亲自教我爱尔兰的传统啊，为什么还要到英国来上学呢？”

“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时间？她是政府官员吧。”

“那更不对了……”西莫收拾起东西，“魔法部是英国人天下。”

迪安也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人总得要挣钱吧。这么多前殖民地的人到英国来打工，他们不被待见，辛苦建好的房子和做好的饭菜还被这里的有钱人拿走了。要不是有钱挣，谁愿意离开家乡？谁又不希望自己的祖国是世界上最富足最强大的呢？”

“你听上去像个大人。”西莫小声嘟囔道。

“我家都把这叫做‘懂事’。”迪安把西莫的论文卷起来捆好放进一个木筒里，“喏，给你。这样以后就不会再把论文夹在信纸里寄给你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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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迪安整蛊洛哈特后，他就再也没让迪安陪他演戏。这下，倒霉蛋变成了哈利。更糟糕的是，洛哈特似乎完全无法从哈利不情不愿的表情中看出厌恶。可怜的哈利不仅每节课都被迫演“反复去世”，在魁地奇比赛后还被洛哈特把骨头弄没了。

“你说没有骨头是什么感觉？”柯林围着二年级的格兰芬多叽叽喳喳，“这么珍贵的场景我一定要给哈利拍照，你说他会不会打石膏？我能不能在上面签名——”

“柯林，我觉得这是个坏主意。”拉文德委婉地打断。

迪安在心里谢过拉文德。柯林委屈地走了，但很快他就找到了同道中人，金妮甚至提出要偷偷溜进医疗翼。

“金妮，你打算趁一个男孩睡觉的时候去偷看他？”珀西气势汹汹地质问。

迪安没觉得金妮是认真的，但第二天刚起床他就被乔治和弗雷德告知了令人震撼的消息：柯林·克力维也被石化了。

迪安只觉得脚趾发麻，什么都听不见了，直到他意识到西莫凑到了自己身边，还在不停地发抖。

金妮看上去糟透了，但无论她多么让迪安想起他最小的妹妹——充满鬼点子的戴安娜——迪安都没法让自己去安慰她。

本来充满的打闹和欢笑声的走廊忽忽然冰冷，学生和老师们终于意识到“斯莱特林后裔”的威胁不是恶作剧，这个人，无论是谁，真的对学生下手了。

迪安再乐观，也能体会到逐渐焦灼的气氛，更何况他正是身处风口浪尖的“泥巴种”。每当他偶遇扎比尼时，他会逼迫自己死死地盯住对方，他甚至不在乎扎比尼有没有看到他。

他发现自己随时都在幻想密室中的怪物，上课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有时候那是五官扭曲、倒着爬行的僵尸，有是那是地狱里的恶魔，有几天他坚信密室中的怪物是一个小丑，直到纳威提醒他斯莱特林的时代还没有小丑。

但无论那怪物是什么，它都可能出现在转角处，让迪安从此和所有人说再见。

于是，十二月的一个晚上，迪安发现自己在写遗书。

事情是怎么进展到这一步的？迪安坐在壁炉旁，对面前的白纸发呆。

“亲爱的爸爸妈妈……”

不对，他划掉，改为了“对不起，爸爸妈妈，妲莉亚、多萝西和戴安娜。”

对不起，我没法继续当好儿子和好哥哥了。迪安这么想道，却无法下笔。他真的那么重要吗？

忽然间，他心中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或许他们并不介意他离去，毕竟他根本不是亲生的。如果他不在了，继父就不用被提醒自己的妻子曾有另一个男人……没有迪安，他们也是一个完整的家。

他还需要写遗书吗？

公共休息室的人越来越少。迪安知道落单是个糟糕的选择，于是他决定立刻回寝室。他忽然像小时候一样，觉得被子是个保护罩，只要钻进去就可以免除一切伤害。

直到纳威的呼噜声响起后许久，迪安还是辗转难眠。他用被子捂住脑袋，但闷热的空气又让他难以呼吸。就在他终于快要睡着时，迪安听见了脚步声。

他并没有被吓到。长期的相处让他认出脚步的主人。

“西莫？”他问道。迪安的幔帐随即被撩开，西莫不由分说地爬上了迪安的床，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迪安完全不知道说什么。西莫要和他一起睡？朋友之间会一起睡吗？

“西莫？”

“迪安，你这么‘懂事’，却收拾不好一张纸吗？”

“什么？”

“我看见了你的……给你家人的信。”

迪安只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融化，所有的防备在那一瞬间彻底瓦解，他发出自己都无法辨认的伸///吟。西莫挪得更近了，直到两人贴在了一起。迪安忽然意识到西莫和他相比是多么小，而这小小的身体又给了他多大的安慰。

“我要保证你不会因为太害怕了做出傻事。”西莫低声说。

迪安只感觉自己完全失控了。他无法思考，只是胡乱嘟囔着。

“什么？”西莫问。

“我……西莫，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足球。”

“我以为那是你最喜欢的运动。”西莫的细语钻进迪安的耳朵。

“爸爸最开始只是想融入，毕竟男人间总在谈体育，但后来我们真的爱上了足球，也真的成了‘伦敦人’，可是你知道，人们会在比赛时喊一些……”迪安深吸一口气，“他们会让那些‘不够英国’的人，任何人去死……那个时候我夹在人群中，我被包围了，他们就像一座座巨大的山脉，我感觉那像是溺死在深水里。”迪安的声音里竟然带了点哭腔，“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能太敏感，我必须融入，我……”

“我感觉就像现在一样。”

西莫一把抱住他的身体。

“你干什么？”

“让你感觉像是溺死在我的关怀中。”西莫一本正经地说，“迪安，你不会死的。如果有人想要你死，我会保证那人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迪安目瞪口呆，不过在黑暗中估计西莫也看不到。

“这就是爱尔兰的血性吗……”他小声问道。

西莫哼哼唧唧了什么，迪安忽然意识到他好像在发抖。

原来这家伙也是在逞强啊。不知道为什么，迪安一下觉得好多了。

慢慢地，倦意终于带走他的意识，他把脸埋在西莫的头发里，终于进入了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