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道低着头注视那纸条,面色都凝重起来。
周江宛也并没有什么震惊的情绪,只是看着纸条发愣,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林宣。
“出现了和他们遇到的同样的情况,”林宣收好纸条,这时607的门咔哒响了一声,里面的两个男人先后走到一侧查看。
两人身高都约莫一米八以上,林宣换上平静的面容,不动声色地把纸条往兜里放的更深了些,微微抬眸扫了两人一眼。
“发生什么了?”前面那男人穿橙色棒球服,黑运动裤,凑的很近,一手撑着墙,阴影投射到周江宛身上,后者则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
“没事。”林宣说。
“真的?让我看看。”男人说着就要过来伸手到门把手上去,被林宣错过身子挡开了,她转脸正对着男人,面容依旧平静,但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男人挑了挑眉,“我记得这个房间就是死了人那个吧,你好像也不住在这里?”
“不必你多心。”林宣不准备在这里浪费时间,给周江宛使了个眼神就准备离开。
两人没走出去一步,男人便迅速长腿跨了几步拦在二人身前,他龇着牙一脸坏笑,眼睛微微眯起。
林宣皱着眉,正犹豫是不是应该动手时,后面的另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身上衬衫西裤很规整,带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比前面那个斯文许多。
餐厅间里她对这个人有点印象。
“你好,我是梁述...这位是梁昭,”梁述笑笑,“抱歉,刚刚是他鲁莽了。”
林宣只是扫了他几眼,手臂放松下来,“林宣。如果您不像他那么鲁莽的话,麻烦让我们先下楼去。”
梁述点点头,随即拉了梁昭一把让出位置来,周江宛很深地看了两人几眼,她一向嘴角抿的很紧,但那刻的眼神却冷的有些骇人。
梁述注视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低眉思索着什么,梁昭则飞快地凑过来搭上他的肩,语气十分不悦,“哥,就这样让她们走了?”
“这次是新的副本出现,记住我们的任务,别多招惹是非。”
“那刚不是你叫...”梁昭话还没说完,梁述就转身躲开了他的胳膊走开了,他也忙追过去。
时间来到17点50分。
不大的餐厅间已经坐满了人,数起来刚好是24个。
经过早上那人的事之后,没有人再敢迟到,赵文舟他们算是来的最早的一批,而早在30分,人就到的差不多了。
“林宣现在和周江宛住一个房间,”江屿说。
赵文舟看过去,几人为了避免引起太大注意,这次没有坐到一起。
他点点头,“606,白色...我在想。”赵文舟抬起头,对上江屿的视线,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相同的答案。他的目光越过江屿的肩,落在另一侧的相巽身上。
相巽注意到他的视线,转过脸来,很愉快地笑了笑。
江屿往前倾了点身子,挡住两人的视线交流,“还是再等等,确认一下,只是不知道具体怎么发生。”
表盘上指针指向18点整,又响起那个诡异的铃声。
“谁弃了,泥娃娃,谁怜泥娃娃?
没可爱面儿,也不会说话,栖身街角下。
谁爱你,泥娃娃,谁怜泥娃娃?
没温暖的家,看衣着破烂,绵绵冷雨下。
让我当妈妈,让我当爸爸,孩儿在手中轻抱,过冬雪与炎夏。
谁爱你,泥娃娃,谁怜泥娃娃?
愿爸妈爱你,永给你爱护,顽皮时会责骂。”
赵文舟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依旧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次他算是明确这个声音就属于那双红舞鞋的主人。
房东等到铃声结束才踏进房间,她端着餐盘一次10碗地端进来,碗里是红色的米酒汤圆,而在这个过程里没有人敢发出多余的动静。
而随着米酒上桌,酒味也四散开来。
早上那个男人死后,在楼内蔓延着的酒味,和这味道总有诡异的相似,也因此,大部分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有的没忍住直接干呕起来。
而再细闻,酒味里甚至还间杂着一丝隐秘的血腥气。
碗里的汤水也是暗红色的,汤圆本是白色,泡在汤水里也粘上了细细密密的红色颗粒。
房东退出去后,餐厅间又是被寂静笼罩。
“你...饿吗?”赵文舟犹豫着开了口。
“不算饿吧,副本里的时间流速和生理消耗很混乱...”江屿拿着碗里的勺搅了搅碗里的东西,那汤圆碎了,内里的红色馅料如泥水一样爆裂开来,他放下勺子,面色也有些难看。
这一搅,酒味瞬间直扑他的鼻孔,他连忙侧过头咳嗽了几声。
旁边坐着相巽,见他这幅模样很轻地一笑。
江屿抬起头,瞅瞅他,又端坐好,身子隐隐往赵文舟那去了半分。
“尝尝呗,江老师。”相巽揶揄道。
“你没和你房间那个小孩坐一起?”江屿不看他,再动了动勺子。
“你不也没和你们的队友一块吗?”
“他给你什么报酬?”江屿终是没忍住,扫了他一眼,相巽脸上笑意更甚,一手挡住嘴,侧着对他用口型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咯。”
赵文舟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在这种拥挤的环境里,大家都默契地压低了声线,这两个人更是直接用气音在交流,他听得很不真切,字句零零散散的。
不过还是会有些耳朵较为灵敏的,低着头悄无声息地听着墙角。
他抬起头时,正好对上圆桌对面一个人的视线,两人都愣了愣。
随即那人迅速转开头,但他还是捕捉到那人脸上略显奇怪的神情。
“对面那个穿棒球服的,好像在偷听。”赵文舟低声说,但他说完这句,那个男人好像也往这边瞅了一眼,他顿时心中一惊,闭上了嘴。
秒针转动的声响一顿一顿,不绝于耳,在时钟之下的众人在最初的紧张过后如坐针毡,都盼着能早点离开这里。
最后只有三两个人吃了汤圆,剩下的也随大流,没有动碗里的东西。
过了二十分钟,房东就端着餐盘重新走进来,见那么多碗汤圆都没动,她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在走近里桌赵文舟身侧时,却忽然面色一沉。
赵文舟本能地察觉到不对,但房东已然拿住了他面前的碗沿,他只能张张嘴,还没有任何动作时,房东的手在空中一抖,那碗就歪一边重重跌在了地上。
很清脆的一声响后,陶瓷碎片四散开来。
赵文舟也惊了一下,往后退了些,死死盯住地面,汤圆滚落一地,红汤也撒了些在他裤子上。
还有一个汤圆落在地上又弹起,滚到了桌上,在骨碌碌滚动片刻后,到了江屿的碗侧。
众人一时间都盯着这一角,悉数噤了声。
“你,把碗摔碎了。”房东恶狠狠地瞪着赵文舟,嘴角却隐秘地笑了起来。
“不是我...”赵文舟本能地想辩解,但眼前这个人显然是不会听的。
房东此时就站在那里死死看着他,笑容带着脸颊的皱纹越来越深,她正张开嘴要说话时,旁边又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
房东的脸上表情僵住了一瞬,接着猛地转头朝那边看去。
所有人的视线也都瞬间集中过来,林宣都控制不住表情,瞪大了眼张着嘴看向江屿。
又一个碗被砸在了地上,等房东看过去时,地上碎片已经又多了一小堆,江屿还保持着扔碗的姿势,见她看过来,很平静地收了手,和她对视着。
这次碗里的汤圆又滚出去好远,其中一颗刚好落在房东脚边。
她暗自一抬脚,把那颗汤圆踩了个粉碎。
空气中的酒味更浓郁了,江屿压制住想吐的欲望,两只手搭在桌子上,瞟了赵文舟一眼。
后者看他的眼神十分复杂。
有震惊,有不解,还有很浅的一丝感动。
这就足够了。
他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年轻人真是冲动啊,”相巽站起身来,把桌子上还没收的碗一个个拿过来,再递到餐盘上,等到一圈拿完剩他自己那碗时,他把碗举高,很夸张地假装踉跄了一步。
又一个碗落在了地上。
脆响。
沉默。
餐厅间里沉默在蔓延。
房东脸上表情一瞬间变幻莫测,眼下人人心中打起鼓不知下一步会是什么的时间里,她倒好像不甚在意了,很快便阴沉着脸,拿起餐盘,狠狠瞪了三人一眼后愤愤离开了。
等她终于踏出门槛,餐厅间的人几乎炸开锅。
林宣三两步走过来,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也不顾旁边还有人,就皱着眉对江屿道,“太冒失了!你这次怎么这么不冷静,你...”
江屿伸出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林宣看了看旁边的人,意识到自己失言,于是又看了他几眼,皱着眉便先离开了。
其余人嗡嗡地议论了一阵,他们这里完全成了视线焦点。
“走吧,”江屿站起身,拍了拍赵文舟的肩。
赵文舟还发着呆,被他这么一拍震了一下,这才跟上他一起往外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只有一楼走廊尽头两盏昏黄的灯亮着。
江屿走在前,扶着栏杆顺楼道向上。
他的身影隐在黑暗中。
赵文舟沉默地跟上,遥远的灯光落在两人之间,他的视线始终不离江屿。
就这样一明一暗的身影交错,两人到了401门前。
“进去吧,今天也不早了,等等看明天会有什么动静好了。”江屿很是平常地拿出钥匙插进锁孔,开了门,见赵文舟不动,回过头来看了看他,又歪歪头。
赵文舟恍惚中有种错觉,好像两人是认识很久的老友,此时正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到两人合租的破旧小公寓里准备休息。
而眼前的这个人,则像是在一脸平静地问他“晚上吃什么”一样。
这种诡异的温馨感萦绕在他心头好一阵,等他走进房间关上门,再之后关上灯,闭眼陷入沉眠时才停息。
次日醒来,赵文舟是被开门声惊醒的,他身子一震,睁开眼就见江屿刚蹑手蹑脚地关上门,见他醒了还愣了愣。
“怎么了?”赵文舟撑起身子来,他是和衣睡的,也因此并没有太过尴尬。
江屿拿出他的本子,一边记录一边说。
“是307,”他动了动笔,“307是黑色了,刚才3层吵嚷着,围了很多人在看。”
“307?那里是不是还住着两个人?”
“是...”江屿抬眼看了看他,“三楼原本只有那一间有两人住,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其中一个重新去问了钥匙住到了304。”
江屿顿了顿,“住出去那个人早起上厕所,路过307觉得不对劲,之后怎么敲门里面都没人应,动静太大引了很多人过来。我趁着没人注意,用纸条试着插进了锁孔。”
“是黑色?”
“嗯,”江屿叹了口气,“那里面的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他低下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神情,只是在纸上添了几笔,随后转过纸对着赵文舟。
纸上画着副7*7的表格。
“我想,我们已经可以确定了。这栋楼,是一副巨大的棋盘,而我们,则都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