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带着嬷嬷丫鬟,从东跨院来到了西跨院,陈姨娘听见了响动,披着衣裳推门来看了:“大少爷、大姑娘,你们怎么来了?”她看了看正院的方向,“老爷和夫人可知晓?”
玉源道:“姨娘,我们来看看三弟,过会便回去了。”
陈姨娘点头表示了解:“三少爷正在温书,大少爷和大姑娘去吧,注意脚下。”她这会披头散发的,倒不好再出去,便让自己的丫鬟领着他们过去。
玉流见到他们很惊喜:“大哥,妹妹,你们怎么这会过来了?”
玉源摆起长兄的架子来:“没什么大事,妹妹离家这般久,好不容易回家,咱们自然要多一起玩耍,维护一下兄妹情谊。”
“大哥说的是,”玉流先是附和,又羞愧道,“不瞒大哥说,明日休沐,祖父要考校咱们背书的情况,我这会尚未背妥当,实在是......”实在是没有一起玩耍的时间了。
玉源听懂了,正欲提出先告辞,却听玉洁问道:“三哥,你背到哪里了呀?”
玉流更不好意思了:“三百千倒是都学完了,只是总背不顺畅,这旬还开始学《弟子规》了,才学了几句,这含义便搞混了。”
玉源听了,道:“三弟闹不清含义,正该来问我的。”说着,几日来到桌案前,对着书与玉流解释起来。
玉流努力将这些知识记在脑袋里,开心道:“多亏了大哥,我感觉清晰多了。”
“日后有不懂的,在学堂里可以问先生,回了府可来寻我,不必一个人埋头苦读。”
“是,多谢大哥。”
玉源想起先生教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便与玉流分享起自己的方法:“《弟子规》是对日常行为生活的规范,每一句都指向一个行为,三弟每读一句,可在脑海中想象这一句对应的画面,想来会更加明了。”
玉流琢磨片刻,点点头:“多谢大哥告知,我会尝试的。”
“其实只要理解了意思,背下来很快的,也不会忘。”玉洁坐在一旁,手中捻着一块方才给玉流带来的四喜饼,缓缓道。
玉流有些好奇:“妹妹也是这般背书的?”
玉洁缓缓咽下手中剩余的四喜饼,斟酌道:“我倒是先背了才学意思的,全靠多听多看多读。”
玉流若有所思的:“多听、多看、多读,这得多到什么程度才能背下来呀?”
其实也不多,听旁人念上一遍,她也就会了。
只是这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打击兄长自信心。
玉洁讪讪道:“这倒是看个人,我听说,大公主每学一篇文章,都会读上五十遍,再抄上十遍,先生抽背时,背的流利极了,过了许久也不会忘。”
大公主确实肯在读书上下功夫,她的学问是尚书房的贵女里最好的,便是沈令衡都有所不及。
玉流听的意动,他觉得这法子不错,很适合自己。
瞧着时间不早了,玉流也还要忙着背书,玉源便带着玉洁又回了东跨院。
主院里已是熄了灯。
林向诚在东跨院里等他们,照看着他们洗漱了,又陪着玉洁说了会话,这才回了主院。
沈端怿听了声,问:“源儿和洁儿都睡下了?”
林向诚摸黑回到床边,轻声道:“都睡着了,尤其是洁儿,想来是累着了,头沾着枕头便睡着了。”
“这便好,我还担心她认床呢!”
林向诚握着沈端怿的手,道:“这倒是可以放心,我问了徐妈妈,洁儿头一夜在宫里,也睡得极好。”
“如此,我便放心了,”沈端怿道,“时候不早了,爷也先休息吧。”
“好,你也是。”林向诚径直去了耳房,这几日,他都歇在此处,离沈端怿近,也算陪着她。
翌日一早,玉洁便神采奕奕地起身了。
沈端怿卧床,便由林向诚带着几个孩子一道用了早膳,随后往春晖院去了,他们是第一个到的,叶氏将玉洁搂到怀里,嗔怪道:“怎得来这般早了?洁儿难得休息,你让她多睡会嘛!”
林向诚沉默了,他自己都想多睡会,奈何玉洁卯初便起来了,不到辰时就在含晖院里挨个叫人起床,这会他和两个儿子,精神都不是很好。
玉洁道:“祖母,我睡够了的,我想早些来给您请安,但是父亲和大哥三哥,一直不起来。”
好的,你还要告状,林向诚忿忿地盯着玉洁。
“嗯,这倒是,你父亲历来是个贪睡的性子,当年第一次春闱还给睡过了,你们可不许学他。”林太傅边说边瞪了林向诚一眼。
林向诚彻底哑了火,这事却是也是他心里的痛,若非如此,他十四岁便该进士及第了,可因着睡过了,生生耽误了三年。
不过后来那届春闱的主考官江大人出了事,那届进士重则被拖累下狱,轻则升迁困难,这般想来,倒也是他的幸运了。
正这般想着时,三房的林向诤和江氏携手来了,他心头一跳,多少有些尴尬,毕竟,他编排的是人家的大伯父。
林向诚的目光落在两人身后乳母抱着的三姑娘玉渺身上,心中叹息,当初江大人出事,江家满门抄斩,唯有出嫁女逃过一劫。
可即便未受牵连,父母长辈皆没了性命,对江氏的打击亦是巨大的,心中郁气淤积,后来了有孕了也未曾好转,玉渺早产,母女皆损了身子。
林向诚忍不住想到沈端怿这一胎,暗暗安慰自己,好端端的,哪有这么巧的事。
很快,二房的林向谦和杨氏也带着二少爷和二姑娘过来了,却未见着四房人的身影。
林太傅面上有些不悦,到底没说什么,开始考校起孙辈的功课来。
说是孙辈,其实也就玉源玉流以及二房的二少爷玉清三人,玉洁虽已开蒙,但她这一旬没学新的知识,实在没什么能考校的。
三个孙儿里,玉源回答的最好,众人并不意外,毕竟玉源确实天赋好又努力。
杨氏拧了拧帕子又松开,罢了,她习惯了,丈夫都比不过人家丈夫,儿子怎么比得过人家儿子?
至于女儿......
杨氏扫了一眼身后怯生生地窝在乳母怀里的二姑娘玉淑,暗自摇头,算了,更比不过了。
院子里忽然传来巨大的喧哗声,将正在沉思的杨氏吓了一跳,下一秒,便看见迟迟不见人影的四房夫妇冲了进来,唐氏披头散发,林向谏歇斯底里。
屋里几个小的都吓哭了,站在正中间的玉清和玉流哭着往玉源身后躲。林太傅气的当场砸了一个茶杯,屋内瞬间安静了,只余下小儿的哭声。
林太傅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儿子,随后吩咐道:“向诚,你们兄弟带着玉源几个去书房,向谦媳妇和向诤媳妇,你们带着孩子先回去。”
几人忙应是,林向诚上前接过叶氏怀里的玉洁,带着几个孩子出去了,玉洁被抱了出来,心思却还在四叔父和四婶娘身上,探头探脑地往里头瞧。
林向诚一把按住她的头,警告道:“不许看,不许学你四叔父。”
玉洁小声道:“那学谁?学爹爹赖床嘛?”玉洁笑得狭促。
林向诚轻哼,厚着脸皮道:“你这个年纪,正该多睡会,下次休沐可莫这么早起了,你小心长不高。”
玉洁不信:“皇上和我说了,你和娘都高,我以后也能长高的!”
林向诚疑惑:“皇上还和你说这些?”简直震惊,究竟说什么能说到长高上去啊?
“听说那日边关传来捷报,皇上高兴,多饮了几杯酒,后来就和我们说了很多话。”
林向诚略有耳闻:“北疆楚大将军大败了鞑子,北疆至少安稳十年,皇上自然高兴,”他对玉洁耳语,“但是洁儿,醉酒之人说的话可不能信哦。”
玉洁犹豫:“真的不能信吗?”
“是啊,等他们酒醒了,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怎么能相信他们的话呢?”林向诚叮嘱道,“这话可不能说出去。”
“好。”玉洁记忆好,被叮嘱过不能说的事,绝对不会忘记。
到了书房,林向诚估摸着春晖院那里一时半会不会结束,索性和两个弟弟一起,先带着兄妹四人温书,林向谦带着自己的儿子,林向诤认领了玉流。
一时之间,倒是和乐融融。
直到林太傅带着郁色进来了,他目光扫过自己的三个儿子,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小儿子变得如此是非不分。
眼前三个儿子个个文采出众、行止有度,他以为自己的教育是成功的,可一看到小儿子,才发现这只是错觉。
思来想去,最后悔的便是当时挑中了一个不安分的乳母,此为第一错。
那乳母初时不显,等到林向谏年龄渐长独居一室过后,便开始教唆林向谏做一些出格之事,他们做父母的没有及时发现,便是第二错。
乳母病故病故前答应让她的女儿安氏进府伺候林向谏,更是错上加错!
一步一步,闹到如今这画面。
安姨娘生下长子,野心更加膨胀,眼红唐氏能协理府中中馈,居然敢去和林向谏说她也要打理中馈。
林向谏这逆子居然还真敢答应,为此还打伤了唐氏。
叶氏差点气出个好歹。
最后让人将安姨娘带到一处单独的小院子里关着,林向谏被关在前院的院子里禁足,又将他的莺莺燕燕清理了一遍。
别看他现在闹得厉害,等禁足个一年半载的再出来,恐怕早便忘了安氏这号人了。
林太傅自问算得上专一,家族中往上数三代都没个好色的,怎得偏生出个只会寻花问柳的货色?他的哥哥们都考上进士了,就他,连个府试都考不过!
林太傅甩了甩头,将那逆子的破事从脑海中甩了出去,专心指导起几个孙辈的课业来。
中午,玉洁陪着闷闷不乐的叶氏用了午膳,好不容易才将叶氏逗得开怀了些,随后又回了含晖院,陪着沈端怿说话。
申时,玉洁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沈端怿和林向诚,带着徐妈妈和红缨乘马车前往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