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坤宁宫,便觉得今日气氛不同于往常,在沈皇后面前见过了礼,便听她嘱咐道:“今晚皇上要过来用膳,边关生了些事端,你们谨慎些。”
两人皆应下了。
玉洁见殿内并无闲杂人等,便开口问道:“姨母,边关不是才打了大胜仗吗?怎么还会起事端?”
沈皇后叹着气道:“楚大将军班师回朝时,被人刺杀了。”
玉洁与沈令衡皆是震惊不已,玉洁道:“这是为何?楚大将军可是为国征战的英雄,怎么会有人回去谋害他呢?”
沈皇后摇头:“许是鞑子的细作所为吧,只是可怜了楚大将军的妻儿了。”
沈令衡叹道:“我与楚姑娘从前见过几次,她性子是极好的,不想竟遭此不幸,孤儿寡母的,不知日子有多难。”
沈皇后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我派了秦林去将军府看望毓昌郡主了,可这个时候,再多的赏赐,也比不过楚大将军的一条命,希望郡主能挺住吧。”
出了这等事,宫中的气氛一下子便肃静了,夜晚,皇帝来用膳时,亦是阴沉沉的,玉洁这顿饭吃的压抑极了。
一顿饭尚未用完,郑全便匆匆来报:“皇上,毓昌郡主自缢了。”
席间人皆满脸震惊,皇帝沉默了片刻,道:“郡主性格刚烈......朕原以为她能挺得住,她的女儿尚且年幼,怎得就这般想不开呢?”
郑全呈上一封书信:“这是宫外人传进来的,毓昌郡主的遗书。”
皇帝接过信,看向沈皇后:“梓潼可吃好了?”
沈皇后放下筷子,柔声道:“愿为陛下分忧。”
皇帝颔首,与沈皇后携手离开,离走前,让玉洁和沈令衡继续吃。玉洁握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听了如此悲剧,她实在没胃口,转头看沈令衡,显然两人是一样的状况。
最后,她们还是将碗里剩余的饭食吃完,这才放下筷子。
皇帝与沈皇后仍在商议,红螺守在外头,让她们回西侧殿去,两人只得先行离开。
“衡表姐,郡主为何要丢下女儿呢?”玉洁十分不解,楚姑娘才五岁,便没了母亲,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呢?
郡主可是皇家贵女,即便没了丈夫,自个养育着女儿,日后再招个郡马,日子也能过得舒坦。
沈令衡摇头,她也不知道,不过她看得话本子多了,脑中想法也多,合理猜测道:“或许,是鞑子的细作所为?杀害了楚大将军还不够,还要害他的妻儿?”
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
玉洁直觉不可能,楚大将军在边关被鞑子的细作害了还有可能,京城若是混进了细作,还敢明目张胆闯入将军府行凶?这还了得?况且,也没说楚姑娘也没了呀。
紫竹听了,忙道:“沈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沈令衡惊觉失言,忙道:“是我胡思乱想,姐姐可千万别告诉姑母。”
紫竹笑道:“姑娘放心,奴婢只是提醒您罢了。”
“多谢姐姐。”沈令衡松了一口气。
玉洁若有所思,问紫竹道:“姐姐可知晓些内情?”
紫竹原是不想说的,但看着玉洁和沈令衡期待的目光,到底心软了,左右此处也没外人,便开口道:“楚将军和郡主神仙眷侣,当年京中津津乐道了好一阵子。”
楚将军是自己一步一步从小兵爬到主将的位置上的,为此耽误了婚事,三十好几了都未娶妻;毓昌郡主则是前任雍亲王的幼女,成婚十年都未能生下一儿半女,那郡马便偷偷养了外室,得了个孩子。
郡主得知此事后,便去求了先皇后,与郡马和离了。
后来在一次秋狩时,毓昌郡主英姿飒爽,斩获头筹,楚将军便对郡主倾心了,后来先皇后想给楚将军说媒,楚将军也拒了。
直到郡主点头过后,楚将军便立刻去求了圣旨,十里红妆迎娶郡主过门,那盛景,京中百姓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这事体紫竹倒没有全盘托出,只挑了几句说给两人听,末了,感慨道:“郡主是重情之人,必是对楚将军托付了真心,这才想不开,随将军去了。”
玉洁与沈令衡听得皆是闷闷的,到底是忠烈,二人并未多加点评,各自告了别,便回屋里去了。
倒是刘琦,老不得劲,第二日上课时气鼓鼓的,还要问玉洁如何看毓昌郡主的事。
玉洁头疼极了,这般被二公主盯着实在是如坐针毡,说了万一被有心人传出去,她吃不了兜着走,不说,她现在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真希望有人能来分散一下二公主的注意力,别再盯着她不放了。
玉洁斟酌着,道:“郡主的选择臣女不能妄议,但臣女想,郡主做的是她想做的事。”
刘琦一听她这话便知道她在打马虎眼,人家不想死还能自缢?她撇了撇嘴,道:“她倒是快意了,也不想想她女儿。”
玉洁垂头不言。
刘珝怼道:“皇祖母和母后定会妥善安置楚姑娘的,二皇姐这般关心楚姑娘,日后楚姑娘进了宫,可要多照顾人家。”
刘琦冷哼一声,居然没再说话了。
玉洁心中惊奇,连素来不吭声的大公主也抬头看了看刘琦,众人和三位嬷嬷都觉得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毓昌郡主是宗室女,她的丧仪交由宗人府打理,皇帝将在寺庙礼佛的雍亲王也召了回来主持丧仪。
一是嗣妹过世,你这继承了爵位的亲王不论如何也该出席;二是表示重视,毕竟如今的雍亲王是皇帝的同胞兄长。
温太后与沈皇后皆派了人去照顾楚姑娘,毓昌郡主的停灵处用了不少冰盆,直到楚将军的灵柩进京,夫妻二人一同下葬。下葬之日,封楚姑娘为明安郡主的圣旨一同到达。
第二日,明安郡主便被接入宫中。
托了明安郡主的福,皇帝大手一挥,给公主们放了一日假,去和明安郡主见面。
明安郡主才五岁,若是没有提前知道她是大将军的女儿,玉洁一定会以为她是书香门第的姑娘。
她身上有一股书卷气。
明安郡主是头一日晚上进宫的,就住在慈宁宫,刘珝已与她颇为熟悉了,她带着明安郡主与众人认识。
明安郡主话不多,说话细声细气的,眉目之间自带一股忧愁,只一眼,玉洁便对她颇有好感。
刘琦似乎也是这样,她忽然上前两步,对温太后道:“皇祖母,孙儿喜欢明安,我可以让她当孙儿的伴读吗?”
宋贤妃急道:“你这孩子胡闹什么?”
刘琦不看母妃,目光直直盯着温太后,显得非常认真。
温太后缓缓摇头:“晗儿是郡主,她会与你们一同读书,但不必已作为伴读,你既然喜欢她,日后多关照她便可,可不许欺负她。”
沈皇后亦道:“皇上觉得尚书房读书的人少了些,便挑了几位王爷家的世子郡主一同进宫读书,带下次休沐过后,你们便可见着了,你们要与郡主们好生相处才是。”
刘琦张了张嘴,只得道:“那儿臣想和明安坐在一处。”
沈皇后与温太后对视一眼,随后问明安郡主:“晗儿可愿意?”
刘琦期待地看向明安郡主,只见后者有些犹豫,她看了一眼在场的姑娘们,旁人她都不认识,唯独和沈令衡说过几句话,便问:“沈姑娘,我能和你坐一处吗?”
沈令衡一愣,自然猜到了她的想法,颔首道:“自然可以,还请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做主。”
刘琦立刻就要开口,温太后淡淡道:“也好,你们之前便认识,又年龄相仿,坐在一处,也能互相照顾。”
刘珝紧接着开口:“皇祖母,那我要和玉洁一块坐!”
温太后也应下了。
“不行!”宋贤妃拼命使眼色也没拦住刘琦要说的话,后者倒豆子似的便将不满全说了出来,“我想和明安还有玉洁坐在一起。”
刘珝道:“你为什么要和她们坐一起?玉洁是我的伴读,明安要和衡表姐坐,你应该和你的伴读坐一起才对!”
宋贤妃忙上前两步,拉着刘琦的手劝道:“是啊,琦儿,你是去学习的,和谁坐一起重要吗?总归上课时都不能说话的。”
“不一样!”刘琦委屈地甩开她的手,后退两步:“你们都欺负我,我要找父皇去!”说着,转身跑出了慈宁宫。
宋贤妃强撑着笑脸,与温太后与沈皇后告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孩子实在不像话,臣妾这便去寻她,与她慢慢说。”
温太后叹了口气:“你去吧。”
这般一闹,温太后也乏了,摆摆手,让众人退了,倒是留下玉洁与沈令衡,让四人在慈宁宫中玩耍。
这次皇帝倒未顺着刘琦,反倒是训斥了她一番,座位又让温太后调整了,众人皆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沈令衡则坐了明安郡主,她坐在了最边上。
说是要接宗室的郡主进宫读书,但实际上也才添了两人,先帝子嗣不丰,为着那九五之尊的位置,死的死伤的伤,如今仅剩太后所生的雍亲王与皇帝两人。
新来的两位郡主是睦亲王的女儿,睦亲王与雍亲王的爵位一样,是开国时便册封的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位,但与世代单传屡屡绝嗣的雍亲王一脉不同,睦亲王一脉子嗣众多——不过是生的多,活的少。
毕竟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为了争世子之位,府中难免内斗不断。
睦王府两位郡主都有十几岁了,在尔虞我诈的王府中活得了这么久,自然都是人精,有心与贵女们结识,相处起来,自然是和和睦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