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个时辰,含晖院的消息可算是传了过来。
“老太太,生了!大太太生下了一位小少爷!”来报信的是杨氏的陪嫁常婆子,叶氏见她神色不似平日里报喜时的喜悦,便知晓是有些状况的。
看了一眼欣喜的玉洁,叶氏道:“洁儿随徐妈妈下去整理一番,祖母带你去看弟弟去。”
玉洁不疑有他,迫不及待地让徐妈妈带着出去了。
叶氏沉声开口:“向诚媳妇可还好。”
常婆子忙道:“老太太放心,大太太身子底子好,御医说了,日后好生调养便是,倒是五少爷......”常婆子咬牙,硬着头皮说了,“御医瞧了,说是日后得仔细着。”
叶氏颔首,知道这婆子说话避重就轻了,她由方嬷嬷扶着缓缓起身:“罢了,我去瞧瞧。”
玉洁想去看望娘亲,被今日告假守在家中的林向诚拦了,只能和叶氏一道去看了刚出生的小弟弟。
小家伙身形极小,皮肤皱巴巴的,还有些青紫,玉洁瞧得呼吸都轻柔起来,深怕惊着弟弟了。
母亲这般辛苦,还生了这么个丑孩子,一定很难过,玉洁心想。
玉洁转头,看到叶氏脸上未来得及收起的愁容,心道,果然,祖母都觉得弟弟丑。
“可挑了乳母了?”叶氏问一旁的杨氏。
杨氏道:“试了几个,最后定了安妈妈。”
“可派人去给沈家送信了?”
唐氏回答:“已派人去报信了,御医也回宫禀报皇后娘娘了。”
叶氏满意道:“这两日,你们二人也辛苦了,现下无事,先回去歇息吧。”
杨氏与唐氏在此处守了一夜,虽有轮流去休息,但熬了许久,早已经疲惫不堪了,听了叶氏的话,自然不会推辞,各自回去了。
叶氏又呆了会,本想带着玉洁回春晖院了,但玉洁未见着母亲,不肯回去,还连连保证:“祖母,我在这儿还可以照顾母亲和弟弟呀!”
叶氏拗不过她,再三叮嘱:“洁儿万不可去打扰你母亲,若是有事便使人来寻祖母,可懂?”
玉洁坚定地点点头。
叶氏又道:“你弟弟刚出生,这几日倒不必急着回宫,皇后娘娘已说了,待洗三过后,你再回去。”昨日沈皇后便传了话来,只是叶氏心中记挂着事,一时便忘了与玉洁说。
玉洁眨眨眼,她光记着母亲,倒把读书的事给忘了。
她颇为心虚地低下头:“祖母,我会好好温习的。”
叶氏欣慰极了:“祖母知道洁儿勤奋,可也要注意身体呀!”在叶氏看来,玉洁的学习速度委实太快了些,若是个男子,日后便是高中状元,叶氏都不觉得稀奇。
玉洁也只是说说而已,温习是不可能温习的,在玉洁看来,脑子里记着的东西,何必去看第二遍?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多看看母亲和弟弟。
玉洁便想要趁着祖母离开、父亲不知所踪的时机,悄悄溜进母亲所在的耳室。
将徐妈妈急得不知如何劝阻。
刚行至门外,便撞见了从里头出来的林向诚:“洁儿怎么来这了?没去看弟弟?”
玉洁有些尴尬:“看过了,正要来看母亲呢!”说着,可怜巴巴地看向林向诚,“父亲,我可以去看母亲吗?”
林向诚笑着抱起他:“乖,里头还在收拾,待你母亲醒了,再去看她,我们再去看看弟弟吧。”
林向诚不由分说就往东跨院去了。
“可是父亲就能进去。”玉洁不满道。
林向诚假装听不到这话,这种时候可不能搭理她,越搭理,越要追问为什么了。
果然,等见到了小弟弟,玉洁便又想起旁的事体来:“父亲,弟弟叫什么名字呀?”
林向诚含笑摇头:“要等你祖父回来了,去找祖母商量呢!”
玉源的名字是当时健在的老祖宗取的名,满月时才取了名,而后头的玉清、玉流和玉洁,则是跟了“源”字,取自“源清流洁”的典故,因此刚出生便有了名字。
再后来出生的玉淑、玉澜与玉渺,取名则更晚了,林太傅都是等的年末要给孩子记上族谱前,才现取的名字。
而这孩子......林向诚垂眸,看着便不知道能不能养大,想来父亲更不会太早给他取名了。
林向诚叹息着伸手碰了碰小家伙的手,玉源、玉洁都是他抱着长大的,可这孩子,委实太瘦了,他竟不敢抱。
玉洁道:“那我们先给弟弟取个小名吧?”
林向诚笑着看向玉洁:“洁儿可是有了主意?”
“今日正是上元节,吃元宵的时候,不如弟弟小名就叫元宵吧?”玉洁说得头头是道,“正好父亲母亲唤哥哥是源儿,弟弟叫元宵,一听就是兄弟。”
林向诚被她逗笑了,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他俩都是‘元’字辈了,那你呢?”
玉洁皱眉,她倒是没想到这个,林向诚这般一提,她觉得她也要一个“元”字辈的名字。
“你叫元夕吧?也是上元节。”林向诚笑着道。
玉洁觉得很有道理,自是点头应下了。
而元宵的大名,果然如林向诚所料的,林太傅回府后只是来看过新出生的孙子,并未提取名的事,叶氏问起,也只说晚些再取,现在大家都是跟着玉洁“元宵元宵”的叫着。
玉源听说妹妹和弟弟都有了小名,自然不肯,也闹着要小名,最后自己挑了“元夜”这个字,都是上元节的意思,一看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元宵的洗三并未大办,只请了几家姻亲,与玉洁当时的热闹截然不同,但宫中赐下的东西依然不少,也没人会认为林府五少爷不得喜爱。
沈端怿的母亲沈老夫人这次也来了,看到瘦弱的外孙也是忧虑的,见了同样瘦了许多的沈端怿更是心疼:“这一胎可真是苦了你了。”
沈老夫人忍不住落了泪,这大半年她是日日祈祷,可总得不到好消息,如今得了这么个结果,她也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了,好在,女儿还平安。
“让母亲担心了。”沈端怿看着沈老夫人鬓角的白发,又何尝不心疼。
“说这些做什么?”沈老夫人拭掉泪水,“好在现在孩子也生了,你日后也好安心调养,调养好了,日后不愁不能长命百岁,你大嫂与令行当初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我将方子带了过来,你回头让大夫照着药方调整一番。”
沈端怿耐心听着,好奇道:“这方子,姐姐那儿可有?”
沈老夫人顿了顿,道:“宫里不缺好东西,方子倒是给她了,只是那御医瞧不上,倒也无妨,好歹他也将娘娘的身子调理好了。”
沈端怿先是蹙眉,随后展颜道:“这倒是,洁儿也说,公主除了些小病小灾,其他的一切尚好。”
沈老夫人颔首,瞧着时候不早了,又叮嘱了一句:“你且好好养着,你这一胎生得艰难,坐月子时更该细致,不许任性。”
“母亲放心,若是女儿敢乱来,爷第一个便会劝阻了。”沈端怿笑着道。
沈老夫人闻言,自然放心了,女婿对女儿的上心程度,她心中有数。
沈皇后亦派了红螺来观礼,结束后便要带着玉洁一道进宫了,玉洁先是去看了母亲,又一一与父亲、祖母祖父告别,众人自是万般不舍的。
虽不是头一回进宫,叶氏依然拉着玉洁的手,好生叮嘱了一番,正要告别时,林太傅忽然道:“昨日在宫里见着齐先生了,他询问了你剑术练的怎么样,正好今日你去的早,待收拾妥当了,不妨去校场寻先生,让先生指导一番。”
齐先生正是剑术先生,曾经是楚将军的副将,后来受了重伤,再无法上战场了,皇帝十分欣赏他的剑术,便让他进了尚书房教年幼的皇子习剑。
后来刘琦闹着也要去学,皇帝被吵得头疼,便也同意了。
齐先生将这事看得如此重,倒让玉洁大吃一惊,她又回忆了一遍先生所教动作要领,放下了心:“是,祖父。”
回了宫,自是先给沈皇后请安,沈皇后许久未见她,揽着她问了许久,又问了沈端怿的事体,玉洁一一答了,沈皇后见她面带忧虑之色,安抚道:“不怕了,都过去了,你母亲和弟弟,都还在呢。”
“嗯,”玉洁点头,母亲这两日,瞧着气色都好了许多,最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姨母,我只是、只是母亲最难的时候,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若是我也能帮上忙就好了。”
沈皇后笑了:“洁儿有这份心便好,你如今还小呢,自然帮不上什么忙。”
“那等我长大了,就能帮忙了?”
沈皇后失笑,等玉洁长大了,总不能妹妹还在怀孕生子吧?况且太医已经回禀过她了,妹妹这一次生产伤了身子,日后再难有孕了。
在沈皇后看来这倒没什么不好的,妹妹已经儿女双全了,何必再多去鬼门关转悠,这次生产,委实把她给吓坏了。
“洁儿想如何帮忙?”
玉洁想了想,大着胆子问道:“姨母,尚书房能不能新开一门学习医术的课?我去学了,日后再碰上这般情况,我便能帮上忙了。”
沈皇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到底还是个孩子,尽说些童言童语,她点点玉洁的鼻子,道:“你哪来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学医可不是尚书房中该学的。”
“这也不是你该学的。”沈皇后的语气严厉了些,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由着玉洁琢磨,倒最后成了执念,可就不好了。
倒不如早些打消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