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洁茫然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学呀?”
“你出身书香门第,家中长辈皆是官员,何必去吃学医的苦?再者,无论是太医院中的太医,还是民间的大夫,那都是家中世代行医的,再不济,也得是懂些药理的,可没人愿意将家中绝学教给旁人。”
玉洁似懂非懂的:“所以,若是我能找到愿意教我的人,我就可以学医了?”
沈皇后摇头:“都说了你是官家女,哪能做这些抛头露面的事?”
玉洁失望不已,又疑惑道:“行医人家中没有姑娘吗?为何没有女医呢?若是有女医,也就不必像母亲那样,隔着门看诊了。”
也不知道看得准不准,万一、万一是能等到足月再生的呢?那样母亲和弟弟的状况也许能好上许多吧?
沈皇后怔愣,是啊,若是有女医,的确能方便不少,都说望闻问切,靠旁人传话,总归看得不准。
沈皇后苦笑着开口:“姑娘家总是不同的。”
她深吸一口气,对玉洁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洁儿,你这想法,可莫要与旁人说了,若是被旁人曲解上一两分,是要跌大跟头的,可懂了?”
玉洁有些吓住了,竟然这般严重?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只是出了慈宁宫,还是忍不住去想。
半晌,玉洁幽幽叹了口气,她也只能想想了,毕竟祖母、姨母都不帮她,她又哪来的门路呢?
红缨送玉洁到了校场,也是奇了,今日竟是没几个人,平日里几位皇子和世子这个点都该在校场才是。
可眼下,竟是只有雍王世子在此处。
他在舞剑。
这真正的剑果然与她的木头剑不同,那柄长剑亮闪闪的,反射着阳光,无比耀目,他的动作也甚是流畅,时而轻盈如燕,时而重若雷霆,动作带起衣袂蹁跹,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了。
最令玉洁惊艳的是他最后的收剑,长剑伴随着长鸣被收入剑鞘,随后持剑对齐先生一作揖,便收敛起舞剑时的锋芒,恢复成玉洁熟悉的清冷孤傲之态。
玉洁从齐先生身后而来,看不到齐先生表情,但不知为何,玉洁光从他的背影,便知道齐先生是满意的。
玉洁心中有些不舒服,男子与女子果然是不同的,先生会教刘瑞这般好看的剑术,却只教她与刘琦那般简洁的动作。
刘瑞听着齐先生的夸奖,面上仍没有波澜,反倒是视线转到不远处的玉洁身上了。
齐先生有所察觉,转头,待看到来人是玉洁之后,有些诧异:“林姑娘怎得这时候来了?”
玉洁扬唇,开玩笑似地说道:“耽搁了两日课,正巧今日进宫的早了,便想着来找先生指点,倒是有幸得见这般精彩的剑法,先生当真偏心,这般好东西,都不教给二公主与臣女。”
齐先生无奈道:“这倒是叫我百口莫辩了,雍世子这套剑法,没有长期的练习和力量的支撑是做不到,二公主有兴趣又有天赋,过上两年便能舞出来,至于林姑娘你——”
齐先生摇了摇头:“天赋是好的,只是志不在此,若是一如去年那般,只怕再过十年,也无法学这套剑法。”
玉洁不服,她已经将所有动作都记下了,怎么会学不了。
齐先生只道:“林姑娘既来了,便将之前我教过的动作做上一遍吧。”
玉洁便去一旁的武器架上拿了她用的顺手的木剑,齐先生看向刘瑞,本想示意他先离开,不想对方完全没注意自己,他的目光落在玉洁手中的木剑上,似乎对此颇有兴趣。
齐先生了然,刘瑞从小便没用过这种圆头圆脑的木剑,便是刚开始学剑时,都是用的竹剑,到如今,用的是没开人的铁剑,骤然看到这种从未用过的剑,好奇也是能理解的。
他既然好奇,那便留下来吧。
玉洁舞得中规中矩的,滴水不漏地完成了这一套朴实无华的动作,但齐先生一看便知,这小丫头回去肯定没有每日练一个时辰。
至少,年后这半个月是没练到位的。
齐先生小幅度摇了摇头,玉洁没注意,倒是被刚好转头的刘瑞瞧了个正着,他小声道:“林姑娘动作很顺畅,休息了这许久,能练成这个样子,想来在府中也是用了心的。”
若是换一个人来,翻过了年还能练成这般,齐先生自然很欣慰,但这小丫头不是啊!
她是极有天赋的,这些动作,演示一遍她便能记住。
她缺的只是力气与耐力。
因此齐先生让她每日练一个时辰,若能坚持,她的力气与耐力能得到十足的增长,她做这套动作时,会更加有力道的。
她若肯将心思放在习剑上,日后......
齐先生忽的愣住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是太恨铁不成钢了,竟是忘了,一个女子,便是剑术登峰造极了,又能如何呢?
他实在不必过于苛责。
齐先生打算放下了,可他的第二次摇头被玉洁撞了个正着,玉洁更不爽了,直接问道:“先生可是不满意?”
“嗯......”齐先生本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既然玉洁问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姑娘动作甚是熟练,只是这力道,稍有减退,若是每日都练足了一个时辰,断不该如此的。”
玉洁有些心虚,不想齐先生竟能看出来,但她仍然不解:“动作熟练,还不够吗?”
齐先生摇头,忽然看向刘瑞:“姑娘觉得世子学得动作更好,不妨试着来比划一下。”
刘瑞讶然,蹙眉看向玉洁,十分不解。
玉洁见齐先生不似开玩笑,也不推脱,摆开了架势,顺着记忆中的动作比划起来。
刘瑞从一开始的担忧,到惊讶,心中暗道:难怪先生对林姑娘的要求如此严苛。
想来也是惜才。
倒是玉洁,从一开始的轻松,到后面速度开始快起来后,便逐渐有些吃力了,真是怪事,她也没做错呀?
“小心!”又一次翻转,玉洁没能收住惯性,身子往一旁倒去,齐先生早已做好扶人的准备,倒不想,被离得更近的刘瑞抢了先。
只是到底力道不够,两人一块摔在了地上。
玉洁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汗水,忙伸手要扶刘瑞:“多谢世子,世子可有受伤?”
刘瑞看着玉洁伸来的手,移开了视线,没有将手递给她,而是搭着齐先生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玉洁收回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齐先生不解:“我在这呢,你冲过去扶什么?可有伤着?”若不是刘瑞挡着,其实两个人都不必摔的。
刘瑞看向玉洁,随后对着齐先生摇了摇头:“我没有受伤。”
玉洁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然,太后娘娘的心尖尖因为她伤了,姨母定是会为难的。
她的动作太明显,齐先生和刘瑞都注意到了,齐先生扫视了她一遍,她方才整个人都摔在刘瑞身上,起身时也无任何不适,自身没有受伤的,便问道:“你可知道方才为何会如此?”
玉洁摇头。
“因为你的力量和耐力都不够,下盘不稳,因此只能从简单的动作学起,这些繁复的动作,考验的不是你能不能记住,而是你能不能稳住。”
见玉洁若有所思的模样,齐先生继续道:“姑娘该想想自己学剑术是为了什么,若只是为了学几套动作回去打给长辈看,你从明日开始便可以不来了,若是为了强身健体,那么每日都练习便必不可少。”
齐先生并没有说将剑术练到登峰造极的选择,玉洁便是肯学,他虽敢教,却也怕被林太傅追着打。
齐先生本想再多说两句,却有御前的内侍来传召他了,他匆匆道:“姑娘回去多想想吧!”
玉洁在原地沉思了会,很快打定了主意,她既选了这门课,自然不是为了学几套动作,她也没有长久学下去的打算,先学好这两年,等能上马的时候,再改成骑射课。
因此,这两年,自然是要认认真真的,多学些东西,日后自己练的时候,好多些选择。
做出了决定,玉洁也不在这空荡荡的校场多呆了,准备先行回宫。
刚一回神,便看到还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刘瑞,两人对上了视线的下一秒,刘瑞便移开了目光。
“世子可是还需再练一会?臣女先行告退了。”玉洁与他打了个招呼,便想先行离开了。
“先生被皇叔唤去了,我留在此处也无事,正好顺路,不若一块走?”
玉洁愣住了,在她极少的印象中,这位世子是个沉默寡言的,怎么突然来这么一长串话,还要和她一起走,他们很熟吗?
心中想了很多,但玉洁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笑着答应了。
路上,玉洁绞尽脑汁地想找些话题,但总怕触及到刘瑞敏感的神经,第一次见面说错话的经历还刻在玉洁的脑海呢!
万一又说错话,她现在身上可没带吃的。
“听说,今日是你弟弟的洗三礼?”却不想,刘瑞先开了话头。
玉洁诧异,还是点头道:“是呀,正月十五生的。”
“元宵节,倒是个好日子,”刘瑞点头,“可取了名字?”
“没呢,现在长辈们都是叫的小名,因着是上元节生的,就叫他元宵。”玉洁想起这事,忍不住笑了起来,元宵这名字多好,多有趣呀!
希望弟弟以后能长得如元宵一般白白胖胖的。
这一聊起来,玉洁便有些停不下了,将元宵有意思的事情都说了个遍,虽然元宵仍是丑丑的,但玉洁看习惯了,倒觉得丑萌丑萌的。
一路聊到了御花园,两人分开后,玉洁仍有些意犹未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