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亲自挑的东西，便是心意了。”沈令衡宽慰她道，“若一会瞧中什么喜欢的，只管拿便是。”
沈令行闻言，总算是将头从窗户边挪开了，他眼巴巴地看着沈令衡：“真的吗？想拿多少拿多少？”
沈令衡柳眉一竖，忍不住敲他脑门：“你想得美，你不是出来给祖母挑寿礼的吗？”
沈令行委屈地抱住脑门，挪到玉洁身边，对她耳语：“妹妹，一会我有喜欢的，你能帮我拿了吗？”
他的声音很小，玉洁蹙眉，她没太听清，但沈令衡熟知沈令行的德行，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在说什么，当即拧了他耳朵：“沈令行！”
沈令行嗷嗷喊痛，马车里的人顿时忍俊不禁了，沈令行忙道：“姐姐！放手！快放手！我不说了，真不说了！”
沈令衡这才收回手，对玉洁道：“表妹，别搭理他。”
玉洁悻悻眨了眨眼，她还是不知道沈令行与她耳语的是什么，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沈令行，应当不是什么要紧事，玉洁点了点头，应下了。
马车很快在金玉堂前停下，店小二极有眼力见的迎了上来，热情地将人往里头引。
金玉堂是京城最大的摆件铺子，据说存世数百年了，背后依托着世家，这才能屹立不倒。除了各式各样新奇珍贵的摆件，还有不少精致的首饰，玉洁一进去就被晃花了眼。
沈令行也是小小声地感叹着，三人里也就年纪大些的沈令衡还能端得住。
不用他们自己走过去细看，金玉堂的小二自会捧着托盘将摆件呈到他们面前，供他们观赏。
金玉堂里的东西没有凡品，每一件都能吸引玉洁的注意，将店内所有的摆件都过目了一遍后，玉洁还是挑中了一开始小二端过来的莲叶玉盆，底部还点缀着几尾小鱼，玉洁觉得，用来洗手再是有趣不过了。
沈令行啧啧称赞她的眼光：“妹妹真细心，一挑就能挑中祖母喜欢的！”沈老夫人喜莲花，沈令行便挑中了一个青花瓷莲纹花瓶，等来年夏天，沈老夫人便可以用这个花瓶装新摘下来的莲花了。
玉洁有些吃惊，惊喜道：“那我与外祖母是心有灵犀了。”
沈令行连连点头：“我们俩和祖母心有灵犀。”
沈令衡闻言，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沈令行忙露出讨好的笑容：“我们三与祖母都心有灵犀。”
沈令衡这才移开目光，她挑的不是摆件，而是一套祖母绿的首饰，她瞧着很是适合祖母。谁知道这臭弟弟居然就这样将她忘之脑后了，当真是有了妹妹忘了姐姐，欠教训！
“表妹可还有旁的喜欢的？不妨多选几件？”沈令衡看向玉洁，问道。
玉洁头摇到一半，却叫人给打断了。
“沈表姐？”
玉洁等人闻声望去，来人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身边跟着个老嬷嬷，玉洁是不认识的，被喊的沈令衡蹙眉回忆片刻，叫陈嬷嬷低声提醒了，才笑着上前：“是苏表妹呀！今日来你家这铺子巡视了？”
小姑娘抿唇笑了，沈令衡又给她介绍了玉洁和沈令行，互相见过了礼。
原来这姑娘是金玉堂的少东家，清流世家苏家姑娘苏婙，祖父是当朝阁老，祖母是沈首辅的胞妹，今日出来，便是来给舅祖母挑寿礼的。
苏婙笑着问她们道：“你们这是都挑好了？接下来可还要去别处逛逛？”
沈令衡正要摇头，却叫沈令行给抢先回答了：“对！我们还要去别的店看看。”说着，可怜兮兮地看向玉洁与沈令衡。
沈令衡警告似地盯着他，玉洁一脸茫然，苏婙继续问：“可挑好了地方？”
“呃，”沈令行卡壳，他头一回出府，哪里知道有哪些地方？
苏婙善解人意道：“可是还未决定好？正巧我一会要去弘文书坊，不妨一道吧？”她身边的老嬷嬷忍不住瞧了她一眼。
沈令衡原本要告辞了的，听到她要去书坊，顿时心动了，她看向玉洁：“表妹可想去书坊转转？”
玉洁难得出来，听见什么新奇的玩意都想要尝试，又见沈令衡姐弟都是一副期待的模样，便点了点头：“好呀！”
陈嬷嬷见状，也不去拦着正在兴头上的几位小主子，不过是去趟书坊罢了，便是沈老夫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马车停在了弘文书坊外，沈令行叫朱妈妈抱着下了马车，看着龙飞凤舞的招牌，满满的好奇，不由得看向牵着徐妈妈手的玉洁，问道：“妹妹，你知道这弘文书坊是做什么的吗？”
玉洁摇摇头，猜测道：“既然是书坊，应当是看书的地方吧？”
苏婙听了，笑着道：“林表妹所猜甚准，书坊便是个卖书的地，里头藏书甚多，若有喜欢的，花钱买下便是，今日是我做东邀请你们来的，记我账上便是。”
沈令衡眼前一亮，忙挽了苏婙的手，笑道：“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得多挑些。”
“那自然好。”苏婙浅笑着，与沈令衡一道先行进去了，玉洁等了等被乳母抱着的沈令行，便慢了一拍。
进去后，已不见了沈令衡与苏婙的身影。
弘文书坊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书坊，里头存着不少前朝孤本，是不卖的，你若有门路，给足了银两，也只能自个誊写一遍带走了。
玉洁一进去，便看见满满几大排书架，书架上是摆放整齐的书籍，散发着淡淡的油墨气味，好闻极了。她一心想要看书，一时间并未注意到消失的沈令衡与苏婙。
里头静悄悄的，沈令行素来是咋咋呼呼的性子，这会儿也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妹妹，姐姐和苏表姐去哪儿了呀？”
玉洁一怔，连忙看向身后，沈令衡都乳母还在这儿，显然没有人跟上去，玉洁有些担忧，忙对她与陈嬷嬷两人吩咐道：“你们快去找找。”
那二人心里也没底，闻言，福了福身，往里头去了。
已经让人去找了，玉洁先按耐下焦躁的心情，总归就在这小小的书坊内，能出什么大事，她还不如先去看看书，静静心：“表哥，我想先去看看书，你是自己去，还是和我一道？”
沈令行几乎没有犹豫：“我和妹妹一道！妹妹想看什么书呀？”
玉洁思索片刻，道：“我想看看画多些的书。”她看多了字多的书，这会出来玩耍，便想看画多些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种书。
“画多的书？是那种连环画吗？”让玉洁没想到的是，沈令行居然能说出个一二来，被玉洁惊讶的目光环绕着，沈令行显然有些飘飘然了。
“我在姐姐那儿看到过的，她还会给我看呢！”沈令行正巧瞧见一本书，连忙取出来，献宝似地捧到玉洁面前，“看，这种名字的一般都是！”
书的封皮上写着《鸳鸯秘谱》几个大字。
这是一本讲鸳鸯的书？
玉洁好奇地接了过来，随手翻开一页，的确如沈令行所说，是大篇大篇的图画，就是......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呢？
她想象的鸳鸯戏水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一对男女紧紧抱在一起，怎么瞧怎么奇怪。玉洁从小被长辈告知，不能与男性接触过密，否则有伤风化，那这画中人怎能这般作为？
“妹妹，这是什么呀？他们在做什么？”这种类型的“连环画”，沈令行还当真是第一次见，实在是看不懂画中的内容，便直接开口问玉洁了。
毕竟在他看来，这个妹妹什么都知道。
只是这事玉洁便是知道也不好解释，她想了想，便合上了书，轻描淡写地对沈令行道：“看起来不像是正经书，我们还是看看旁的吧！”
“可是......连环画本来就不是正经读书人该看的书呀！”沈令行不解地问道。
玉洁懵了，这是怎么了？她想学医，祖母和姨母都告诉她那不是正经官家女该学的；眼下她只是想看看画多的书，怎么就也不是正经读书人该看的了？
难不成她就不是个正经人？
玉洁不信，一路找了过去，只是每一本的字都是极多，她甚至找不到一本带画的书。
找了许久，却是一无所获，沈令行不忍见她失望，便直接找了个店小二问道：“你们店里可有图画多的书？”
店小二无需过多思索，便道：“回公子的话，自然是有的。”说着，也没走多远，便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递给了沈令行，“公子请看，这本便是。”
沈令行交给了玉洁，玉洁翻开一瞧，只见那一页上大篇幅地画着一株花草，上头是紫色的花，底下是红色的根，是玉洁从未见过的，一旁写着备注：
丹参，味苦，微寒。主心腹邪气，肠鸣幽幽如走水，寒热积聚；破癥除瘕，止烦满，益气。一名却蝉草。生川谷。
玉洁“咦”了一声，将书合上，只见扉页上写着——神农本草经，玉洁又翻看了几页，都是不同的花草图片搭配着备注，写着不同的功效。
这是......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