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小元这一查着实吃惊不小！天合集团在这数年内正以她难以想象的速度快速扩张，除了主营传统半导体芯片业务的号称“天合三巨头”的天合电子、天合科技、天合工业及其分支产业的天合新能源、天合材料等关联公司之外，还发展出了大量的外围产业，包括与主营业务相关的天合物流、天合贸易、天合软件、天合技术服务，负责资本运作的子公司天合控股、天合投资、天合金融、甚至还参股了一些与主营业务毫不相关的行业，比如天合盛海娱乐、天合广业房地产等领域。

她略略统计了一下，目前天合集团直接间接持股的公司已经超过70家，业务涵盖范围之广已经远超同行业的大部分公司。当然这中间有一些公司也并非天合直接出手投资的产物，而是通过集团并购的形式并进来的。如此迅速的扩长并购之下难以不泥沙俱下，原本对新吸收合并的公司进行结构化改造就是一个慢工出细活的过程，现在这样突然地大量涌入，根本来不及改造，就只能按原样维持经营的情况肯定也是屡见不鲜的，毕竟上市公司需要报表好看，有时为了表面繁荣不得不放任桌面下的污秽！

其小元叹了一口气，顿时有些明白为什么周正一的鬓角会生出白发了。在这样混乱的大环境下，有多少人会趁乱作祟是完全可以想见的，正义感极强又自信强势的周正一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有多么忙碌劳累，其小元单是想象已经可以感同身受！

她一边翻着材料一边思索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虹姐来的电话。

够快的！其小元正感慨着接起来，虹姐的声音已经响在她的耳边：“我打听到了一些事，不过有些奇怪，就先原样告诉你吧。”

“好，你说。”其小元说。

“冷聪的媳妇叫卫君英，是个做生意多年的女强人，听说她和天合的大股东五岳集团的老板彭岳展的老婆是表姐妹，因为这一层关系把冷聪安插进来的。”虹姐说。

“哦，这有什么奇怪的？”其小元觉得这是一个商场中再常见不过的场景，不明白虹姐在疑惑什么。

“你别急，听我说啊！”虹姐没想到居然有人比她性子还急，连忙继续说，“他这个人能力也没有什么出众的，来了也只是干个闲职混一份工资，没想到干了两年之后，供应链部门的部长出缺，居然有人把他推荐了上去，而推荐他的这个人，是当时的一部高级销售总监郑中哲。”

“嗯，这个人我知道，在天合是老资格了。”其小元应道。

“问题是郑中哲可不是彭岳展的人。”虹姐说，“那时候天合集团的派别斗争还没那么明显，大家也没看出来他和董事会里的哪位大佬最密切。而且供应链部长这么重要的岗位，说实话也不是一个高级总监能左右的领域，但他一提，居然就定了，是不是很奇怪？”

“看来他是得了知会了，只是替人当发言人罢了。你觉得他不是彭岳展的人，他就更加适合出办这个事，只要彭岳展开口，这种顺水人情他又怎么会拒绝呢？”其小元说着，皱了皱眉。

“等着啊，接下来就有奇怪的事发生了！”虹姐的语气一变。

“还有奇怪的事？”其小元不禁有点吃惊了。

“你知道郑中哲现在在哪儿吗？”虹姐也不想捂着这个包袱不放，马上把答案放了出来，“他在天合贸易当总经理呢！”

哦？其小元听了不禁也有些诧异。她刚刚把集团架构看了一下，这个天合贸易虽然规模算不上大，成立时间也不算长，但在这两年天合集团向海外扩张的步伐中却充当着先锋军的角色，大笔业务都经其出境，那里的总经理，重要性可真不是集团的一个区区部门总监可比拟的了！

“难道你觉得他能当总经理是因为推荐了冷聪吗？”其小元问，她也感觉这其中有蹊跷，但还是想听听虹姐的说法。

“这个天合贸易曾经名不见经传，谁想到这两年突然变成了大热门，而郑中哲正好就是天合重点发展海外业务的当口调过去的，难道只是一个巧合吗？”虹姐说，“还有更有意思的呢……”

“还有？”

“天合贸易最开始是怎么并进天合的，你恐怕不知道吧？它前身叫深远达，曾经是旷世集团旗下的一家子公司，它是当时旷世集团参股天合的时候，通过换股加入进来的，是不是有点儿意思？”虹姐说到这里，音色愈加高亢，明显是为自己发现了不得了八卦有点激动！

听她这么说，其小元终于明白她一开始讲的那句“有些奇怪，先原样告诉你”是什么意思了！如果事实真的像虹姐所说的这样的话，说明冷聪这个人居然和天合的三个大股东都有关系，由五岳的彭岳展带入天合，由与旷世集团有千丝万缕联系的郑中哲举荐升职，现在又是州正集团代表耿雷身边的助理……自己曾经将他的履历和档案翻到烂熟，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发现他竟然是如此有能量的人物！

也怪自己一直对办公室政治并不感冒，一直觉得假如督察官在处理案件的时候还要考虑当事人的背景的话，那工作也没办法开展了。在其小元的认知里，斟酌职场种种关系影响，酌情决定最终如何处理，是留任观察还是提交公诉送人进班房，是拿到调查结论后的董事会要考虑的事情，而督察官只应集中精力于查明真相。

她这边正在思忖着，电话里的虹姐突然说：“小元，我不知道你做什么，但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个人最好还是不招惹为妙！”

其小元当然也明白她的意思，随即回应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放下电话，其小元拿出随身的本子，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很快一张以冷聪为核心的关系网络图出现在了上面，她随之又将江毓扬的名字写在另一边，相比于前者复杂的结构，他的名字如同一个孤岛，一时之间竟然完全找不到一条合适的连线。

其小元想了想，把自己的名字写到了江毓扬的名字旁边。接着她手中的笔在纸面上点了点，随手取出手机，给林肴发去了信息：“记事本找到了吗？冷聪的几页拍照发我。”

林肴的消息倒是立刻发来，但发来的并不是图片而是一句话：“不如我们见面一起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

“你的新发现啊，你一下午没动静，肯定是发现什么了吧？”

“……”对于林肴胡猜瞎蒙却总是能全中的特技，其小元真的已经无力反驳了。但现在记事本在林肴手里，他要胡搅蛮缠起来自己也是难为，所以索性回复道：“也到下班时间了，你家见吧。”

结果等其小元回到林肴家的时候，发现一面墙上已经被贴上了一张大大的白纸，旁边还堆放着各种颜色的马克笔、各色丝线、图钉等物，而林肴此时正守在旁边的一台打印机旁边，把一些图片打印出来放在一旁，看样子和其小元的想法差不多，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对案件线索进行梳理。

其小元一眼就看到自己的记事本就放在林肴脚旁的地板上，于是走了过去，弯腰拿了起来。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在翻开本子的一瞬间她仍然无法克制内心的一阵悸动，那是一种带着刺痛感的揪心感，自胸口向四脚蔓延，让她不由得恍惚了几秒。

“前辈？”接着其小元就听到林肴在关切地唤着她，于是集中了一下心神，翻看起自己的工作手册来。看了一会儿，她走到林肴准备好的白纸前，开始将今天从虹姐那里听说到的信息和自己曾经调查出来的一些重要的线索都先一股脑写了上去。眼下这些信息就如同随机的音符一样在她脑中跳动着，有一些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或者有什么联系，只是凭感觉将它们随意拼凑，等待碰撞出灵感的那一瞬间出现！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刻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处何地、今夕何夕，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等到这样的状态告一段落的时候，她才醒过神来，发现眼前的白纸居然已经被写得满满当当，再望向墙上的挂钟，居然已经过去了一小时之多！

林肴望着这海量的信息和其小元专注的状态，不禁有些瞠目结舌，此时见她终于回过神来，不禁拍手笑道：“厉害！简直是人肉CPU啊！”

她接着摸着下巴说：“看来冷聪案绝不简单！假如江师兄真的因为办这个案子而出事的话，那么害他的人，和害他的动机应该就在这些线索里吧？”

“嗯。”其小元点头道，“但我们手里没有案卷，这里的信息就是不完整的，现在我们只需要查出最可疑的内容，去和周正一交换案卷就好了。”

“那……我觉得这里最可疑！”林肴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白纸前面，指着纸上的几个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