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玹安抚般的捏了捏宋纯熙的手指,两人站在角落,无人注意到他们二人。
这事已成定局,宋纯熙也只能轻轻叹息。
其实她是能猜出妙竹为何贪功,自太后将她许了人家便一直闷闷不乐,她或许是想借救了五皇子此事向皇上讨个恩准。
妙竹不过是想嫁给她的心上人。
见宋纯熙依旧闷闷不乐,魏玹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妙竹没死。”
听了这话,宋纯熙猛然抬头望向魏玹,瞧见魏玹嘴角那么若隐若现的弧度倏而想起去行刑的乃是魏玹的人。
魏玹若是想要悄无声息的留下妙竹的性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虽然宋纯熙知晓魏玹救下妙竹不过是因为她对他有所价值,但她还是悄悄的伸手碰了碰魏玹的手指。
魏玹眸光一闪,嘴角的笑意加深,反手将宋纯熙的小手握在掌心。
有宽袖挡着,倒是叫人看不出二人的手相握,只觉着两人站得有些近了。
纵是如此,廉进还是站在不远处尽职尽责的当着哨兵,很怕被人瞧了去,不由腹诽:这俩祖宗,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收敛一点?!
从太医院悄悄出去,宋纯熙碰见了方婉,她好像一直在这外面等候,脸上带着似兴奋又是恐惧的神情。
宋纯熙眼神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方婉被看得稍微有些心虚,但想着是妙竹自己要冲过去救人的,又理直气壮起来:
“你这般瞧着我作甚?又不是我让妙竹救下五皇子的。”
许久,宋纯熙忽的笑了:“希望日后你也不会成为别人替死鬼。”
方婉一个刚入宫的宫女,有什么胆子敢算计一个入宫多年且在太后跟前颇得恩宠的大宫女?
要说她背后没有人宋纯熙是不信的。
计策是好计策,她也曾用了一招借刀杀人解决了胡二,不过方婉与她有同样的问题,便是手段太多稚嫩。
谁也不能保证她们能恰巧碰见五皇子,而五皇子又恰巧失足落水,这背后定然有为方婉出谋划策的那人运作。
“你说什么!”方婉因着宋纯熙的一句话恼羞成怒,宋纯熙却不再理会方婉,抬步走了。
慈安宫。
太后知晓妙竹的死讯后十分平静,仿佛只是死了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
“哀家乏了,柳嬷嬷扶哀家进去休息。”
“是。”柳嬷嬷弓着身子将太后扶去内室。
“对了,你唤何名?”太后突然问了一句。
“奴婢方婉。”方婉恭敬回答道。
这殿中只站着她与宋纯熙,太后自然是在问她。
“你是个好的,日后便留在哀家身边伺候吧。”
太后并未说让方婉做几等宫女,但仅仅是留她在跟前伺候就已经让方婉欣喜若狂,连忙跪下谢恩:“遵命!”
随后,太后与柳嬷嬷走进了里屋。
望着太后的背影,宋纯熙心中思索,太后或许是知晓妙竹之死中有方婉的小动作,但她还是将方婉留在了身边,应当是瞧上了方婉。
相比与一个娇纵跋扈,没什么头脑的妙竹,有几分城府的方婉用着会更衬手。
虚荣且有心机,但又不会太过聪明,这样的人更能牢牢掌握在手中。
至于妙竹与左丘承的私情,太后也不可能未察觉半分,她给妙竹另许亲事,或许是觉着妙竹脱离了她的掌控,令她不满。
太后的心思如抽茧剥丝一般在宋纯熙心中展现,宋纯熙觉着太后实在是冷血得可怕。
宋纯熙走出正殿,方婉颇为得意的朝她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夜色朦胧,一只雀鸟落在树梢,方婉悄悄出来取下雀鸟脚上绑着的字条。
几日前,这只雀鸟停在她跟前,脚上同样绑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是否想要出人头地?’
方婉以为是谁想戏耍她,当即就将把鸟雀赶走随手扔了字条。
谁知夜里雀鸟有飞到了她面前,这次脚上绑着的字条上问她想不想代替妙竹,成为慈安宫最得势的大宫女。
那天白日里她刚被妙竹欺负,心里自然满是怨恨,鬼迷心窍的就回了张字条。
第二日,雀鸟又给她带来了字条,上面写着一个计策,不算太难,她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跟着做了。
但她却从未想过要害死妙竹,她没想到后果会这般的严重,只是那股害怕慢慢的就被兴奋所取代。
她被调去了太后身边伺候,那有朝一日她也能成为一等大宫女,或许更好!
她不在乎写这张字条的人是谁,她想要的只有出人头地!
方婉迫不及待的打开字条,上面只有四个字:‘按兵不动’。
一处暗房外,左丘承抱着昏迷不醒的妙竹出来,脸色苍白,眉头痛苦而不安的蹙着。
魏玹虽留了妙竹一命,但为了做样子妙竹还是生生的受了二十棍,刚被拖走之时血淋淋的。
命人给她上了伤药,死不了。
左丘承出来时便瞧见了站在外面的魏玹,左丘承微微抿唇,抱着妙竹走过去,半晌沉声问:“你想要什么?”
他知道,魏玹愿意保下妙竹定不会毫无所求。
魏玹嘴角勾了勾,也不拖泥带水:“我要羽林卫。”
羽林卫就是当年被太后所策反的那支禁军,现在也依旧掌握在太后手中。
闻言,左丘承深皱眉头:“你手中握着骁骑卫难道还不够吗?”
“自然是不够的。”
“羽林卫掌握在吕三钊手中,我不过是个副统领,根本就帮不了你多少。”左丘承说道。
吕三钊是太后的人,这些年一直在为太后做事,且平日里吕三钊对他多有防备。
吕三钊活着,羽林卫就易不了主。
“吕三钊活不久了。”魏玹嘴角含着的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届时你只需要顺势成为正统领,接管羽林卫即可。”
“说得轻巧。”左丘承冷嗤,就算是吕三钊真的死了,这羽林卫正统领的位置也不一定能轮得上他来坐。
太后对他算不得信任,且有了妙竹一事,太后定然会对他生出几分防备忌惮。
只是他在羽林卫根基已深,她暂时动不了他。
如此,他又要如何在吕三钊死后取得太后的信任顺利接管羽林卫呢?
“这便是左统领要考虑的了。”他只需要羽林卫,那么左丘承要如何掌握羽林卫便与他无关了。
左丘承看着魏玹那挂着笑的嘴脸一阵心梗咬牙切齿道:“希望魏公公日后也不会被人抓住软肋。”
说着,左丘承的目光暗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某个地方。
魏玹的脸色登时沉了下去。
左丘承瞧着魏玹脸色变臭,很是满意的抱着妙竹离开了。
左丘承走后,宋纯熙从他方才看过的方向走了出来。
“魏公公?”宋纯熙走至魏玹跟前,方才她离得较远,并未听清他与左丘承说了什么。
魏玹看着宋纯熙脑海中回荡着左丘承方才的话,抬手猛然揽住她的腰身,宋纯熙还未反应过来柔软的唇瓣就被堵住。
“唔……”口中的空气迅速被掠夺,宋纯熙的身子慢慢发软。
魏玹的吻很霸道,很凶,恍若要将她揉进骨子里,宋纯熙只能无力的仰头承受。
许久,魏玹才抬起头,手放在宋纯熙脑后将她按在自己怀中,只有抱着她,心里才会觉着真实。
“我会护住你的。”魏玹突然在宋纯熙耳边轻声道。
宋纯熙从魏玹的语气中察觉出了一丝不安,心里感到奇怪,但还是乖巧的待在魏玹怀里,应了声。
天空慢慢飘下细雪,魏玹撑着伞与宋纯熙一同走在宫道上。
宋纯熙手里提着灯笼,微弱的烛光照亮脚下的路。
“魏公公如何知晓左统领会为了妙竹背叛太后?”宋纯熙问。
左丘承看上去不像是个儿女情长的人。
“左丘承曾与妙竹是青梅竹马。”这也是他后来才查出的。
妙竹是在她母亲死后几年才被接进宫的,妙竹与左丘承幼时互邻,只是遇上饥荒后左丘承一家北上投奔亲戚,路上被土匪劫杀,只左丘承一人活下。
此后左丘承改名换姓,入了禁军选拔营,两年后入了羽林卫,摸爬滚打多年才到如今的位子。
而后归入太后手下认出了妙竹,才发展出那一段情。
不过妙竹似乎并不知晓左丘承就是幼年时的那位邻家哥哥。
“青梅竹马?”宋纯熙略微惊讶但又觉着理应如此,有着这层关系,左丘承才会对妙竹这般死心塌地。
只是妙竹却因着二人的身份差距总是患得患失。
不过这次妙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既脱离了皇宫又能与心上人长相厮守。
魏玹低头瞧见了宋纯熙脸上的欣慰,问:“你羡慕了?”
宋纯熙嘴角扬起轻柔的弧度,似是真切道:“奴婢有魏公公就够了。”
只是这话在魏玹眼中却假得很,冷哼一声:“这般丑的笑,给谁看?”
宋纯熙脸上的笑容一僵,压平了唇角。
过了许久,就在魏玹脸色慢慢沉下去,宋纯熙去倏然停下了脚步,魏玹也随之而停。
然后,他听到了宋纯熙说:“奴婢也只有魏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