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朝堂上气氛一片沉闷,大臣们站在下面时不时面面相觑。
终于,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臣站出来,义正言辞道:“娘娘身为太后,历来没有皇帝还在,太后代为参政的先例,请太后回宫。”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一些大臣复述道:“请太后回宫。”
而那些没有开口,多数是太后党和尚在观望的墙头草。
“徐太傅,规矩是人定的,现在是特殊时期,哀家认为先祖们想必是不会怪罪的。”
徐太傅是思想顽固的保皇党,怎会眼睁睁的看着朝政落入一个妇道人家手中,这有违礼法。
“太后不可啊!后宫参政,这有违礼法,祖宗之制不可废啊!怀成帝年间便是后宫参政,朝堂混乱,名不聊生啊!”徐太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后顿时脸色难看了起来。
徐太傅是先帝时候就在的老臣,历经三朝,太后还不好发落他。
她必须徐徐图之。
“徐太傅这是说得哪里话,哀家怎会独自把持朝政,这天下还是沈家的天下,哀家不过是辅佐之意。”太后掩下心中的不满说道。
“太后这是何意?”徐太傅问,据他所知,永和帝现在唯一的血脉还尚在腹中,太后这是要去辅佐谁?
不会是宫中那个假皇子吧。
若太后真想改朝换代,混淆这沈家的江山,那他就是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中也在所不惜!
“各位可知道淮序太子?”太后开口。
下面的大臣皆是一愣,在场的各位何人未听说过淮序太子,就连新入朝的官员也从其他的老臣口中知晓过这个名字。
虽然永和帝明令禁止提起这个名字,但私下里还是不乏有人为他叹惋。
很多人不止一次惋惜,若是当初淮序太子能够登基,如今这天下或许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淮序太子,不是……”徐太傅的话尚未说完,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淮序太子早在当年的那场宫变里消亡了。
难道……
大殿中原本静静看着他们的魏玹在听闻太后提起淮序太子这个名字时稍稍撩起了眼皮。
心下早已猜出太后想要做什么了。
“淮序太子并未死。”太后此话一出,下面一片哗然。
“怎么,怎么可能,当年……”有个大臣愣愣的开口,却又不禁止住了话头。
太后自然知晓有不少人对她的话抱有质疑,“自宫变后,哀家就在派人寻找淮序太子,而且哀家也已证实,当年被带回来的尸体并非是真是淮序太子,而是替身!”
“那敢问太后,真正的淮序太子在何处?”徐太傅问。
说实话,他对于太后的话尚抱着半信半疑的太多,怎会这么凑巧,永和帝方才病倒,多年前失踪的淮序太子“死而复生”。
太后早就料想到徐太傅会这么问,抬了抬手示意,两个太监便领着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走进大殿。
青年一进来,便有大臣震惊失语:“建,建文帝!”
大臣口中的建文帝正是被永和帝篡位弑杀的兄长,亦是淮序太子的生父!
走进来的青年与建文帝起码有七分相似,周身的温润气质更是与当年的淮序太子如出一辙!
看到青年,不少老臣红了眼眶。
就在众人沉浸在淮序太子死而复生的情绪之中时,大殿内突然响起一道嗤笑声。
魏玹慢慢走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大殿中央的青年:“你又如何证明,你是淮序太子?诸位大臣,淮序太子‘死’了这么多年,在陛下病急倒下的时候又突然冒出来,不觉得蹊跷吗?”
说是病急倒下,但永和帝时日无多这事在场的各位都心知肚明。
青年还未说话,大臣中属于太后那一派系的人就厉声呵斥道:“放肆!朝堂之上,岂有你一个太监插嘴地方!”
话音刚落,魏玹微冷的目光便落到那个大臣的身上,脸上虽带着笑意却尚未达眼底。
那大臣被魏玹这样注视着,宛若被野兽盯上了一般,全身如坠冰窖,忍不住发抖。
但一想到太后的计划,大臣的底气就足了起来,不禁抬头直对魏玹的目光,正想要挑衅一番,但方接触到魏玹眼底的杀意便又被吓得快速低下头。
见状,魏玹喉间溢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在安静的大殿清晰可见,那大臣登上涨红了脸,心里恨得牙痒痒。
大殿的气氛一直僵持着,半晌,青年适时开口:“我知晓各位心中的质疑,不过我也不畏各位的查证。”
说罢,青年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这是当年父皇在我十岁生辰时赏赐给我的,或许算得上我身份的一个凭证。”
面对别人的质疑,这番镇定自若又条理清晰的态度似乎让他坐实了淮序太子的身份。
有认出了那枚玉佩的老臣激动的说:“这的确是当年建文帝赐给淮序太子的龙环玉佩,里面的龙泣血世间难得,只此一块!”
所谓龙泣血便是玉石内罕见的如血一遍可流动的液体。
当年建文帝得了这玉石很是宝贝,请了上好的宫人将那块带龙泣血的玉石制作成了一个龙环佩,在淮序太子十岁生辰之时作为贺礼送给了他。
那时不知惹了多少人艳羡。
“如此以来,淮序太子的身份便无人怀疑了吧。”太后嘴角隐隐勾起一抹好似胜券在握的笑。
下面的大臣一片安静,就算心中有怀疑的人都为快口,因为早在他们进入殿中之时便已发现太后的人已经将这里团团包围住。
现在的淮序太子自证也不过是走一走形式。
若是他们当中有人出来反对,那必然是走不出这大殿,‘淮序太子’的回归好似早已成了定局。
徐太傅微微抬头,目光瞥向魏玹所在的方向,魏玹眼眸微眯,思绪流转,徐太傅似是会意一般保持了沉默。
见下面的大臣无人再敢质疑,就连徐太傅也微微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太后甚是满意。
“现下还有一事。”太后突然开口:“昨日哀家让太医为陛下诊治却发现陛下乃是中毒昏迷!”
此话一出,下面一片哗然。
“谁!是谁胆敢谋害圣上!”
“敢向陛下下毒,必定要将此人株连九族!”
“如此恶毒的人,决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下面的大臣震怒,但这其中的义愤填膺又有几分是真?
“太后,您可有查出是何等贼子向陛下下毒?”有个大臣开口问道。
闻言,徐太傅略微蹙眉,心中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因为此人乃是太后的人,他的所言定然也是得了太后的授意。
直觉告诉徐太傅,太后前面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引出那所谓的下毒之人。
在众人所望之下,太后冷冽的看向魏玹,厉声道:“魏玹,你意图谋害陛下,该当何罪!”
*
钟粹宫。
宋纯熙坐在窗边手中缝着一件孩童的小衣,却不知怎的手一滑,针破了指尖,一滴血珠顿时渗出。
她随即蹙眉,将手指含进嘴里,指尖的小小的伤口却不断传来灼烧的痛意。
“小主,你这是怎么了?”秋雨进来瞧见宋纯熙皱着眉头立马走进查看。
“无事。”宋纯熙轻轻摇头,“只是被针扎破了手指,不碍事。”
话虽如此,宋纯熙却觉着心里闷得慌,这样的异样让她想起了当初小六子死的时候。
秋雨又仔细打量了宋纯熙一番,见她当真无事才道:“小主,东西奴婢已经准备妥善了,待主子出来我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宫了。”
如今永和帝生命垂危,这宫中人心惶惶,实在是不安全。
“嗯。”宋纯熙点头,心中也对出宫升起了期待。
这皇宫总是会压得她喘不过气,况且月姨在宫外,能出宫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这时,赵怀良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小主,不好了!前朝出事了!”
“魏公公被太后安上了谋害皇上的罪名,被太后的人追杀围剿,生死不明!”
话音刚落,宋纯熙脸色一白,小衣从手中滑落,声音颤抖的问:“你说什么?”
赵怀良垂着头,不敢去看宋纯熙:“太后事先在大殿外准备的大量人手,魏公公虽拼死逃出了大殿却人单势薄,生死不明。”
而且太后的人还在不懈的追杀,魏公公逃到宫外的几率不到一成。
后面的话赵怀良并未说出口,他家小主还怀着身子,怕是受不了再大打击。
“小主!小主!”
宋纯熙在听了赵怀良的话之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快传太医!传太医!”秋雨慌张的抱住宋纯熙的身子,赵怀良也是神色大变,立马吩咐人出去请太医。
若是小主和腹中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就是最大的罪人!
只是过了一会儿,干达却脸色发白的跑进来:“秋雨姐姐不好了,钟粹宫外面围满了禁军,不准人进出!”
“什么!”
秋雨震惊,身子一晃险些没有站稳,抱着宋纯熙的手微微收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