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权力的入场券,吹吹灰,大致也可以用了。
不过玩家想过被家主一眼认出来,也想过通过血缘追踪被查出来,没想竟出现了眼下这个情景——完全没认出她的家主一口气包庇了她的存在。
因为感觉这样的场面更有趣,所以玩家欣然顺水推舟。
她配合着完成了换住所、领仆人、定制服装等一系列琐事,忙忙碌碌到第二天,直到晚上睡觉时才得到片刻安静。
就算这样,光是她卧室附近的仆人就有五个——两个守床,两个守夜,一个护卫——一般而言当然不至于如此,这样的待遇是恩宠还是戒备就自由心证。
玩家在午夜时分突然睁眼,悄无声息跟在刚刚进来看了眼的下半夜守夜人身后,仗着小个子迅速地从人的背后与木墙缝隙间一下出溜了过去,紧接着直接翻过回廊护栏,一下摔到小花园里。
赤脚与泥土相接,最大程度减少了声音的同时,也最大程度放大了疼痛。
玩家蹲在地上缓了几秒,继续潜行。
接下来巡逻的护卫就好躲得多了。
尚且不会翻墙的玩家先是拿上藏在假山里的钩锁,再颇为艰难地爬过对于三岁小孩而言过于高大的院墙,终于踩上院外的石砖地后,饶是玩家也松了口气。
说起来直哉的院子好像在这附近来着。
玩家顿了顿,换了个方向。
禅院直哉的院落可比玩家的好出入得多了,这几年玩家经常把那里选作饭后消食场地,对其熟悉程度远超直哉本人。
守门的侍卫半耷拉着眼,一副犯困的样子,玩家光明正大走过去,径直推开虚掩的大门。
她轻车熟路地从直哉鞋柜里拿了双小鞋,路过卧室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遗憾地放过了他。
毕竟玩家也不是那种会因玩乐耽误时间的人……这两年吓得也够多了,不差这一回。
不太合脚的木屐被笈拉着与木制地板碰撞,发出清脆地“咚咚”声,守夜的仆人扫过来眼,又闭上眼睛,假装耳朵也犯了困。
玩家对这个院落的熟悉,也是包括人的。
说起来,这是不是更该叫渗透?
总之,在这小小插曲之后,玩家又一次出现在了家族学堂。
月悬中天,学堂里的枯山水在地面上投下鬼怪的廓影,在昏暗光影中,和衣美人垂眸端坐在散发着寒气的冰冷石墩上。
玩家说:“晚上好,伊织,今天真是帮大忙了。”
伊织小姐俶尔抬头,又掩饰般低下头去:“不,能为莲小姐奉献些微薄贡献,已然是我的莫大荣幸……”
玩家顺着她的话说:“真不愧是老管家的女儿,代代都有着坚贞不移的忠心,可以令人毫不犹豫地施以信任,伊织小姐可真是仆人的典范。”
就这样的话,伊织小姐竟然被夸红了脸,她一边连连否认,一边恭敬奉上了个小木箱,说道:“小姐要找的人被锁在关押训练用咒灵的仓库,只是一整天过去,似乎无人有开门的意图。”
玩家叹了口气:“这群傻子还真是连底线都不知道。”
她一边接过小木箱,一边说道:“这些就够了,伊织真是可靠。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伊织小姐行了个礼,又有些担忧地说:“虽说奴婢不该揣测小姐的用意,但是莲小姐若是要去那里,不如带上奴婢……奴婢虽然一无是处,也多少能为莲小姐搏得一点离开的时间。”
玩家看了她眼,拒绝道:“不,伊织——多少珍惜自己一点,你的用处绝不仅限于一次性的挡箭牌。”
伊织小姐又红了脸,呐呐应是。
伊织小姐是个很奇妙的人,她的家族世代作为禅院的仆从,以忠心不二作为自己的标榜,在这样教育下的伊织小姐近乎狂热地推崇着主家的血脉,认为禅院血统高贵无比,流淌着这份血液的人拥有什么才能也不奇怪。于是玩家刚一展现已经不能用早熟来解释的智慧,伊织小姐就立马相信玩家是流落在外的主家小姐,自告奋勇地要帮不幸的主人取回自己应得的地位。
哪怕是那些正儿八经的禅院也没有几个能像伊织小姐这样推崇禅院血统的,玩家要是敢随便找个人说自己是失落的小姐,首先就会被不愿被分走利益的禅院们按下来,其次就要被试试看能不能利用得骨髓也不剩下。
总之,皈依者狂热的伊织小姐非常好用。
玩家对刚刚帮了自己大忙的人下了个非常失礼的结论后,又提起小木箱继续出发。
目的地虽说算得上是机密,但是整个禅院再大也就一两座山,除了设下结界的地方,没有哪里能对幽灵般的玩家保有秘密。
玩家从小箱子里拿出小灯笼点亮,有些苦恼地望着木门上的古老一字锁。
这里就是对玩家保有秘密的设下结界的地方。
这锁是结界的交点,哪怕看起来一捅就开,实际上也根本没法撬,而玩家虽说提前准备了这里的钥匙——当然是来自上天的恩赐——但却高估了自己的身高。
她不报希望地踩在小木箱上,踮脚举起钥匙去勾锁。
差一点点。
这一点点就是天堑啊。
莲努力了会儿,除了感觉被羞辱了身高外什么用也没起,于是她软绵绵地顺着门滑下来,坐到小木箱上,心想:
回去算了。
需要三岁小孩救的没用甚尔和咒灵共度良宵吧。
休息了会儿,莲又翻出勾锁,将带勾的那头向锁扔去,糟糕的准头和技巧让勾锁与门一次次发出寂静黑夜里几乎是震耳欲聋的响声。
也许是上天觉得甚尔还是可以救一救的,在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响之前,铁钩终于瞎猫碰上死耗子地撞进了锁洞里。莲扯了扯绳子,攀援上去,接着费力将绳子系在腰上固定,空出手来将钥匙捅进锁里。
锁掉落在地。
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狂风大作。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腐臭味与无形无声的恐怖一同席卷而出!
莲冷静地将铁钩抽出锁洞,任由自己摔落在地,疼痛传来的那刻立马滚向一旁。
她回眸撇了眼,皱起眉头——玩家竟然看不见咒灵。
正此时,一道黑影从门内疾射而出,毫不犹豫扑向玩家,紧接着就地一滚,顺势起身向外跑去。
他抱着小孩喘着气问道:“向哪跑?”
莲说:“祠堂,东南。”
她看向甚尔身后被摧折的草木。
哪怕是在这样危及生命的时刻,不管是第一视角还是第三视角都没显示出半点咒灵的影子。
不知道在这里空耗了多久的甚尔几乎浑身都是凝结的黑色血痂,还有几处新鲜伤口一刻不停地涌出着鲜红血液,此刻瞳孔涣散,只是完全吊着一口气躲开咒灵袭击,躲避的动作越来越力不从心。
玩家用柔软的新衣服擦干渗进那双绿色眼睛的鲜血,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各路痕迹,在甚尔又一个受身躲避时,她突然伸手护住甚尔后颈。
有什么东西咬去了她的食指与中指。
玩家把痛呼压在喉咙里,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强弩之末的甚尔果不其然没注意到这里的情况,继续踉跄着往前跑去。
果然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那边也有。
玩家解下发带随意给自己止了个血,接着换成第三视角,观察昏暗月光里的隐约痕迹,用简短语句指挥甚尔避开咒灵。
「警告:代码错误!」
「警告:mod冲突!」
这样配合了没多久,玩家视野里突然弹出鲜红警告,紧接着满目滚动出密密麻麻的错误代码,将一切可视画面全部遮挡。
偏偏在这个时候!
玩家在心里狠狠辱骂游戏,紧接着再次集中精神,试图从代码空隙里寻找咒灵的蛛丝马迹。
但是高速滚动的代码没给她任何机会。
玩家干脆闭嘴看起了代码。
等等,这不是那个她写到一半猝死了的咒回mod?
一个劲地提示错误错误,倒是给个键盘让玩家输入啊!
因失血过多同样看不太清眼前的甚尔注意到怀中小孩突然没了声音,下意识用手探她的颈动脉。
莲安抚地拍了拍甚尔的手,心里评估了下进度,接着指挥道:“看到大路就跑上去,再往左边木廊拐,翻墙进去。”
甚尔没应声,只是喘息着拉开残破外套,将小孩整个地全部塞在怀里,包得密不透风。
莲的脑袋被死死按在胸膛上,于是这下连咒灵的呼啸声也听不见,只能听见抱着她逃跑的人的心脏在猛烈搏动,仿佛凶兽榨尽最后一丝力量拼命嘶吼。
莲乖乖地被按住,反正既看不见又听不见,于是有些好奇地数起了他的心跳。
真是狼狈。
莲想。
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倒下去。
但是这浑身浴血的凶兽一刻也不停地奔跑着,没再让她受半点伤。
翻过墙后,莲动了动,伸出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戳戳甚尔下巴。
“可以了。 ”
甚尔继续冲出一段路,这才恍惚停下。
他把小孩放下,半蹲着从头打量到脚,又把双指放在她颈动脉上。
然后一言不发地倒地。
莲带着近乎失明的视野,无奈地叹了口气,摸索着贴着甚尔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