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忧回到龙门居，六扇门的捕快已经开始盘查龙门居的各个住客，尤其是那些即将参与科考的士子。

凌忧脚步轻盈地穿梭于人群之中，目光不时扫过那些神色各异的士子们。有的士子面露惶恐，显然对这番突如其来的审查毫无准备；有的则故作镇定，但眼中偶尔闪过的焦虑却难以掩饰。

凌忧在暗中默默观察，等待穆宇带人将龙门居上下都清查了一遍，才上前问道：“穆捕快，可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凌姑娘，这边说话。”穆宇让其他捕快分散在龙门居内值守，随即将凌忧请进了客栈一楼的一间小会客室，“倒是得到了不少信息，只是尚且看不出有和案子有关联的线索。”

凌忧眉头一皱，道：“既然这样的话，你不妨先和我说说看，我们一起参详参详，也好给展捕头提供些破案思路。”

“第一，是关于金昊和林子真。这两人是同乡，都有才名，几乎是同时入住这龙门居客栈的，但两人的风评却大相径庭。”

“金昊为人张扬，他的朋友倒是有几个，但对他看不过眼的人多如牛毛。前些日子众位士子聚在京城醉仙楼比拼诗文，金昊就曾和京城的士子们起过冲突。”

“不止如此，金昊在同乡之中名声也很突出，但他对一些出身低微的士子总是看不惯，甚至会刻意排挤他们，所以有许多人对他不满。”

凌忧想起金昊那嚣张跋扈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这个金昊，无疑是个喜欢招惹人的角色，但是要说恨到非要杀死他的，倒还没有。要是想从他的人际关系下手，恐怕很难破案。”

穆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确实，金昊的人际关系复杂，但要说有谁直接恨他入骨，倒也不易查证。不过，林子真这边的情况就有些不同了。”

“哦？林子真有何特别之处？”凌忧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林子真为人低调，才华内敛，不如金昊那般张扬，但在士子中口碑极佳。因为他虽然是高门贵子，但从不与人结怨，甚至对那些出身贫寒的士子也是多有照拂。”

“不过，有一件比较秘密的事，我们也是调阅了他的档案，并询问了与他私交甚笃的一个士子才得知的。”穆宇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

“秘密？什么秘密？”凌忧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据我们的调查，林子真与金昊之间，除了是同乡之外，还有着另一层更深的联系——他们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同父异母？这倒是有些稀奇了。”

“此事极为隐秘，连龙门居内的许多士子都未曾知晓，我们也是通过多方打听才得知的。”

“据说，林子真的母亲本是金家的丫鬟，因被金老爷看中，才有了林子真。但金老爷碍于颜面，一直未将此事公开，只是私下里给了林子真母子一些银两，让他们在外生活。但后来，林子真的生母和一位林姓官人结为夫妻，林子真就成了他的养子，也改姓林了。”

“后来这位林官人经商有成，积累下不少家财，但一直把林子真视为己出。三年前，这位林官人去世，林子真为他守孝，没能参加科考，这才赶上了这一科。”

“虽然两人是兄弟，但性格截然相反。林子真不仅自己德才兼备，还经常帮助那些出身贫寒的士子，在众人之中算是有口皆碑。得知他被杀的消息，许多人都为他惋惜，还有一起结伴出城去凭吊的。”

“原来如此……”凌忧低头沉吟，“难怪那晚金昊房中燃起大火，只有他不顾自身安危准备冲进去救人。不过，这桩陈年秘事，还暂时无法和案子联系起来。”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穆宇点头赞同，“这兄弟二人从小分离，除了是同乡同学，平时并不亲近，而且，金昊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过此事，包括邱冰。”

“邱冰……”凌忧眼睛一亮，“他之前一直叫着他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疯疯癫癫的，现在他情况怎样了？”

穆宇轻轻叹了口气，道：“邱冰的情况并不乐观：自从林子真遇害后，他的情绪便愈发不稳定，时而清醒，时而胡言乱语。跟着我们回到客栈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时而大喊大叫。我们担心他这样下去，不仅无法为我们提供有用的线索，还可能伤到自己或是他人。”

凌忧闻言，眉头紧锁：“必须尽快找到稳定他情绪的方法，他可能是解开这桩谜案的关键。毕竟，他之前曾提到过自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虽然言谈荒诞，但或许并非空穴来风。我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只是还不肯告诉我们。”

穆宇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我已安排人手保护他，同时也在尝试寻找能让他平静下来的法子。只是他现在不肯见任何人，据说连饭都不吃了。”

“这人还真是棘手。”凌忧想起邱冰之前的言谈举止，心中也是十分疑惑，“他宁可相信自己会被杀，在房间里当缩头乌龟，也不愿意把事情和盘托出，难道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姑娘的分析有道理，但现在邱冰的情况，实在不宜对他进行盘问。”谈起邱冰，穆宇也是有些为难，“我只派人去他房门口守着，避免他出现什么意外，剩下的事情，恐怕要等他自己冷静下来，才能慢慢从他口中知道了。”

凌忧思索片刻，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不直接逼问他，而是通过其他途径来引导他。比如，我们能否找些与他关系亲近的人，来尝试与他沟通，或者提供一些能让他安心的物品，让他感受到温暖和安全感？”

穆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凌姑娘言之有理，我们可以试试这个办法。我一会儿就去安排，看看能否找到合适的人选或物品。”

“不过，邱冰和金昊，我看也是一丘之貉。”凌忧叹了口气，“金昊欺负人的时候，他可没少在旁边煽风点火，而且据说他的才学也不差，若是有人因为想当状元或者看不惯金昊的作为就杀死金昊，他还真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

“除此之外，还发现三个比较可疑的考生。”

“哦？哪三个？”

“这三个人都与金昊、林子真是同乡，而且，行为举止有些可疑。”

“第一个考生名叫赵轩，此人文才出众，据说从小就被称为神童，但在科举中屡次受挫，因此时常遭到金昊的冷嘲热讽，对金昊的嚣张气焰颇为不满。其他士子提起，他曾私下里对金昊出言不逊，甚至扬言要让他付出代价。”

“而且，据其他考生反映，今年赵轩的诗文造诣突飞猛进，如有神助，是今科状元的有力竞争者之一。他在被我们盘问时，显得非常不耐烦，言语之中多有回避，尤其是提到他与金昊争状元一事，他直接拂袖而去，态度十分恶劣。金昊出事当晚，没人看见他身在何处，也没有参与救火，行踪不明。”

“第二个考生名叫齐炎，此人极其孤僻，从小父母双亡，由姑母抚养长大，但他姑母也已经去世，可以说是举目无亲。在同乡士子之中，他也从来不和其他人来往。他每日不是在房中闷头读书，就是独自出门，不知去向。”

“至于才学方面……他从来不参加文会，哪怕有人主动邀请他，他也不屑一顾，更不会主动展示自己的诗文才学，因此大家都不愿和他接近。”

凌忧疑问道：“既然这个齐炎这么孤僻，家境又不好，怎么会住到龙门居来，这儿的房价可不便宜啊。”

穆宇答道：“这个我们也曾问过店老板，三年前齐炎曾经得到另一个士子的资助，和他一起上京住在这里——那个士子就是三年前莫名其妙死在自己房间中的翟歆。”

“翟歆死后，由他家人带回福州府安葬，齐炎上一科并未考上，又没了资助，连回去的路费都凑不齐。他只能平日里在寺庙中借住，一有时间就来龙门居打杂，就为了能在科考前这几日住在这里，离考场近些，以求得一个好功名。”

凌忧摇头道：“这齐炎对功名倒是很热心啊，只是他这样的性格，在官场中真能混得开吗？”

“这……我们可不好说。只是齐炎不仅拒绝我们的问话，而且态度恶劣，只顾自己在房间读书，对命案似乎毫不在意。金昊出事那晚，也没人对他是否在场有印象。相比于赵轩，他和金昊没有什么往来，只是他的态度实在古怪，所以我们也对他调查了一番。”

“这几日龙门居上下都整得人心惶惶，这齐炎还能只顾自己读书，真不知道是该说他可疑，还是说他可怕。”凌忧将穆宇所说的信息一一记在心中，“那第三个可疑之人呢？”

“这第三个人姑娘你也认识，就是你带来这住下的士子，徐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