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玥知道她们二人是为了自己好,但她并不想做这样的人,她从小到大身边没有一个血脉亲人。如今忽然有了父亲,有了兄弟姐妹,她很珍惜。即便她们当下对自己不喜,她也当尽力化解恩怨才对。
至于皇贵妃,她如今也有些后悔没有劝住父皇。
早知如此,就该好好劝劝他,不过是一点小事,不该罚的这般重的。
接下来几日,白玥主动与白薇澜她们说话,还准备了小礼物赠予她们,想与她们拉近关系。
但白薇澜她们却完全不想接受她,白玥主动送礼物示好,她们不但不收,还把她嘲讽了一番,说她的东西脏。
她们几人仍旧是对她各种欺负,撕毁她的习作,把她的东西扔入湖中,对她辱骂嘲笑种种行为,层出不穷。
白玥默默忍着,受了委屈也不说,只想办法在女夫子和皇帝面前遮掩过去。
她不想计较,流萤却看不过去了。
一日,流萤与白薇澜的宫女都去内务府领衣服。
两宫积怨已深,两人见了面都看对方不顺眼。
恰好宫女冬服只剩下一件,两人都想要这衣服。
一开始两人还只是言语争执,到了后来,越吵越厉害,两人拿着衣服争抢起来,后来竟然为了一件衣服大打出手,这衣服被二人撕扯得粉碎。
这事闹到了内务府,根据宫里的规矩,她们二人都得受罚,不光要罚月银,还得抽鞭子。
但内务府觉得白玥极受皇帝的关爱,就将流萤送了回来,并未罚她,只罚了白薇澜的宫女。
白玥听了这事,将流萤骂了一顿。
“不过是一件衣服,你想要我给你买就是,犯得着闹得这样难看吗?”
流萤哭了,委屈道:“难道她要衣服我就该让出去吗?他们都欺负我们多少回了?我知道公主烦我,不如就撵我出去罢!”
白玥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没想到她不但不认错,还耍起小性子来了。
但她知道流萤为了她尽心尽力,只不过气不过她这么受气罢了。
想了想,她让流萤先回去休息。
虽然内务府压下了这事,但白玥还是担心流萤再惹事,让流萤在宫里闭门思过三日。
如今手边没有可用之人,她想到了原先在楚家的丫鬟暮雪。
还记得她走的时候暮雪哭着要跟着走,但暮雪毕竟是楚家买来的丫鬟,再加上她走了是去过苦日子的,便没有将她带走。
如今她成了公主,不如就把暮雪要过来,在宫里做个宫女,到底比在楚家当奴婢要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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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王氏对着满桌的早食愁眉不展。
她这样已经好些天了,除夕那日楚知禹连家都不愿意回,还退了和王府的婚约。
大年初二,就有宫里的人来宣旨说楚玥是当朝公主,与楚知禹和离,以后再不相干。
这事差点把王氏给吓死,她生怕楚玥会报复楚家,一连几日都没睡好觉。
直到昨日,见宫里一直没有动静,她才稍微放心一些。可一想起如今楚知禹没了郡主,又没了楚玥,只怕以后再也没有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她就愁得很。
不单是她,楚芳颖的婚事也大受影响,也是整日里闷闷不乐的,再也没法给王氏开解。
两人整日长吁短叹,只有楚知禹还是同以往一样,丝毫不受影响。
正在这时,门外来传,说有永春宫的内官到了。
王氏大惊失色,脑海中已经想了数个念头,脸都吓青了。
楚知禹却丝毫不乱,从容起身,对小厮道:“带我过去。”
等到了前厅,见到了吴公公,两人相互寒暄几句。
吴公公对他道:“楚大人,公主让臣过来有一事想与大人商议。”
楚知禹垂眸,不动声色道:“不知是何事呢?”
吴公公道:“大人府上可有一个丫鬟叫暮雪的?”
楚知禹道:“确有个叫暮雪的。”
吴公公道:“公主说暮雪姑娘一直伺候她,她用惯了,想把暮雪姑娘买走。”
楚知禹默了片刻,对身后的洗墨道:“你去让暮雪收拾东西过来。”
暮雪很快就带着小包袱过来了,她身上一身打着补丁的布衣,低垂着头,脸上的表情很是惶恐。
吴公公打量她片刻,没看出来她有什么特别的,值得公主大费周章地来要人。但他一个太监只能照着主子的吩咐办事,他问她:“你就是暮雪?”
暮雪害怕地点点头,小声道:“是。”
吴公公点点头,拿出一包银子递给楚知禹,道:“楚大人,这是公主给的赎身钱。”
楚知禹看了一眼他手中鼓鼓囊囊的黄色钱袋,没有接,淡声道:“银子就不用了,暮雪本就是她的人。”
“这怎么能行?还是要公事公办才好。”吴公公道。
宫里人都知道新公主与楚大人之前有纠葛,他这也是第一次与楚知禹接触,只觉得此人果然生得极好,气质又佳,公主嫁给他倒也不亏。
楚知禹却坚持不收,让洗墨取来暮雪的卖身契让吴公公一同带走。
吴公公只好把银子收回去,带着暮雪离开。
吴公公走后,王氏立即带人过来了。
方才已经有下人报给她说暮雪被带走了,她早就看暮雪不顺眼,暮雪走了她反倒高兴。
她张望一番,没看到宫里太监的身影,长舒口气,拍着胸口道:“总算是走了,吓死我了,以后可别再来了。”
楚知禹眼神凉凉地看她一眼,道:“母亲还是别说这话了,皇家的人不是我们能议论的。”
王氏被他一噎,好半天才道:“我这不是……担心咱们家嘛…”
楚知禹没有理她,只道:“我去上职了。”
王氏见他离开,才锤着胸口,长叹一声:“唉……早知如此,就该对她好些的,如今是真真后悔。”
想到本有个可以攀上皇帝的机会,竟然被她活生生的丢了,她就抓心挠肝地难受,不住地长吁短叹。
她身边的赵嬷嬷见状只能劝她看开些,王氏哪里会听,摇着头哭道:“你懂什么!我的禹儿,我的颖儿,以后可怎么办啊!”
王氏如何后悔不提,暮雪跟着吴公公坐上马车,一路上都忐忑不安。
她虽然听府上的人说楚玥成了公主,但她总是不敢相信,直到真真正正进了皇宫,她才有了实感。
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红色的宫墙庄严肃穆,檐角飞翘,檐下挂着精美的琉璃宫灯。
暮雪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永春宫,来到主殿后面的一间屋内。
屋内熏着淡淡的甜香,暖暖的香气扑面而来,屋里的家具物什都精贵异常,暮雪感觉自己像是到了人间仙境一般。
“暮雪,你可算到了!”
暮雪循声望去,就见一位女子身着月白色软缎常服半躺在贵妃榻上,她似是刚睡醒,眼神有几分迷离,乌黑的发髻如云似雾地堆叠在鬓边,有些慵懒又带着贵气。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楚玥,在楚家的楚玥总是带着忧愁,整日里忙活,如今眼前这位却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了。
暮雪忙跪下去,喊道:“奴婢见过公主。”
“快起来。”白玥道,“过来让我看看。”
等暮雪走近,她端详片刻,轻叹道:“怎么就瘦这么多了?我走了以后他们是不是苛待你了?”
暮雪连忙摇头,道:“没有,大人待我很好,并未责罚我。”
白玥知道她只说楚知禹,那王氏自然是折腾她了,到底是自己连累了她。
想到这里她目光愈加柔软,声音更加温柔,道:“你别站着了,过来我这边坐下,我们两个好好说说话儿。”
暮雪哪敢和公主同坐,忙说“使不得”,但白玥坚持要她坐,暮雪只好小心翼翼地坐下,屁股只敢挨着一点儿边。
白玥好笑地揽住她的肩,对她道:
“你既然来了,以后就是我的贴身宫女,每月按宫里的规矩领月银,其他份例都和别的宫女们一样,你可愿意?”
暮雪在楚家总被其他丫鬟婆子欺负,再加上她也知道入宫当宫女都是很多官员之女才能有的机会,哪里是她一个奴婢敢想的,自然是愿意的。
白玥让屋里的丫鬟都出去,关上门,才对暮雪道:“你我主仆一场,只要没有外人,就不必拘泥身份。”
暮雪低头讷讷地道:“奴婢不敢。”
白玥知道她死脑筋,也不再多说,只等以后慢慢再让她放松下来。
她看着暮雪,在楚府的一幕幕又在脑海中重演,她轻叹口气,踌躇了一会子,到底还是问出了心里辗转已久的那个问题。
“楚知禹他…可好?”
暮雪道:“楚大人他仍旧与往常差不多。倒是老夫人她……”
白玥问:“她怎么了?”
暮雪道:“老夫人她许是担忧楚大人的婚事最近总是哭,毕竟他与郡主退婚,公主您也与他和离了。”
白玥一愣,道:“退婚?为何会退婚?”
暮雪道:“年三十那天楚大人一夜都没回来,初一一早回来就说要和郡主退婚。而且……”
她看向白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而且他还派人去接您,只是到了青山村就发现您已经被接入宫了……”
白玥惊呆了,她没想到楚知禹真的会为了她和郡主退婚,一时间心里既酸涩又有些喜悦。
楚知禹……是不是……对她还是有情的?
她心跳得极快,即使之前她那样拒绝他,但她其实心底仍是爱他的,爱他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如今已死的心重又燃起了一点火苗,火苗在心间七上八下地舔舐,让她既盼又怕,百感交集。
他竟然真的在郡主与她之间选了她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童养媳!
她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楚知禹面前,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