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晴天霹雳。
居然让她去找乔玉姜的墓地?这楚列和的脑回路怎么完全和她想的不一样呢?
不去找孩子,找已经过世的乔玉姜,他想干什么?
安好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楚列和困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乔玉姜是谁?媒体见面会你不是也去了吗?”
听他发话,安好终于定神,她不解地问:“您.......为什么不直接找那个孩子?”
楚列和淡笑一声:“我相信那个孩子是真的不想让我去打扰她的生活。而且,我也曾说过,不找她。她恨我我完全可以理解,不想认我我也能理解,也从没想过得到她的原谅。所以,除非她主动来找我,否则我不会给她增加这种烦恼。”
“可是乔女士不是也不想见您吗?之前那么多年,您也没想过去找她,现在为什么反而改主意了?”
“那不一样。”楚列和欲言又止,“我曾经去找过她,知道她不止搬了家,甚至连户口都迁走了。我便以为她是真的想忘记这段感情开启新的生活。而我当时已经成家,再追着去找她,也不能给她任何承诺,于是便只能默默成全了她。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个孩子居然说,玉姜一辈子都没有结婚,而且还终日活在回忆里,郁郁一辈子,我想,她最后一定走得很痛苦。”
楚列和语气缓慢,声音渐渐哽咽:“如果我当时找到了她,想办法解了她这个心结,想必她也不会这样过一辈子。我欠她的已经无法偿还,这个孩子又不想见我,如今唯一能让我稍微好过一点的就是,在她坟前给她忏悔。”
安好眼底一红,心脏再一次被撕裂开来。在坟前忏悔?有用吗?他楚列和想好过,可安芬呢?安芬可是带着遗憾离世的啊,这辈子都没好过过,凭什么楚列和想好过就能好过?
见她始终不说话,楚列和收起情绪:“本来我想着,你将来也会是我的家人,这件事交给你比其他人更妥当。不过看来你不是很愿意,那这样,我还是叫史廷........”
“不用了,我可以去,”安好暗中紧握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恢复了心神,语气出奇的冷静,“不过我不保证能找到。”
与其交给别人,她整日提心吊胆,还不如她亲自下场,从中作梗。让他下半生永远找不到安芬的坟,永远无法忏悔。
“我相信你能找到,”楚列和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安好,“这是她的个人信息,你拿着。我当年查到她从这个地址搬了出去,搬去哪就没再往下查了,你可以去这里问问当地一些老人找找线索,有进展一定及时报告给我。”
楚列和嘱咐完,安好冷静接过资料正准备离开,楚列和又叫住她:“对了,这件事除了楚及,一定要保密。必要的时候,如果楚及有空,我会让他从旁边协助你。”
安好点头离开。
回到工位,安好把资料放在面前,浏览了一遍才发现,她母亲的过往,她竟然一无所知,就连资料上那个她外公的地址,她都是在后来安芬过世后才听赵梅提起过,从没去过。
看了一会,安好眼珠发酸,她闭上眼,伸手右手食指大拇指轻揉着睛明穴,一时间真的是一筹莫展。楚列和想查安芬的坟,她到底怎么样才能瞒天过海?搞个假的坟吗?这可不是小事,万一被识破,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可她瞒得了一时,万一迟迟没有进展,楚列和早晚会换人接着查,这件事真的能一直瞒着吗?
还是说,她干脆撂挑子一走了之?
最重要的一点是,安芬的墓碑上,不但写的是她后来改过的名字,还有安好的名字,这要是被楚列和看到,岂不是等于自曝身份?
可是,万一安芬其实内心也是想见一次楚列和讨要一个说法,只是她倔强了这么多年,最后已经没有台阶可下了呢?
如果是这样,她是不是该重新立碑,然后借机带楚列和去她坟前?
反正,只要她不和楚列和相认,其他都不算违背她曾经答应过安芬的事。
安好想得大脑发胀,心里生出太多愧疚来,她连母亲的真实想法都没有认真去了解过。安芬一辈子没有结婚,也说不定就是想等楚列和一个解释。但是,她还是不敢冒险,目前来说,想办法不让楚列和查到安芬的墓地地址,是最安全的做法。
这些事,还是需要和小姨聊一聊,说不定,安芬会向亲妹妹透露过一些真实想法。
思路被一阵来电音乐打断,安好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接起来后,对方第一句话就让安好眉心一跳。
“我是楚及的母亲。”何萍的语气极其高傲,“听说你们在交往?”
安好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前面她和何萍之间的几个回合,对方是一点好处没捞着,如今见这身份变了,又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大战几个回合了。
“那好,一会我给你发个地址,晚上楚及奶奶想见见你。”何萍说完轻笑了一声,“你不会吓得不敢来,要叫楚及作陪吧?”
这意思很明显,你怂就别来,叫上楚及也没用。
安好被她这小人之心的行为逗哭了,嘴角扯了一下:“那倒不至于,奶奶是人,又不是鬼。”
对面什么表情她看不到也猜到了,良久没人说话,然后传来一阵嘟嘟嘟的挂断音。
安好冷笑一声,随后恢复了情绪。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楚及已经告诉家里人了,那她早晚得面对一回。
没什么要准备的,见招拆招吧。
下午,安好精心制定好去找安芬墓地的行程表和计划,向楚列和报告完,但没说晚上会去见何萍的事。
“安排得很好,只不过你自己一个人出差的话,万事要小心。住酒店的话,就按楚及的规格来。”楚列和叮嘱她。
“好。”安好面对楚列和没有多余的话,简单回了个字,便回了工位。
时间飞快。
临下班的时候,楚及发来信息:【停车场见。】
看着信息,安好想起来了,楚及早上说下了班要去买礼物,她回了条:【不好意思,临时有事,要不你自己去买?】
【你又有事?】楚及似乎不满。
【你奶奶想见我,但你不能出席。附:严重警告,你不许现在冲动打电话过去。】
楚及没回,安好猜他被吓到了。
果然,一下班,安好就被楚及拉到了停车场,一边走,一边说:“不行,我得陪你去。”
安好身上那件白外套都快被她挣脱掉:“你去我就不去了。”
楚及投了降,一脸的无奈,帮她拢了拢外套:“.......我信你真有这个胆量不去。行吧,我送你去,在外面等你总行了吧?”
安好笑道:“那也不行,你向奶奶提过我,都不跟我说一声,现在惩罚你,回家倒立一个小时。”
楚及伸出手臂抱住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对不起,我没想到奶奶比我还心急。好,我接受惩罚。”
安好回抱着他,侧着头不忘安慰:“别担心,我心理强大得很,最不怕被人为难了。”
楚及摸着她的头发:“我妈肯定也去吧?”
“放心,一对二我也不会怯场的。”安好镇定安抚他。
即便安好说得十分轻松,楚及心疼的语气依旧不断外溢:“好,结束后给我打电话。”
“对了,”安好想起一件事,从他怀里离开,环顾了一下停车场,有员工来往,“上车说。”
“我明天会去远阳县。”安好关上车门说,“董事长让我去查乔玉姜的墓地位置。”
楚及微怔:“他让你一个人去查?”
“这件事本身他就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而且说我将来会成为他的家人,所以才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我。”安好故意一副的责怪的表情看着他。
楚及悟了悟,伸手摸她的脸:“别担心,我帮你。”
安好笑了笑:“不用了,你忙你的,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她推开车门下车:“我走了。”
楚及若有所思,两人告别。
何萍给的地址是一家十分隐秘的西式私厨,环境淡雅安静,但给人一种华而不实的感觉。
安好空着手,扎着低马尾,穿着这身早上出门的通勤服去了。
她比较横,横得连见男朋友家长,礼物都不会准备。
曾礼君看到她第一眼,便是这副清水寡淡的模样,微微一愣。
“您好,我是安好。”安好没叫奶奶,她不可能叫,因为面前这个人,真的是和她有四分之一血缘关系的奶奶。
只是一个简短的招呼,她的语气端庄得像初见一个合作方的老板,身姿挺拔,暂时也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
何萍嘲笑的意味掩盖不住了:“虽然我们不稀罕你的任何玩意儿,但第一次来见奶奶,心意都不带一个,是不是太不懂礼节了?”
安好微微一笑:“何女士,这种场合,这个氛围,我不知道我们今天的话题是?”
她居然叫她何女士?
何萍眉毛瞬间皱了起来,但一时却不知道如何接话,总不能说:‘阿姨都不知道叫一声’,这样好像显得她特别在意安好现在应该是楚及女朋友身份一样。
所以安好是以一种什么身份来的?
曾礼君却笑了,或许是从没见过这么特别的‘孙媳妇’,既然她装糊涂,那么这件事就有意思了。
“安小姐,”曾礼君坐在圆桌的上座,只抬头看了一眼安好,又垂下眼帘,气定神闲去拿面前的茶水,并且没有让安好落座,“你外表看起来一般,胆子却着实大得很。”
安好站得有点累了,缕了一下脑后的头发,拉开曾礼君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开始按照何萍给她的评价自嘲:“还行吧,农村长大的,野里野气的,蛇虫鼠蚁见过不少,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让您见笑了。”
她本来是想等对方叫她坐的,也给了这个时间,但既然对方没叫,那她也不打算累着自己。
何萍和曾礼君看她自顾自坐了下来,微愣着对视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安小姐,你家里没人教你,长辈没说坐的时候,晚辈不能坐吗?”何萍立刻摆起了威严。
安好假装不解,抬头看她们:“所以您这么刻薄,连个座位都不肯让晚辈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