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萍快气炸了,她还没从见过有哪个晚辈能这样跟她说话,颤抖着一张斑驳红艳的唇,手指哆嗦着指安好,偏头看向曾礼君:“妈,您看看您看看,我说的有没有错?这个女人不止没有教养,连基本的素质都没有!”
曾礼君也皱起了眉,但迫于仪容,冷冷地说了一句:“安小姐,你这种态度,不是来见家长的吧?”
安好毫不生气:“我认为态度是建立在一个明确的目的之上的。如果双方对于这次见面,都抱有一种良好的目的,那自然态度就会不同。”
言下之意,你们就是来给我难堪的,还想让我有好的态度?
曾礼君和何萍对视一眼,略显尴尬,让安好孤身一人前来,连家门都不让进,特意选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有格调的餐厅。
她们想给安好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难而退的目的太明显了。
尴尬过后,何萍却依然不放弃狡辩:“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带着好的目的来的?”
安好以一种同情的眼神看了何萍一眼:“何女士,我虽然野,但我不是傻子,有什么话您就直说,我一定认真听着。”
她又叫了一声何女士,这下何萍实在忍不住了,完全不顾形象,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好,既然这样,我就直接告诉你,就你这种人,趁早跟楚及分手,你想进楚家,门儿都没有!”
安好静静听着,脸上挂着笑看她。
曾礼君向她压了压手掌,示意她坐下来,假惺惺道:“阿萍,别激动,只是谈个恋爱,没到进楚家那步。楚及要谈就让他谈,我们楚及是男人,又不会吃亏的。”
安好笑了,一脸真诚:“是啊,只是谈个恋爱而已,不至于这么激动。你们呢,年纪大了可能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新生女性啊,大都有恐婚症,要是真结婚,从一个人逍遥自在变成伺候一大家子,不工作吧,被人嫌弃是家庭主妇,工作吧,不止自己累,还要被嫌弃不顾家庭,真的很难的。”
听她唠家常的语气一样说完一堆,曾礼君和何萍完全懵了:这怎么完全不按正常人的思路来?说好的小媳妇见婆婆,吓得浑身哆嗦呢?更何况她们俩是婆婆加婆婆,不是应该直接一见一个不吱声吗?
话说得多了就会有点渴,安好也不看她们了,伸手把茶壶拿过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吹了口凉气喝了一口,意犹未尽道:“而且啊,将来要是有了孩子,不止要照顾孩子,还要上班,还要做家务,你们说我们现代女性怎么这么难呢?明明婚姻是一个平等的合作关系,可男人呢?出个精|子挣点钱就了不起了,女人怀胎十个月,哺乳至少两年,说不定到时候还会被嫌弃人老珠黄,何苦结婚呢?所以你们也不用费这口舌来警告我,我呢,是绝对不会嫁进楚家的。”
曾礼君和何萍面面相觑,一时哑口无言。
正在这里,安好背后的厢房门口闪进来一个人影,这人显然在门口站了一会了,曾礼君和何萍抬眼,脸色立刻变得复杂了。
安好顺着目光转身看过去,顿时傻眼了。
楚及到底还是跟来了。
何萍暗自窃喜,起身伸出手拉过楚及,脸上露出幸灾乐祸又带点心疼的意味说:“呐,小及,你都听到了,是她自己说的不想嫁进楚家,我可一点没逼她!你看看,她这明显就是在玩弄你的感情嘛!”
这下尴尬了,安好半眯着眼,挠了挠眉角,在想着一会怎么哄楚及。
楚及双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像座冰雕一样立在那里,冷着一张脸看着安好半天,安好心虚地起身往他身边挪,听他淡淡开口说了句:“她不用嫁进楚家,她只需要嫁给我就行了。”
.......
出了餐厅。
虽然说楚及最后帮她说了话,可安好明显感觉到他周围的空气还没化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脏一直跟着他来到车子边,看他自顾自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
安好顿了顿,也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昏暗的灯光透过车窗打在楚及一张毫无死角的侧脸上,嘴角没有一点弧度。
“生气了?”安好歪着头,小心翼翼开口问他。
没有回答,楚及坐在那一动不动,周身弥漫着固执的怒气。
“别生气了,我那只是一时口嗨......”
话音未落,楚及突然侧头看她,眼神里透出看不到底的失落:“你是不是真没打算跟我结婚?”
这一下可真是问住了安好。
她张了张嘴,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不是不想跟他结婚,而是不能结。
“不、不不是啊。”安好撒过这么多次谎,这次却连她自己都没骗过去。
楚及眼底渐渐朦胧,他盯着安好看了很久,然后缓缓移走视线,靠在椅背上,仰起头,轻轻换了一口气,然后像是闭上了眼。
几片枯黄的树叶落在前挡风玻璃上,又轻轻被一阵风给吹走了。车里的气息也跟着冷了下来。
长久的一阵沉默。
“我真的只是还没准备好,”安好冷静了下来,“而且结婚真的那么重要吗?我们现在这样开开心心在一起不是也挺好的吗?”
嗒——
轻轻的一声油门声,楚及始终一言不发,启动了车子。
不像上次他大怒时的一路狂飙,这次车子均速将她送到了公寓楼下。
临下车时,安好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依旧不想说话,便轻轻说了句:“我走了,你慢点开。”
楚及对上她的视线,沉默着看她下了车。
目送着车尾灯渐渐消失,安好一阵落寞,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不知道还能陪他多久。
——
一早的高铁票去远阳县。
不管让不让楚列和找得到安芬的墓地,该做的她还是要做的,比如去看看从未见过面的外公的老家。
外公早些年也去世了,听说当时安芬要迁户口的时候,还和外公吵过一架,后来便再也没有来往了。
也许是马上要到中秋节了,火车上的人很多。
安好到达远阳县的时候是十一点,这是个小站,停的时间非常短,安好迅速下了车,还得打个车才能到达目的地附近。
时隔近三十年,这里变化非常大,安好找了很久,果然不出所料,外公原来那座宅子不止换了样子,连主人也换了。
安好象征性问了几句当交差,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旁边紧邻的一间破旧宅子里出来个五十多岁老太太,叫住了安好。
“姑娘,你是乔老头家的外孙女?”
安好差点点了头,很快反应过来她此时是以陌生人的身份来查乔女士的去向的,赶紧摆了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我只是想问问这乔姓人家搬去哪了。”
老太太撇撇嘴:“不是啊?乔玉姜那个不要脸的不是没当上楚家的正室,背地里给人当小三去了吗?”
???
不知道这是哪来的谣言,安好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不想再跟她说话,转身要走,那老太太又问了:“你是什么人?打听他们家干什么?”
安好脚步顿了顿,对这老太太没什么好感,便没有再理。
那老太太却在身后自顾自说了起来:“哎,我告诉你哦,我知道她去哪儿。她呀,去迁安跟了一个有钱人,给人家当小三,叫楚什么和。她当初还因为这事跟乔老爷子吵了一架,老爷子嫌她当小三丢人,户口上都把她除名了!乡里乡亲都知道这事,乔老爷子也在这住不下........哎,你干干什么......”
没走多远的安好实在忍不了了,嗖一下转身,阴冷着眼神朝老太太一步步走过去,老太太瞬间吓得闭了嘴,脚步不太稳地下意识往后退。还没等安好走到她跟前,那老太太一下没站稳,脚下一歪,半边身子就向下倒去。
安好眉毛一皱,刚想迈步伸手想去拉她一把,电光火石之间,宅子里又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黄衣女人,哎哟一声想去扶老太太,结果两人都没站稳,齐齐摔倒在地上。
这下犹如捅了马蜂窝,黄衣女人咧了咧嘴坐在地上,连老太太的伤势都顾不上看了,冲屋里大喊:“袁子!小黑!快出来!有人闹事!”
安好:“?”
不等安好反应过来,从屋里冲出来一个二十多的短胖年轻男人,身边跟着一条精瘦的黑狗,汪汪汪大叫着。
???
那短胖男一看老娘摔在地上正哎呦哎呦叫唤着,姐姐也龇牙咧嘴的,院子里就安好一个陌生人,二话不说,手一挥,那黑狗就冲安好的裤脚咬上去。
“哎——我可没——”安好解释了一半,来不及了,转身就想跑,可那黑狗的速度极快,安好眉头一皱,哧一声,穿着运动裤的脚腕被黑狗的尖牙咬透了。
她怕狗再使劲,不敢动了,怒道:“你们有病吗?放狗咬人?”
黄衣女子立刻接话:“袁子!她欺负咱妈!”
袁子一听,乌麻着一张脸,圆眼一瞪:“你谁啊?”
没等安好回答,他啐了一口,态度极为嚣张:“甭管你是谁,我告诉你啊,你推老人这事没完!”
此时周围的邻居三三两两出来看热闹,已经围了一圈人了。
安好眉间紧紧锁着,大脑飞速转动起来:她现在被狗咬了,必须马上去医院去打疫苗。可这一家人一看就是极不讲理的那种类型的,而且他们还有狗,从气势上来说,她输了。
“首先,我没推她,是她自己没站稳倒的;其次,现在最重要的是带你母亲去医院检查一下;最后,我被你家狗咬了,现在我要报警。”
她说着,一边打开手机准备打报警电话,一边冲袁子厉声道:“叫狗走开,再咬我,谁跟谁没完还不一定。”
谁料,袁子果然是个不讲理的,不止没喝开黑狗,反而往前一步想去阻止安好打电话。
安好哎一声,侧身躲开,手上的包被拉扯到地上,头发也甩了一脸,她眼底似乎冒出火来,又气又急。
那狗又在旁边汪汪叫了起来,一人一狗一齐欺负安好,又是叫又是扯,围观的人雅雀无声看戏。
正在绝望之际,人群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哎——干嘛呢!”
趁乱,安好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杨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