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霜的密室内,西域人和男子被裴晏紧紧绑在刑架上。
裴晏笑道:“没想到我还能在来这里。”
黎霜没有接裴晏的话,上前用木棍抬起西域人的下巴,问道:“姓甚名谁,来这里做什么?”
“阿萨德,来卖货的。”
她又转头看那男子,男子忙答道:“小人罗生。”
“行,”黎霜坐回身后的椅子上,明明是抬着头,却给人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罗生转了转眼睛,“小姐是哪条道上的?”
方才他和阿萨德被蒙了眼睛带到这里,连自己如今身处何处都一头雾水。
黎霜冷道:“多嘴。你们只需要告诉我,大皇子要做什么?”
“什么大皇子?”罗生道:“我怎么能攀上大皇子那般的天潢贵胄呢?”
黎霜冷笑一声,“你当我是傻的不成?眼神飘忽,说话结巴,你在撒谎。”
罗生抖着身子,转头看向了阿萨德。
阿萨德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想全盘托出,却被罗生用眼神制止了。
“有意思,”黎霜看着二人,“我这里又不是戏班子,还在我这里演上了。”
她的耐心消失殆尽,“不说是吗?那先给你们松松筋骨。”
黎霜将木棍递给裴晏,裴晏一下没一下地用木棍敲着自己的另一只手,发出令人胆颤的声响。
“啊!”罗生痛呼。
几下之后,却是阿萨德忍耐不住了。
“我说,我说!”
裴晏停了下来,站回了黎霜身后。
阿萨德无视了罗生的警告眼神,声音惊且惧:“不久前,罗生找到我,说让我替大皇子做件事。”
“什么事?”
阿萨德看向罗生,“他要我尽快带商队来长安,以卖货之名留在这里。然后,然后……”
阿萨德顿了顿,“前些天,他交给我一个死人,让我向皇帝指认那人是因孟家而死。”
罗生疯狂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这女子年纪轻轻,是怎得找到自己的!罗生惊疑不定,只想堵住阿萨德的嘴。
“然后你就按照他给你的话术,说孟令辉草菅人命?”
阿萨德点头,“对。”
“那你呢?”黎霜看着罗生,“你是大皇子的人,所以嘴硬些。但是这人都已经招供了,你只是徒劳挣扎。”
罗生咬牙不语。
黎霜转了转眼睛,道:“你为大皇子做事,他可念着你?若他真的把你看做一个人,就不会让你独自去干这件事,连个护卫也不给你。”
罗生眸子闪了闪,沉吟半晌,道:“没错,事实确实如阿萨德所说。”
黎霜一笑,“承认便好。现在,一五一十地说出所有细节。”
宫禁后,皇宫一片死寂,守夜的宫人连呼吸声都小之又小。
黎霜做回了李清正,站在宫门前,将手牌递给侍卫。
“大理寺卿李清正,有要事求见陛下。”
侍卫如见厉鬼,抖如筛糠。但他鼓起勇气打量起身前人,一身凌然正气,不正是大理寺卿么?
于是他克制住心底的恐惧,跑着入宫通报去了。
“臣李清正,见过陛下。”
皇帝脸上尽是震惊之色,手抓着龙袍未曾放松一刻。
李清正不是死了吗?他连尸首都见过了!如今他又怎么会好端端出现在这里?
但皇帝又转念一想,自己乃真龙天子,邪祟如何能靠近?
所以他稳了声音,“李卿可要跟朕好好解释解释。”
“是。”
在接下来的一刻钟内,黎霜向皇帝详细说明了自己是如何遭到刺杀,又是如何掉下悬崖再被自己的暗卫所救。最后又是如何心惊胆战地回长安见皇帝。
皇帝听完,眉头紧缩,“竟是如此!”
可冯御向自己打了包票,说李清正已死……
罢了,容后再议。
“陛下,臣今夜贸然前来,是为孟令辉被冤一事。”
卫霄忙下去接过黎霜手上的东西。皇帝看后,怒然拍桌。
“大胆刁民,为一己之私污蔑朝官!”
卫霄顿感不妙,正要说些什么,黎霜又颔首道:“陛下,此事不仅是孟家一族之事,更事关我大盛朝的颜面。臣以为,应释放孟令辉,并昭告天下,大盛人从不会做此等草菅人命之事。”
皇帝沉声道:“不错。李卿,你即刻带着朕的口谕,将孟令辉从狱中接出。务必要好生宽慰他。”
“是。”黎霜拱手退下。
“李……李大人?”满脸憔悴的孟令辉从草席上坐起,身上的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
黎霜让狱卒打开门,急迫地走进去。
“孟大人,可还好?”
孟令辉不知是先震惊还是感动,道:“李大人不是已经……”
“说来话长,”黎霜道:“日后再与你说道。听说你的父亲心急如焚,都快要病倒了,快些回家去看看吧。”
“好,好。”孟令辉连连点头,眼含热泪。
第二日,皇帝昭告天下:李清正之死乃是误会,皇上已严惩那群山匪。再有,孟令辉草菅人命一事实属污蔑,无罪释放。
百姓无不震惊,更多的是对李清正死而复生的喜悦。
下朝后,冯御叫住了黎霜,笑得温和:“李大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黎霜含了得体的笑,道:“多谢殿下。只是臣却以为,作难之人必受天谴地惩。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这是自然。”冯御笑得勉强,一甩袖子便离开了。
黎霜正要走,便看到冯渊朝自己而来。他的身边还跟着几个官员,其中还有黎伯约。
几人对黎霜关切了几句,尤其是黎伯约,对李清正的回归显得格外欣喜。
现在宫道上只余黎霜和冯渊二人。
“李寺卿,想必你也知道最近西厂的所作所为。也怪我无能,无法左右父皇的想法,让大理寺落得如此尴尬境地。”
黎霜淡然一笑,“殿下言重了。陛下圣心如此,你我无法揣度。不过在其位,谋其政,上不愧对陛下,下不愧对百姓便好。”
冯渊颇为赞赏,“李大人好心气。还望日后多加小心,莫再遭小人暗算了。”
“多谢殿下提醒。”
出宫后,黎霜又去了一趟孟府。她跟孟令辉解释了一番自己死而复生的事,又提醒了孟令辉的父亲谨慎行事。
“你干的好事!”冯御坐在上首,将手边茶杯朝卫霄砸去。
卫霄不敢躲,任由茶杯砸破了他的额头。
“殿下,此事实在是意外!奴才也不知道那李清正居然死而复生,还逮住了罗生和阿萨德……”
冯御气极,“李清正没事,罗生和阿萨德的尸体都丢到我院子里来了,孟令辉也已无罪释放,你跟我说这都是意外!”
他吼着,又想到了今早父皇提点他的事情。明里暗里都在说他有心想让李清正真的死去,只为了夺大理寺之权。
这不,李清正回来之后,大理寺又似从前那般活了过来,哪还把他的西厂放在眼里?
冯御大恨,看到卫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怎么活下来的,你找的人怎么都是吃干饭的!”
卫霄跪着,头也不敢抬,“殿,殿下。奴才也未曾料想李清正坠下万丈悬崖还能生还,是奴才的过错……”
冯御闭上眼睛,极力平息自己的怒气。
只是闭上眼,他就想到了冯渊今晨看他的时候,那双眸子里透着的轻蔑和厌恶。
他怎么敢!都是因为卫霄办事不利,自己才这样被动!
冯御猛地睁开眼,拿过手边的信,“把这个东西交给母后。若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话,你这条命也别想要了。”
“是,是。”卫霄如蒙大赦,爬着过去接过冯御手里的东西。又要如法炮制,爬着离开这里。
“等等。”冯御冷道。
卫霄又转回身子,低头道:“不知殿下还有何吩咐?”
“去把户部尚书吴贵找来。就说……我想和他谈谈沧州税收之事。”
“遵命,殿下。”卫霄忙不迭地爬了出去。
卫霄走后,幕僚从侧边走了出来,恭敬道:“殿下,不必太过忧心。”
冯御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李清正虽死而复生,扰乱了殿下的计划。但西厂已立,陛下也十分信任。加之朝中大部分都是殿下您的人,那您大可不必为了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费心。”
冯御听完,眉梢微扬,笑道:“你很聪明。那依你看来,卫霄此人如何?”
幕僚垂首:“卫霄此人,办事有时马虎,但是把极好的刀。他擅长左右逢源,那殿下不妨一用,只别尽信便好。”
黎府内,黎伯约笑得开怀,“我就说那小子是个有福的,还害得我白白为他忧心那样久!” 尹燕也知道了李清正的事,“伯约看中的人,自然是不会差的。”
“既然李清正回来了,”黎伯约看着尹燕,道:“不如让他和霜儿认识认识,也好……”
听出了黎伯约话中的意思,尹燕佯怒道:“霜儿不是说过了么,她不喜被让人安排。还是等时机成熟吧。”
“这……哎,”黎伯约摸了把胡子,“好吧。婚姻之事也确实是不可强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