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和孟大人回来了!”大理寺内,一官员欣喜喊道。
众人走了出来,十分激动地迎接二人。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黎霜都不知道到底要先回答哪一个问题。
所以她挑了几个重点。包括自己如何回到长安,又是如何救出孟令辉,都粗略地说了个大概。
“那西域人也忒可恶了,如此冤枉孟大人!”一人愤恨道。
孟令辉只说着没事,心里虽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再多问黎霜什么。
包括西域商人是受谁的指使,黎霜又是为何会被那群匪徒盯上。孟令辉通通不知道,黎霜也未曾告诉过他。
黎霜如今不能直接和冯御撕破脸,更不能将此事挑明。尽管双方心知肚明,却知越是这样的关头,越是要沉得住气。
“此事已经过去,大家以后也要小心才是。”黎霜宽慰道。
“是啊,”一人出声,“李大人这一回来,我们就有了主心骨了。”
黎霜见他们面有忧色,心下一惊,知道他们最近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近日可又是发生了什么?”她问道。
除去那桩已经解决了的店家拖欠工钱的案子,黎霜并未听说还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情。
一人犹豫了会儿,开口道:“大人近日忙碌,所以无暇顾及更多。现下确实有一件事颇为棘手。长安都在传,那户部尚书吴贵家的嫡女吴映锦,竟是假的……”
“什么?”黎霜觉得荒谬,“什么叫是假的?”
孟令辉解释道:“吴贵有一姨娘张氏,十多年前和主母刘氏同一晚生产。只是没曾想两个女婴被府里的嬷嬷调了包,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过了这么些年。刘氏也是前些日子无意间听到两个仆妇碎嘴,这才知道了真相。这几日不仅在府内让吴贵给个说法,还状告到大理寺来了。”
“状告何人?”黎霜问道。
“姨娘张氏,”孟令辉补充道:“因为刘氏特地让人将那张氏的接生嬷嬷从老家接来了长安,一番逼问下,才知一切都是张氏的主意。”
“李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刘氏站在公堂之上,声泪俱下。身边还有两位豆蔻年华的女子。
而公堂另一边,正是被刘氏状告的姨娘张氏。
黎霜坐于上首,沉声道:“张氏,我想先听听你如何说。”
“李大人,此事实属诬告!”张氏不卑不亢,“不过下人随口编排,夫人怎能如此轻信!”
刘氏冷笑,“我亲信?那位接生嬷嬷可是亲口承认了。当晚是你要挟于她,要将你我的女儿掉包!白纸黑字,张姨娘怕是抵赖不得的。”
说着,刘氏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有人接过递给黎霜。她大致看完,确实是刘氏所说的那样。
“呵,”张氏看向刘氏,“若非夫人你以那嬷嬷的儿子相逼,她又怎能替夫人伪造供词污蔑于我?”
刘氏气极,但并未有动作。她稳了声音,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知你的手段,你想让你的女儿做吴家嫡女,故而有了此厢事。”
“二位,”黎霜突然出声,打断了二人争执,“这样下去,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曾有人家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不过都不会将此事大张旗鼓地宣扬,巴不得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是刘氏却执意要将此事挑明,无论结果如何,日后长安百姓都会记得这一桩事。
黎霜和孟令辉正想着办法,便从堂外走进一人,正是吴贵。
“寺卿大人!”吴贵的脚步快且乱,毫无章法。
他站定,颇为难地朝黎霜拱手,“劳烦大人为我的家事操心,我也不知内人今日会来找大人。不过毕竟这是家事,我这就带着妻女回府自行处理了。”
说完,他拉着刘氏就要走。
“吴郎!我替张氏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凭什么不能要一个说法!”刘氏哽咽着,指着吴映锦。
吴映锦颔首,“母亲,我知您不舍得将那嫁妆用在一个血脉不清不楚的人身上。女儿知晓母亲的意思,也并未有贪图吴府家财之意。若母亲想让妹妹归到您的名下,女儿绝无异议。”
被吴映锦称之为妹妹的女子眸子颤了颤,终是什么也没说。
许是被说中心思,刘氏的嘴一张一合数下,“你……我何曾这样说了。”
她哪知道吴映锦是个心思活泛的,这都能被她猜出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她的短,这不是存心想让她难堪吗?
张氏一改先前之态,擦了擦泪,“夫人若是这般想,妾身也能拿自己的体己钱补贴一二,何苦这样折辱妾身……”
吴贵脸色不太好看,拉着刘氏往外走,十分抱歉地对黎霜道:“李大人,此厢事是我处理不周,改日一定登门致歉!”
待黎霜反应过来,五人已经全部离开了。
“李大人,这……”孟令辉并不知道吴家到底是要唱怎样一出戏。
听方才的话,应当是张氏不满自己辛苦筹备的嫁妆给了张氏的女儿,吴贵又迟迟不愿给个定论,所以才闹到了大理寺来。
可是黎霜却有另一层想法。
此事并非看上去那样简单。若只是孩童掉包之事,倒不会让吴贵如此焦头烂额,几日都在为此事奔波。
此前她已经了解过,吴贵因为此事被皇上提点,说他未处理好内宅之事,公务也屡出差错,隐隐有贬谪的意思。
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要将吴贵推上风口浪尖。毕竟如今长安都在传吴贵后宅不宁,嘲笑他管家不力,更不能当好户部尚书。
这背后的人……黎霜只一想,便知道是冯御。
户部掌管大盛税收,可谓是大盛命脉之一。冯御欲揽权,从此下手既不会太引人注目,还事半功倍,掌握税收的同时拥有吴贵在朝中的势力。
而黎霜也能猜到,此厢事大概是冯御欲拉拢吴贵,而吴贵并没有应下才有的。
“既然能自行处理,那便再好不过。难道他之前不知此事已闹到大理寺么?”黎霜问道。
孟令辉想了想,“知道的,只是公务忙碌,先前从未亲自来过。”
那说明冯御不仅一手让吴贵后院起火,一手让他疲于应付自己的手段,让吴贵迫于重重压力向他屈服。
可是这事根本由不着自己来过问。就算冯御有此等打算,她又能做什么呢?
黎霜越想越觉得无力,但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对孟令辉道:“我知道这些日子大家苦西厂已久。还请你告诉他们,只要大理寺还在一日,我就会尽我所能让大理寺撑下去。”
孟令辉心有触动,“是,大人。”
“陛下,宋家一干人等已被连夜逐出长安,再不会惹陛下烦心了。”卫霄颔首弯腰,朝龙案后的皇帝汇报着,神色恭敬。
皇帝心情畅快,“这便好。那宋禾连朕修个行宫都要搬出先祖的尚俭之德来,实在是烦不胜烦。”
卫霄谄媚道:“正是。陛下日理万机,想做什么自都是应该的。”
皇帝赞许地瞧了他一眼,问道:“那尹家那边呢?这虎符一直在尹运海手上,朕心不安呐……”
“陛下,此事暂时还不能急,”卫霄道:“定远那边有消息说,蛮夷养精蓄锐已久,似有进攻大盛之势。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先按兵不动,留那惊鸿将军一段时日,以待来日?”
闻言,皇帝点点头,“不错。物尽其用么,是这个理。”
他又盯着卫霄看了半晌,道:“做的不错。看来朕不顾朝臣反对设立西厂,并不是什么不当之举。以后也莫要让朕失望。”
卫霄颔首,“谢陛下厚爱。”
黎霜得知宋家因为触动皇帝逆鳞被贬去定远的消息,不可谓不震惊。
她记得很清楚,昨日上朝时,宋禾因为皇帝要大修行宫,在朝堂之上劝谏良久,孔孟之道和先祖之行通通搬了出来。
皇帝脸色不怎么好看,黎霜下朝时还去提醒了宋禾一番。
当时,宋禾对她说:“李大人好意,宋某心领了。只是宋家家训如此,必为大盛和大盛百姓着想。民为贵,君次之。大修行宫耗费巨大,非明智之举。就算陛下欲降罪于宋家,宋某也绝不会后悔今日所为。”
黎霜十分触动,没想到宋家昨夜便被驱出了长安。
她想到自己如今和冯御作对的处境,更是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裴晏听说此事后,神色轻松,“被贬就被贬,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到死都是为了这样的皇帝卖命,还不如早点辞官跑呢。”
“这些话要是被别人听去了,我就不是辞官这么简单了。怕是连李府地下的蚯蚓都要被挖出来砍成两半。”黎霜冷道。
裴晏觉得好笑,“不会的,放心吧。”
二人的对话再正常不过,甚至距离都很好地控制在了三步以外。可在凌逸看来,二人像极了在打情骂俏。
小姐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二人,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