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儿急忙跑进屋内,面有喜色,“小姐,那家赌场被端掉了!”
黎霜眉梢一挑,“果真?”
“千真万确!”影儿激动道:“听知情人说,那伙人本赌得好好的,一男子突然掀了赌桌,一人挑场内百人,给他们治得死死的。”
黎霜越听越觉得荒谬,“以一敌百,这是写什么话本子吧?”
“似乎确实……”影儿正思考着,屋外便走进一人。
那人跨着大步子,假以乱真的马尾荡在身后,随着玄色而来的,是他惯有的腔调——
“大小姐!”
凌逸抬手制止了裴晏要再往前走的动作,示意他就站在此处,刚好离黎霜三步之远。
裴晏挑眉,“行,”他看着黎霜,“听说那赌场被端了,简直大快人心。”
这人神色飞扬,黎霜打量了一下他的脸,淡道:“你干的。”
“什么?”裴晏道:“又成了我干的了?”
黎霜已经习惯了他演戏的样子,以致于能一眼看出他到底是不是在诓骗自己。
“看你的脖子。”黎霜虚指了一下裴晏脖颈的右边。
见裴晏面有疑惑,凌逸拿过一旁桌上的铜镜给裴晏。
铜镜中映出的,正是裴晏脖颈侧那红艳艳的梅花印记。
裴晏如见赃物,放下铜镜,抬手对着那处擦了又擦。
黎霜看着他动作,好笑道:“那赌场有一规矩,凡入内赌博之人,都必须在脖颈上印梅花印。而那印记有剧毒,只要赌博之人妄想出老千或偷窃,他就得不到解药,三个时辰内暴毙而亡。”
“不是吧,”裴晏抽了抽嘴角,“那我都已经过了四个小……两个时辰了。”
“还说不是你,”黎霜好整以暇地看着裴晏欲哭无泪的表情,道:“有这样的武功,长安可找不出多少人来。”
凌逸算其一,但他今日并未出过黎府,所以只能是裴晏了。
裴晏见自己已经辩无可辩,耸耸肩,“好吧,我承认。”
“说说吧,”黎霜喝了口茶,“怎么做到以一敌百的?”
这么细节,那黎霜的消息也忒灵通了些,裴晏心道。
他挠挠头,“没有那么厉害。我偷偷撒了点药粉,自己又提前吃了解药,那些人没多久就晕乎乎的了,一推就倒。”
黎霜半信半疑,毕竟裴晏做的事有利无弊,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她微眯了眼,“你为什么要自己去做这些,还不提前告知我?”
“这个……”裴晏眨了眨眼睛,“那天我瞧着西厂和巡京卫的人抱团欺负人,不把大小姐你放在眼里,所以给他们一个教训。”
闻言,黎霜更加怀疑,“就因为这样?”
“对啊!”裴晏道:“我可是大小姐的暗卫,大小姐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大小姐所指就是我之所向!”
这话……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尽管再怎么怀疑,黎霜也再问不出多的东西来了。至少裴晏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无论目的如何,她都是受益者。
赌场一倒,西厂和巡京卫之间的联系点就被切断了一个。
“现在的重点不是我的毒么?”裴晏抿唇,似对黎霜的视若无睹有些不满,“我都不知道解药藏在赌场的什么地方。”
黎霜一笑,“你是功臣,日后我会常去你的坟头祭拜的。”
“不是吧?”裴晏好笑道:“大小姐怎么还是这么狠心,我们可是……”
凌逸眉头一拧,“你和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黎霜冷眼看着裴晏,“这毒不罕见,我有解药。”
既然背后的人都和冯御有关,那手段也应当如出一辙,毒也不会例外。
影儿心领神会,去柜子里拿出药瓶递给裴晏。
“大小姐也不舍得我死,对吧?”裴晏吞下解药,笑得恣意。
凌逸冷笑,“自作多情。”
“赌场被端了?吴之恒是干什么吃的?”冯御愤然道。
卫霄颔首,“那小子下了迷药,谁也不察,所以……”
“呵,”冯御冷哼一声,“居然能被一个小子耍得团团转。查出他是谁了吗?”
“并未,”卫霄面有忧色,“那人神出鬼没,我们的人没有跟住。”
冯御沉了脸,道:“真是一群废物。别让我知道他是谁。”
卫霄不敢接话,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大理寺内,黎霜听完孟令辉的话,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吴之恒怎么敢如此做?应家虽不算什么大族,也由不得他如此欺压吧?”
孟令辉道:“确实如此。吴之恒说应家有谋逆之嫌,带着人强行闯进了应家的院子,把应老和应甫都下了西厂大狱……”
“荒谬,”黎霜皱眉,“他可有证据?”
孟令辉轻声道:“道听途说……”
“简直欺人太甚!”
“吴统领,此番是不是有些过分了?”黎霜拦住带着人在街上巡逻的吴之恒。
吴之恒让身后人自行巡查,语气冷淡,“李大人何意?”
“明人不说暗话,”黎霜道:“应老和应易偃被你下狱,吴统领不该解释一下么?”
“解释?”吴之恒不解,“应易偃用巫蛊之术诅咒陛下,未被处死已是圣上格外开恩。”
他又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吴某知道应易偃是大理寺的人,所以李大人心急也正常。只不过此事应当轮不到李大人来过问。”
黎霜咬牙切齿,“到底是罪有应得,还是蓄意构陷,吴统领再清楚不过。我知道吴统领想做什么,又是在替谁做事。不过我提醒吴统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吴之恒笑得温和,“吴某谨记。不过李大人还是多关心应家才是。”
黎霜恨极。她哪里不知道因为上次之事,吴之恒记恨上了她,联合西厂,背靠冯御,想尽了一切方法要整垮她。
第一步就是拿大理寺的人开刀。
吴之恒前脚刚走,裴晏后脚便冒了出来。
黎霜看着他,道:“来得正好。你会轻功,去应府帮我取个东西,我入宫一趟。两刻钟后,你托凌逸把东西交给我,他知道怎么混进宫。”
她说完东西的位置就走,没给裴晏说话的机会。
“陛下,应家不敬圣上实属污蔑,求陛下明查!”黎霜肃然道。
冯御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寺卿大人说话可要讲证据才是。”
黎霜道:“臣有证据。”
她有些不安,现在已经过了两刻钟,东西却并没有送到。
“证据在哪里?”冯御笑意更深,卫霄也嘲讽地看着她。
“这里!”
一男子的声音传来,黎霜很快知道来人是谁。
裴晏向皇帝行了一个生涩的礼,把手上的东西交给黎霜。
“这位是……”皇帝问道。
黎霜答:“回陛下,这是臣的家仆。”
皇帝表示自己知道了,打开卫霄从黎霜手里拿上来的东西。
一份血书,尽是祝祷大盛和皇帝之语。
应甫两朝重臣,皇帝一眼认出了他的字迹。
见皇帝面有动容,黎霜便放下心来。
要不是应易偃曾跟她提过这个,黎霜还真不知道如何救应家。
在冯御和卫霄震惊的目光下,黎霜道:“应家一片衷心,绝不会对陛下不敬。”
冯御扫了黎霜一眼,道:“父皇,血书也可伪造,做不得数的。”
“陛下火眼金睛,自会知道此血书是真是假。”黎霜道。
“不错,”皇帝合上血书,“此事实属乌龙,朕会还应家一个清白。”
他私心便不觉得应家会有这样的不逆之举,李清正刚好给了自己为应家说话的台阶。
皇帝心里还是有些不明白,这段时日卫霄呈报的案子已有两桩是冤案,加上赌场莫名被端,他也不知道西厂是如何做事的。
大理寺可很少有这样频频出错的时候。
“陛下圣明。”
“那血书怎么回事?怎么没有一个人知道!”冯御站在自己府中,狠狠踢了卫霄一脚。
“奴才也不知道李清正有这一手!”卫霄为自己辩解道。
冯御气不打一处来,“碰上李清正,真是事事不顺。我看那赌场一事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黎府,黎霜屋内。
“干得不错。不过我不是说可以让凌逸来送么?”黎霜问道。
裴晏随意道:“我又不是没有混进宫去过,那地方我还挺熟的了,为了节约时间,用不着叫凌逸去办。”
“可是小姐明明是安排了我来做,”凌逸愤然道:“我看你就是想抢功。”
裴晏觉得好笑,“什么叫我抢功?时间就是生命你懂不懂?我找东西花了那么长时间,还要回来找你。这一来一去,东西送的不及时,大小姐的命都没了。”
此话一出,凌逸也无言以对,只是一味地瞪着裴晏。
他知道小姐交代自己的事被裴晏抢了,简直恨不得再抽裴晏几鞭子。
黎霜见二人拌嘴,觉得头疼,“不知道你们整日都在吵些什么,给我消停点。”
“可是小姐,明明就是他……”
凌逸好没气地指着洋洋得意的裴晏,话未说完,便被黎霜的眼神止住了。
屋内无言,只剩裴晏和凌逸互相瞪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