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战战兢兢地穿过一片被酒气腌渍入味的五彩世界,看到正在兴头上的自家少爷,做了五分钟的心理建设瞬间轰塌,闪身躲进过道。
想到什么,助理深呼吸几次,还是低头咬牙走了出来。
李运泽的狐朋狗友们看到衣穿西装的助理,有吹口哨的,还有哼笑嘲弄的。
“真是新鲜,这是什么新型cosplay吗?”
李运泽闻言视线从怀中女生的衣沿抬起,看清来人的脸,眉头顿时捏在一起:
“你他妈过来干什么?”
助理嘴唇蠕动,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出声,反正他们这一桌每一个人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听清。
“大点声!李少问你话呢!”
他要说的话可不是李运泽愿意听的,但卡座外围的几人脸上都挂着玩味的笑,丝毫没有给他让道的意思。
一闪而过的绿色灯光为助理的脸增添了些菜色,他眼睛一闭,大声道:“李总,太太让您回去一趟。”
劲爆的吉他声似乎都长眼色地停了下来,死寂维持了几秒,躁动便再次席卷而来,助理却感觉自己已经被禁锢了亿万年。
“哎呀!”
上一秒还歪在李运泽怀里的女生被一把推开,手中的酒杯也被带着泼到另一个男人身上。
李运泽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阴沉难看,腾的一下站起身,随意踢开脚边的障碍,微扬着下巴走向助理。
助理不敢看他刀子一样的眼睛,恭顺垂下的视线,扫到李运泽舔舐犬齿的动作,浑身不自觉抖动起来。
李运泽在一桌的沉默中贴着自己的助理站定,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助理那张滴着冷汗的脸,举起方口酒杯浅饮半口,顺势将酒杯一下一下砸在助理的肩头。
先是轻轻的推搡,酒液飞溅,弄湿他的头脸和西服,然后重到助理忍不住趔趄。
李运泽面色阴鸷到要滴下墨来,最后一下干脆把手中酒杯砸出去。在助理脚边。
玻璃器皿炸裂在助理脚边,可怜的助理被吓得肩膀耸动,浑身抖如筛糠,根本不敢再做任何可能会惹怒李运泽的事。
“滚!!”
助理得了圣旨屁滚尿流地滚了。
李运泽眼底爬上血丝,没跟一桌子的男男女女打招呼,径直迈腿走了。
“嗤。”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一个剃着板寸的男人,他拿过酒瓶,重新给自己倒了满杯,一饮而尽,玻璃杯重重地砸在桌面。
“妈宝男走了,咱们几个爷们接着喝啊!”
“噗。”
被李运泽从怀里扔出来的女生发出一声嗤笑,风情万种地裹了裹身上单薄的披肩,再次从桌上取了几张薄薄的纸巾,往身旁那位糟了无妄之灾的男人身上扑去。
男人一改李运泽面前的笑颜,面无表情挡开她的手,狭长而又平直的凤眼根本没往她身上看一眼,而是射向对面的板寸。
“他还是嘉百的太子,说话注意点。”
男人的声音也变了个样,褪去温和伪装的外表,露出冷淡的本质,音量不大,却让人不禁心生畏惧。
板寸又嗤了一声,但终归没再说什么。
……
“少爷。”
方家宅子的管家上前迎接晚归的李运泽。
“我妈在哪?”
李运泽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宅子里面走。
管家快步追上去:“太太在书房。需要把醒酒汤送上去吗?”
“不用。”
李运泽的头是有些晕,但他没当一回事,接着扶手,三两步跨上了二楼。
轻车熟路地拐了两个弯,门也没敲,直接按下把手撞开门。
“妈!我好不容易跟蔡振他们聚一回,你有什么事非得叫助理这个时候找我!”
站在李太太身后为她提供头部按摩的按摩师,被突如其来的闯入惊到,手上的动作一乱,惹得她尊贵的客人眉头蹙起。
半躺在椅子里的李太太没说什么,只摆了摆手示意按摩师退下。
等胆战心惊的按摩师带着工具离开书房,李太太才缓缓睁开眼,平静地回应带着怒意质问自己的儿子。
“少跟他们凑在一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去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白白拉低你的身价。”
李运泽冲到她面前,试图为玩伴们辩护,又被李太太递过来的文件夹打断。
“妈明白你不喜欢欢娱的那个,不逼你,你再看看这里的,有喜欢的,妈……”
薄薄的文件夹砸在厚厚的地毯上,李运泽咬了咬口腔内壁,像看仇人一样瞪着椅子里的妇人,伸出的一根手指,指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我说过,我、不、去、相、亲!”
“把你的手给我放下。”
李太太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在年过半百的人生里,还没人成功改变她要做成的事,哪怕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也不行。
她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文件夹,重新递给李运泽。
李运泽神色阴晴不定,没伸手去接。
李太太深吸一口气,将文件夹放到书桌上,转身往外走,语气强硬:“那你就待在这儿,什么时候选出来一个,什么时候再出去。”
“……为什么。”
垂在休闲裤旁的手指一根根蜷起,紧紧握成一团,直至泛白的指节被青筋环绕。
“你他妈的为什么总是要逼我!”
李太太听出他语气不对,皱眉回头,只看到一只携着酒气的拳头。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里了。
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的美目在房间里流转,却只见削着水果的老管家。
“太太!太太您醒了!”
见自己从小照看到大的雅云小姐醒来,老管家五味杂陈一时间老泪纵横。
他在楼下厨房盯着醒酒汤,以备小少爷需要,听见楼上传来沉重的声响,正犹豫要不要去看看,就看到小少爷匆匆离开。
老管家直觉不对,关了火上楼查看,书房门紧闭,他敲门问话都没有得到回复,只好强行打开房门。
没想到雅云小姐居然满脸鲜血倒在书房地上。
老管家保持着理智,只叫了司机,并没有叫救护车闹大事情。
只是越想越后怕,看上去比受伤的当事人还要难受。
“太太,您伤在脸上,好在没伤到骨头,但也是要好好养一阵子的……”
李太太挂着吊瓶的手拍了拍老管家,声音有气无力不似往常强势:“运泽呢。”
管家擦了把脸,犹豫着要不要跟雅云小姐讲,却抵不过她的视线,委婉地说了运泽少爷是如何离开的老宅。
李太太闻言闭上眼睛,在老管家哀哀戚戚的哭声中重新睁开。
凤眸流露出的凛冽让人怀疑刚才见到的柔软是否为错觉。
“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你再去帮我做件事……”
……
姚依柠拉过的几车物料已经全部布置完毕,她和贺若枫“巡店”时也不自觉留意到以前视若无睹的各式物料。
绕了小半个嘉百,几乎集齐了她亲自搬运的所有款式。
“小贺,你知道有个特别大的主形象贴纸料是用在哪里的吗?”
那个物料是被卷在桶里的,她看不清是什么,好奇拆开后发现是个比她人还大的巨幅主形象贴纸。
因为有背胶,比一般的布料更重,所以收回去费了她一番力气,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姚依柠的视线在四周的墙体、柱子上巡视,都没看到符合特征的物料。
贺若枫一脸:原来你也有迷糊的这一天,跺了跺脚。
姚依柠顺着她的动作看去,看见地上正贴着一个她描述的东西——地贴。
姚依柠扶了扶额:“我傻了。”
她最近一直在全身心思考下一步方向,对生活里的其他事变得迟钝起来。
原主在作者笔下是一个被性骚扰缠身的炮灰形象。
就算把李运泽、马冠臣还是之前在千华广场遇到的黑衣男人这些渣男消灭,只要姚依柠还是书中的这个姚依柠,她就永远无法摆脱被骚扰的既定命运。
她想研究的新方向就是整治性骚扰,改变原主和自己的命运,想到的几个点子,却都很难和购物中心结合起来。
贺若枫耸耸肩,表示没什么:“其实你这已经很好了,我刚来的时候前三个月都像是在梦游一样,你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小天才了。回头当了领导,别忘了提携我就行。”
说到当领导,姚依柠想起沈立钧那天在车里的承诺,拉着贺若枫去地下一楼,进行今天的第二次监工。
晚上,姚依柠和沈立钧说了自己的初步想法。
姚依柠能感觉到沈立钧听得很认真,没有镜片阻隔的那双深沉眸子像是要把她看化掉。
她不自然地在椅子上挪了挪,轻声问:“您觉得怎么样?有可行性吗?”
“不急,你可以慢慢想。”
果然。虽然姚依柠能听出他声音中的安慰和鼓励,但还是小小的失落了一下。
沈立钧几乎能看到垂着头的姚依柠耷拉在身后的尾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角。
“我要出差几天。”
姚依柠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一直在接触方家的人给他带来了些意想不到的消息。
这次的短暂离开不仅仅为了他一直以来的愿望,还为了拥有能够保护她的力量。
“司机会留在华市,你愿意的话,下班可以继续坐车回家。”
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倾身,手臂自然地搭上另一张椅子的扶手。
姚依柠看着染上浅粉的白皙脖颈靠近,想要屏息,却不自觉贪恋那股越来越明显的好闻冷香。
漆黑的瞳眸随着主人歪头的动作减去大半自带的威慑,饱满的唇瓣在高挺的鼻梁下张合:
“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