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昨晚沈若岚给苏晗煮了醒酒汤，宿醉和早起还是让她感到头痛欲裂，如坐针毡。

早年她刚接手公司时，每天都要奔波于各个社交场合喝酒应酬，巅峰时期的她一天半斤白酒都喝不醉。

“老了老了。”苏晗感慨着叹气。

“知道自己身体没以前好了还喝那么多。”

Lisa站在苏晗身后，嘴里不断数落，手上半刻不停地替她交错轻揉着太阳穴和百会穴，好减轻些头痛。

“你就不能偶尔奉承我两句？”

“是是，您千年不老，万杯不倒。”

苏晗听后倍觉好笑地勾起嘴角，努力维持住冷酷的面容。

Lisa是几年前她在俄罗斯旅游时在一家酒吧遇见的，当时对方正用流畅的中国话和同行的伙伴说着绕口令，一下就提起了她的兴趣。两人交谈后，她得知对方还在求职中，而自己正好一直没招到得心的秘书，便和对方多聊了几句。

对方是文学类专业，且精通多国语言，与苏晗的要求不谋而合。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嘴太损。

Lisa的中文很好，好到能迅速掌握各式网络用语，记得有阵一个网红很出名，导致她几乎每天都要在苏晗办公劳累的时候脱口而出一句“奥里给”。诸如此类的情况还有很多次，常常把苏晗雷得外焦里嫩。

一次苏晗忍无可忍，和Lisa约法三章，规定有外人时要和她说官方用语，以免她在公司精心塑造的高冷人设崩塌。

本来苏晗今天应该是照常九点半来公司，结果凌晨苏醒的时候看到手机通话记录有纪怀玉的三四个未接来电，按照对方火急火燎的性子，她就知道多半是出事了。

登录后到热搜榜上一看，顾晏清和秦宛州的绯闻热搜排名还算靠前，结合沈家兄妹的贴心说明，很快她就理清了事发经过。

时代真是变了，热搜的留言并没有苏晗预想的那么糟糕，反而多了许多祝福的声音。

——“真爱无关性别，祝福州州。”

这条来自真爱粉的留言被几千人点赞到了评论区的最高处，简短一句却格外亮眼。

当然，剩下的很大一部分还是负面评论。

于是五点半天没亮，苏晗就联系Lisa把她接到了公司。

公关部八点半才上班，苏晗就用两个多小时亲自写了几版通稿，准备等公关部上班了直接交给她们。

按理说，她完全不必这么上心，至少她没听说过别家哪位董事长亲自给公司小演员反黑的，传出去让人笑话。

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秦宛州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妹夫？

苏晗拧紧了眉，试图努力在中华词库里寻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

说起来她们俩谁攻谁受？

苏晗觉得见两人时有必要问问清楚。

没过多久，纪怀玉一路绕道加飙车，众人飞速抵达了合众娱乐。

“苏总，我把她们带来了。”纪怀玉轻敲三下后推开门，迫不及待地和苏晗邀功。

“嗯。”苏晗点点头。

秦宛州和顾晏清瞧着一本正经、面色冷峻的苏晗，都觉得有些陌生。

一方面，昨夜秦宛州和苏晗闲聊过后便觉得和她更亲近了些，另一方面，顾晏清还从未见过苏晗办公时的样子。

还挺特别的，两人心想。

“坐吧。”苏晗抬颚指了指一旁的会客桌，自己也起身，“Lisa，倒三杯咖啡，两杯红茶。”

纪怀玉闻言欣喜万分，虽然不知道苏晗是从哪得知她爱喝红茶的，但这种特殊待遇无疑给足了她面子。

她环视四周，挑衅地看了看另外三个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很快Lisa就把四杯饮料带了上来。

苏晗给自己拿了杯红茶，顺势把另一只装有红茶的杯子朝顾晏清的面前推了推。

“我上个月新买的金骏眉，你尝尝看。”

纪怀玉：“？？？”

苏总你是不是给错人了。

顾晏清观察了几秒杯中的茶叶，条索紧细完整，叶底肥厚，茶汤清澈明亮，表面荡着层黄灿灿的金圈。鼻尖凑上一闻，只闻到淡淡的兰花香。

“好茶。”顾晏清沿杯壁轻抿一口，只觉十分爽滑，转而笑答。

“正好等会带点走。”苏晗瞧着也乐呵呵的。

“苏总，是这样，这个人是……”纪怀玉备受打击，忙急着告状。

“我知道，她是我妹妹。”苏晗冷静地接过话。

准确来说应该是小姑子，但顾晏清不喜欢这个称呼，所以苏晗对外都直说对方是她妹妹。

所以说现在是董事长的妹妹在和自己手下的艺人搞地下恋情？纪怀玉转了一个弯才反应过来，原地石化。

“昨晚我带着她们和张导聚了聚，不小心喝多了，我妹妹来接我们。”

“绯闻我早上看到了，先前已经让Lisa交代公关部去处理。”

“辛苦你了，你可以先走了。”

苏晗全程微笑看着纪怀玉，她现在心情不错，毕竟自己这个妹妹是头回有喜欢的人。

某种程度上她还得感谢爆料的人，不然以顾晏清的性格，不到关系十分确定时是不会说的，可能很长时间她都得蒙在鼓里。

纪怀玉犹豫着走向门口，几乎一步一顿。

“等等。”苏晗叫住她。

果然苏总还是在乎她的，纪怀玉激动转身。

“把这杯咖啡带走，别浪费。”

苏晗眼中带笑，满面春风。

纪怀玉哽咽着拿起一次性咖啡杯就走，留下一个失魂落魄的高大背影。

看了出好戏的秦宛州三人忍笑得辛苦，温不言更是乐得快把嘴唇咬破了。

受压迫久了，更是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怎么了，这么高兴？”苏晗见三人脸憋笑得五官都有些扭曲，疑惑发问。

“前面纪姐不知道顾医生的身份，险些和顾医生打起来。”秦宛州颇合时宜地举手告状。

苏晗听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了几眼正在低头喝茶掩饰尴尬的顾晏清。

自己这个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的妹妹，会打架？

还是和那个一米八二满身腱子肉的纪怀玉？

“没真打起来。”顾晏清见苏晗一脸困惑，轻咳着出言补充，“她嘴巴不干净，没有证据就污蔑你家艺人用不正当手段博流量。”

温不言十分配合，在两人旁边激烈点头。

“这样。”

苏晗听下属说过类似的事情，所以也能大致猜到。无非就是纪怀玉随口的恶意言语中伤了秦宛州，顾晏清听完不乐意便和人家争起来了。

几年前她想过严管这个事，但那时纪怀玉成绩不错，人又心高气傲不服管，出于公司整体利益考虑，她便也只能当没听说过。

没想到顾晏清谈恋爱时还挺上道的，这么护短，她十分欣慰。

自从苏晗嫁入沈家第一天起，顾晏清沉默寡言的性子就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还记得那年顾晏清刚满二十岁，每逢节假日都会从学校回沈家吃饭，却每次都很少话。

从她的视角看来，顾晏清就像个不会哭闹的孩子，不太讨人喜欢，却也带着几分傲娇的可爱。接触的日子久了，她也就明白，顾晏清只是单纯的不善于表达情感。

“纪怀玉前几年给公司带出过几个人，所以性子傲了些，我也不好随意动她。”

“但是我会尽快整理出一份新的工作规范，以后坚决杜绝此类影响公司内部团结的事件发生。”

鉴于苏晗的行动力向来惊人，顾晏清闻言便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宛州这次的电影不错，正是升咖的关键时刻。”苏晗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八卦的眼神在秦宛州和顾晏清两人之间游移不定。

公司这两年没几个大火出圈的艺人，哪怕资质最好的演员身上也都缺了些爆点，可谓是时运不顺。

然而从上次首映典礼的反响来看，秦宛州应该是今年最有机会跻身一线的实力演员。运气好的话，等公映后做几波营销，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影视圈的香饽饽。

“所以你们要亲亲我我的话，还是得避着点人。”苏晗做了一个双手蒙面的动作，两只手各留了条指缝，以便于她从中偷窥，“只要不被拍，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就算了，毕竟秦宛州醉酒也有她的原因。

秦宛州立马反应过来，脸色一红：“苏总，不是这样的。”

“那张照片只是借位。”顾晏清的语调里似乎透出丝遗憾。

“真没亲上？”苏晗将信将疑。

“真没有。”两人异口同声。

只不过在那之后发生了点更严重的事，秦宛州顿感心虚地抬头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

“你俩就没点别的什么？”苏晗不死心。

“我们只是朋友。”

顾晏清用这一句把苏晗后面的话都堵了回去。

她只是秦宛州的一个朋友，两人机缘巧合地同做了一场梦，仅此而已。

既然秦宛州希望两人的关系悬停在这一层面，那她也不会反对，她会尊重她的所有意见，不让她为难。

苏晗见两人说完话后心不在焉、左顾右盼又不敢看向对方的样子，灵敏的鼻子捕捉到了一股新鲜的八卦味道。

这两个小孩，还想糊弄她？真当她这么多年白混了。

“好吧，那两位朋友要注意，以后如果再发生这种意外的话，记得先挑个没有人的地方哦。”

玩味的语气中明显话里有话。

对于许多第一次恋爱的人来说，谈恋爱时最美好也最彼此吸引的时期就是暧昧阶段，明明都对对方有意思，表面上却若即若离，心口不一。很明显，秦宛州和顾晏清正处在这个阶段，苏晗很确定。

因为小动作是不会骗人的。

无论是秦宛州坐下后无意间朝向顾晏清伸展的双腿，脸上可疑的红晕，还是顾晏清次次与对方眼神触碰后慌忙低下的头颅，微微泛红的耳根。

老了老了，苏晗一边暗自感叹着自身年岁的流逝，一边继续肆意品味着两人之间美好的初恋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