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风,这入了宫门飞黄腾达了,也不要忘记我们这些共患难的兄弟姐妹啊。”谭盛风的左邻座同事叼着吸管滑着滚轮扶手椅蹭了过来,试图瓜分一些谭盛风的遗产。
被顺走了半包纸抽的谭盛风把桌面上最后剩下的鼠标垫和水杯收到了纸箱里,无奈地说:“你明明一直在笑,你的嘴角都没压下去过。”
抱着纸抽回到座位的左邻座放开吸管严肃道:“这是因为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谭盛风右邻座见状也过来凑热闹。
比左邻座厚道一点的是,这右邻座把自己手里的橘子掰了两瓣儿放进了谭盛风的箱子里,“多惦念着我们宣传部的好,吹枕边风的时候多美言两句。”
“两瓣橘子就想收买我?等我哪天当真爬上岳总的床,第一个就把你俩调去后勤部天天给食堂的创意料理剥橘子。”谭盛风凶巴巴地要挟道。
听到当事人的这句玩笑话,宣传部里原本略有伤感的氛围也被消解了。
虽然名义上谭盛风的级别是坐火箭飞上天和原本领导的领导的领导肩并肩了,但绝大多数人对此并不羡慕。
大家对于“岳莫隐是一个好的总裁,但并不是一个好日常相处的人”这件事心照不宣。
虽然已经是现代社会了,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还是有它的存在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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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谭盛风来到岳莫隐的办公室时,他发现那理应关着的门已经处于打开状态了。
但谭盛风还是选择在进门前把纸箱放在了地上,伸手敲上了一边的玻璃门,恭敬地叫了一声:“岳总。”
岳莫隐并没有抬头,只是用笔示意了一侧谭盛风的工位,“东西收拾完,过来看一下宣传部交过来的这份策划案。”
回答“好的”,蹲身端起箱子,走到自己新工位上,放下箱子。完成这一串动作的谭盛风开始从箱子里掏东西。
因为后勤那边已经提前帮他把电脑配置迁移好了,所以他其实只需要把一些个人用品,比如水杯台灯什么的带过来就行。
然后在岳莫隐的余光中,谭盛风起手掏出了一个半个可乐瓶高的戴着荷叶斗笠的水豚摆件。
然后又掏出了一个背了个小乌龟的水豚、一个臀部翘到可以顶起三颗苹果的水豚、坐在一朵莲花上的水豚……
各种姿势的水豚沿着他办公桌的围挡的长边摆了足足一排。
正在把手里最后一个捧着心心的水豚摆到角落上的谭盛风动作突然顿住了。
他猛然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这些卡皮巴拉摆件放在之前的办公室里没什么问题,甚至能与左邻的菜狗系列和右舍的吾皇喵系列打成一片。
可现在自己所在的位置是总裁办公室啊!
这可是一张岩板桌就值差不多六位数的总裁办公室啊!
他缓缓望向岳莫隐的方向,弱弱问了一句:“可以吗……”
其实在谭盛风掏出第一个卡皮巴拉的时候岳莫隐就想提示他了。
但看着对方开心的样子,那句宛如讨嫌家长一样的“办公桌上最好少放与工作没有关系的内容”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在对方宛如一只小动物一般的目光中,岳莫隐只能答道:“当然可以,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我不会管员工的桌面会摆什么东西的。”
长出一口气的谭盛风将桌面上的卡皮巴拉大军一顿排兵布阵,甚至安排那只捧着心心的卡皮巴拉驻守在了桌角,正对着岳莫隐。
岳总一定会喜欢它们的!
终于落坐在了办公椅上,谭盛风紧接着熟练地先后登录了企业微信和企鹅聊天软件。
一个上班用,一个摸鱼用,这很合理。
那边谭盛风正在进行最后的的收尾工作,这边岳莫隐手机上之前加的斩妖人聊天群活跃起来。
【你的亲耶耶:兄弟姐妹们!】
【你的亲耶耶:地点城郊水库,今晚辛苦跑一趟,有人有时间吗?】
【烧窑老郭:今明天没活儿,我可以来。】
【你的亲耶耶:OK。咱俩老地方集合。】
【你的亲耶耶:@山不就我,新人要不要来凑个热闹?有我保护,没问题的啦。】
虽然之前岳莫隐详细地阅读了全部的群文件,但毕竟他对于斩妖这种几乎像是都市传说一样的事还是追求一个眼见为实。
【山不就我:可以。】
只可惜那边谭盛风打了静音,不然共处一室的岳莫隐就能够在第一时间会发现自己这位新晋总裁助理的企鹅聊天软件居然会响起与自己同步的消息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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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水库,现在这些妖兽出没的地方还挺有创意啊。”一个鬓角有些凌乱的男子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落下驾驶座一边的窗户,然后将手去感受凌晨山路上的夜风。
副驾驶座上的娄向晨打开了上车前从自动贩卖机那里买的还带着温度的咖啡喝了一口,“嗨,总比过去前辈们动不动就跑乱葬岗好吧。”
“现在人死了都统一拉去火化,体内的炁是半点都留不下来,妖兽去墓地吃什么?”男子笑道。
娄向晨严肃道:“你可不知道现在的贡品花样可是日新月异,要是哪天因为斩妖而吃不起饭了我真的会去疯狂偷吃坟头的贡品。”
紧接着两个男人哄然大笑,爽朗的笑声驱散了夜风中裹挟的几丝阴凉。
“向晨你这话说的,要是你都吃不起饭了,那我们其他人怎么办?我可还指着用这次的妖核跟司妖鉴那边换点私房钱呢。”
“我也就是运气好,自家老爹脑袋灵光留了个铺子,每个季度收收租金虽然也不富裕倒是饿不死。”娄向晨把金属拉环扔进喝空的易拉罐里,拉环与锡制的瓶身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说起来老哥你最近在忙啥呢?总是嘴上说着要用妖核换私房钱,但感觉你好久都没参与斩妖活动了来着。”
男人长叹一声:“我啊,瞎忙。前些年上边一纸文件,所有的私窑都给封了,我就想着找点其他活计来着。可找来找去,像我这种没什么文凭,工作经历简单到填不满一页简历的人,也就能出卖自己的时间和劳动力了。”
这话娄向晨并不知道怎么接才能不伤害到这男人。
虽然在企鹅群里对方的ID是【烧窑老郭】但是在微信上对方现在的ID是【AAA货拉拉-郭】。
在已经没有什么大型危险妖怪的现代社会,对于一些斩妖人来说,生活的难远胜于斩妖的难。
感觉氛围有些过于沉重了,那老郭又主动提起另一个话题:“再开十分钟我们就到了,那说是要自己来的新人该不会放你鸽子了吧?这一路上我们可半个车都没遇到。”
“应该不至于,这人我见过,感觉是那种挺稳重的类型。”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娄向晨心里也没底。
毕竟在那日与岳莫隐挥别后,聂立庐冷笑着提醒自己,这位自己刚刚迎进来的能看到炁的“普通人”身上穿的都是那种只接私人订制单子的品牌。
“人家凭什么参与我们这‘外包的’、‘半公益的’、只有苦劳没有功劳的斩妖活动呢?”聂立庐在最后的时候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给到娄向晨。
娄向晨无法回答。
毕竟在遇到岳莫隐之前,他所认识的斩妖人都是从斩妖世家里走出来的。
“斩妖是一件虽然不能对外言说但光荣而伟大的事情”——这个概念自小就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不容辩驳。
可岳莫隐会接受这个观念吗?
就在两人所驾驶的这辆小型货车路过一座公路边的露台时,露台的边缘陡然亮起两道宛如黑夜中潜藏在高密草丛中黑豹的黄瞳一般的灯光。
紧接着一辆哑光的法拉利便在一声发动机点火的声响中缓缓缀在了货车身后大概十五米远的位置。
“我看人真准。”娄向晨看着后视镜里的法拉利驾驶座上的岳莫隐,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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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人在水库大坝上停车汇合后,娄向晨招呼岳莫隐道:“小山啊,大晚上跑一趟辛苦了。”
听到对方称呼自己为“小山”,岳莫隐微微皱眉。
他可以理解娄向晨暂时不想让一边的老郭得知自己的真实姓名,但这个称呼实在是太过于可爱跟自己的形象实在是不搭。
“不辛苦。”岳莫隐用一直不冷不热的语气回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娄向晨和老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上班时候面对领导的气息。
“老郭,因为这次有新人,我就简单说一下流程。”娄向晨轻咳一声,“司妖监那边感应到城郊水库这边炁的浓度高得不正常,所以让我们来检查一下情况。”
高得不正常?
岳莫隐往旁边的水库方向看了一眼。
在获得四重瞳之前,他也来过这里。
那时城郊水库在他的认知里只是一个普通的适合周末出行散心的风景清秀有山有水的地方。
依照群里文件的说法,一般炁在自然界中的浓度很低,只会随着动植物的活动逐渐累积在体内。
而现在他的视角里,这水库的表面浮着一层宛如牛乳一般的浓雾。凝聚到这种程度,也无怪会引起斩妖人重视。
“一般来说,我和老郭这种普通的斩妖人能感知到的炁都是非常微弱的。”娄向晨继续解释道,“但在这里,连我都能感知到炁的浓度很高。”
感知?
岳莫隐想起上次在七院,那个叫聂立庐的人也是这样形容的自己。
他再次看向了水库表面。
那里浓如牛乳的炁时不时会猛地消失一块,随后又被周围散过来的炁填满。
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一大口一样。
明明不远处就有这样剧烈的变化,而自己面前的娄向晨和老郭却似乎没有任何察觉。
难道……岳莫隐心中萌生了一个猜测。
“一般来说,炁浓度越高的地方越容易孕育妖兽。”听着娄向晨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给新人解说,老郭撇嘴插话道,“这次总算不会白跑一趟了。之前出活儿总是碰到些什么偶然成妖的猫猫狗狗,根本换不得几个钱。”
听到“猫猫狗狗”这种形容,娄向晨的解说热情明显受到了打击,“老郭说得也没什么错。近百年来,炁的浓度越来越低,基本上没可能再有什么危险的高级妖兽出现了。充其量也就能出现个老虎水平的玩意儿。”
老虎?
岳莫隐微微皱眉。
在办公室看到的那种级别的妖兽在斩妖界只算老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