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宋小姐,时辰也不早了,许某约了好友在别处畅聊诗书,先行告别了。”
娑翠树影,衣沐微风。天光乍泄处,许仲儒抱手俯身行礼后便离开了,唯剩下宋鸾枝与容玉珏二人。
“世子,我帮你吧。”
“不用。”
站在容玉珏身侧的宋鸾枝着实有些心虚,不敢直视他的双眸。正欲走向他身后帮他推轮椅时,却惨遭拒绝。
容玉珏故意压低声音,冷下语气淡淡回绝。
在宋鸾枝的手刚碰到轮椅时,熟练地自己推着轮子朝前走着。
见状,宋鸾枝只好作罢,悻悻地收回了手。
看来这回,是真的气得不轻。
宋鸾枝于心间无奈叹气,只好任由着容玉珏一言不发的朝前推着轮椅,自己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花树风轻下,勾勒出马头墙的错落雅致。
街巷空荡,水墨丹青之下,二人缓步而行,相顾无言,只剩下轮椅的嘎吱声响。
宋鸾枝侧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容玉珏的表情。
只见他面色平淡,如水春眸似带着些薄雾,竟有些惹人心疼,看得宋鸾枝心脏似被狠狠一揪。
容玉珏本身便是一个容易自卑敏感的人,刚刚那般遮掩,确实有些伤人心。
想到这,宋鸾枝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禁蜷缩起来,抓着衣袖摩挲着。
未曾想,正当她张了张嘴斟酌着想要开口时,容玉珏却忽的停下,转过轮椅与宋鸾枝面对面。
“!”
思绪飘远,一时刹不住车的宋鸾枝被轮子绊了下,径直朝容玉珏的怀中扑去,与他撞了个满怀,顺势坐到了他的双膝上。
“抱、抱歉!”
炙热的气息如自家院内的梨香,瞬间将宋鸾枝包围在内,使她无法呼吸。
她竟一时愣住,只知抬眸、微张着嘴,与嘴角含笑的容玉珏静静对视。
错乱的头脑和躁动的心跳声让宋鸾枝无法多想,慌乱的想要起身。
她双手下意识按住容玉珏的肩膀,怎料一向柔弱多病的世子,此刻竟故意地反手勾住她的腰身,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温香软玉瞬时在怀。
他使用巧劲,让宋鸾枝怎的都无法脱身。
宋鸾枝本就担心他的腿,不敢使劲,只好用手撑着微拉开些距离。
“容玉珏!你想干嘛?”
宋鸾枝看着容玉珏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一时心里发麻,小喘着气别开眼,故意板着脸厉声喊出他的全名,似想要唤醒原本的他。
“卿卿。”
容玉珏垂下眼,碎发落于额前,在脸上打出细碎的剪影。
他语调带着丝委屈,故意延长尾音,惹得宋鸾枝身子颤了颤。
“你都不愿...主动哄哄我吗?”
“我、我...”
看着面前微红了眼眶,抬起那湿漉漉的眼眸眼巴巴看着她的容玉珏,她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卿卿,我很好哄的,你只要稍微说一点、就一点好话,我就会很开心的。”
“难不成,悠悠是觉着,我这般的人...配不得那些好话吗——”
“当然不是!”
容玉珏话音刚落,宋鸾枝便瞳孔微震,急忙打断解释道。
“世子这般好的人...自是配得上的。甚至、甚至那些常见的好话,都无法形容...”
越往后说,宋鸾枝心里越发虚,尤其是看到容玉珏眼眸愈加明亮,声音更是细弱。
容玉珏却也不顾话中真假,眼里像浸了蜜糖似的,浓烈炙热的情感如潮水般涌出。
空巷内暖阳低垂,惹得冬风醉。
那一颦一笑、一字一句,如青灯扰芳华,惊起意长情深。
容玉珏再也顾不得其他,欣喜如孩童般侧头靠在宋鸾枝的肩窝处,如珍宝般爱不释手地蹭了蹭。
他温热的掌心透过衣衫让宋鸾枝僵直了身子,细软的发丝甚至时不时掠过她的脸颊。
“容、容玉珏...”
“卿卿,听你这般说,我真的好开心。”
他直起身,真挚的眸光落于她脸庞,声线微哑:“卿卿,我已经,许久未曾听过这种话了。谢谢你,卿卿。”
“这、这没什么,你先、先放我下来。”
宋鸾枝眼神四处乱瞟,红晕慢慢爬上她的脸颊,结巴着开口说道。察觉到容玉珏松了劲,连忙起身。
温软离去,容玉珏笑容微微敛去,藏于衣袖之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
“刚刚我、我对许公子说的那些话,你别、别放在心上。”
宋鸾枝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上辈子一心扑在名利场和家业上,她从未与异性有如此亲密之举,更别提拥抱了。
他抬起眸,滑动轮椅紧挨着宋鸾枝,细声细语道:“我知道的,卿卿。”
“其实,只要卿卿心里有我。不管什么身份,玉珏便已经知足了。”
冬城日暮之下,远方似传来阵阵筝音。
容玉珏逆着光,周身散出柔和的碎玉,人影斜倚青山皱水,语气温柔。
他双手紧握,放在身子两侧,手指在无人注意下握紧轮子。
他故作轻松,薄唇轻启:
“卿卿,我,不求多的。”
“只要悠悠能时不时念起我,我便很开心了。”
宋鸾枝一时看愣了神,下意识问起:
“真的吗?”
容玉珏笑容僵了几秒,手背因用力过猛青筋凸起,他眸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温和笑道:
“自是真的。”
时至今日,宋鸾枝才意识到,自己好似一直看错了容玉珏,他压根就不是什么柔弱无力小白花!!
“宋、宋府到了!”
看到宋府二字,宋鸾枝心中的石头终是落了地,松了一大口气。抬手指了指家门口,便好似兔子进了狐狸窝,慌不择路般一溜烟便跑进了府内,“哐当”一声,将大门紧闭。
随后似是察觉到有些不妥,又轻声打开一条缝,露出亮晶晶的眼睛,喃喃道:“世子今日所说,鸾枝已经了然于心了,还请世子...放心。时辰不早了,鸾枝先行告退。”
容玉珏似又恢复到以往温柔如玉般的翩翩公子模样,轻轻点了点头,歪了歪头朝宋鸾枝摆了摆手。
只是宋鸾枝不知,在大门被彻底关上之际,门外那如玉郎君,霎时变了脸,眼底黯淡一片,再不似从前模样。
“卿卿...”
呢喃声被缓缓流水遮掩,听不真切。
却又似耳鬓厮磨般,缱绻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