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是神说容易出一些小意外，到时候我们可能会被分开，你……”
“不要分开！”
这两个字在此时此刻的曲倾宁耳中是禁词，原本略微平静的语气在这一刻有了爆发的迹象。
可是他出不去啊……
不想欺骗曲倾宁，不想他傻傻地找自己。
“倾宁，你讨厌我吗？”
“喜欢你。”丝毫没有犹豫的三个字打得庄星尧措手不及。
讨厌就好了……
这一刻，他居然无比期望曲倾宁像其他人一样讨厌自己。
“好好的，出去后。”
他耐心的哄着，握着曲倾宁的手靠近神像。
在相差几厘米便要碰到神像时，原本平静的曲倾宁却瑟缩了一下。
他的脑中闪过几个小片段，其中最清晰的，是庄星尧因交易付出代价惨死后，还被纪文周拉出来，所有人像是饿狼扑食般挥舞着手中的利刃。
庄星尧浑身是血，面容恬静安详，没有了呼吸。
可即便他已经死了，纪文周却感到更加愤怒。
死后也没有得到安葬，而是像对待什么破布一样丢在操场舞台上。
任由发了疯的人们发泄内心的恐惧和恨意。
曲倾宁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反手抓住庄星尧的手死死按在神像上。
“送他出去。”
耳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对面的墙上显现出一段话，神低沉的嗓音道：“读出来。”
看到上面的那段代表同意交易的话，庄星尧瞬间反应过来，趁着曲倾宁看着那段话愣神的几秒，他捂住曲倾宁的嘴，阻止这场交易。
等另一只手要将曲倾宁的手放在神像上时，没意识到他们已经耽搁了太久，楼下的人已经上了楼。
带头的正是纪文周，他看着墙上的那段血红的字，“果然是你。”
“为了他？看来是……来不及了？”
不行！倾宁……
扑通一声后，庄星尧已经跪在地上，失神落魄道：“你说了会送他出去的……你不会食言吧？”
没有答复。
刚才还在为即将诱导曲倾宁而隐隐兴奋的神却没有任何回复。
那些处在崩溃边缘的人也不会在旁边看着，有人一脚踹在庄星尧脊背。
闷哼声过后，庄星尧一手撑着地板，斜眼看着抱着胳膊看好戏的纪文周。
“你不能伤害曲倾宁……”
“哦~”纪文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你求我？说不定我心情好了，就满足你的临终遗愿了。”
曲倾宁照样坐在地板上，视线在人群中随意一扫，在看到熟悉的身影时，他的瞳孔放大。
“谭老师……”
可谭夏回避了他求助的视线，她握紧拳头，狠心转过身。
看着这群随时有可能冲过来的人，曲倾宁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了，发自灵魂的颤抖。
“真可怜，你的谭老师似乎并不打算管这事呢？不过她也管不了，旁观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纪文周心情极好，“不对，我有更好的办法，谭老师……你难道就不恨庄星尧吗？不想杀了他吗？”
谭夏没说话，双指紧紧攥着咖色连衣裙，长发遮住了她的眉眼，曲倾宁看不清她的神情。
此时的谭夏陷入了和柯如曼同样的状态中，早已被埋藏在心底的无端恨意在今天彻底滋生，即将破土而出。
他们确实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去恨他们呢？
没人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但就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庄星尧就是一个怪物……
纪文周仿佛知晓他心中的挣扎，阻止周围蠢蠢欲动的人的同时还在循循善诱。
语调轻柔带笑，仿佛来自上天的神，指引找不到路的人类。
“动手吧，一切因他而起，一切因他结束。”
“从他进入这所学校开始就已经打破了这所普通学校的宁静不是吗？”
“死去的柯如曼、张离……他们都在看着你。”
“不行不行……”谭夏捂住耳朵，眼睛紧紧闭着，脚步虚浮地退到墙角蹲下，“你闭嘴！”
“没关系的，杀了他，你将会是大家心中的英雄。”
纪文周还在说话，但谭夏已经崩溃地蹲在地上捂着耳朵大叫，不再理人。
他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说着便退开两步，立马有人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手中握着一把水果刀。
锋利的刀刃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危险的气息，曲倾宁起身挡在庄星尧面前。
后者想要将他推开，“倾宁……你别管……”
“不行。”
怎么可能做到不管不顾？
纪文周似乎有些惊讶，“没想到啊，都这么久了你还没受到诅咒影响？”
诅咒？
那张纸条上，确实写着诅咒。
到底怎么回事？
曲倾宁混沌的大脑并不允许他处理这么多信息量，当前的首要任务还是护住庄星尧。
即便心中充满疑惑，纪文周也没那么多时间深究，一想到昨晚遇上的那几个玩家，他就感觉头疼，必须速战速决，庄星尧必须死，还得死得痛苦不堪。
他的余光瞄到书架中的神像上，冷笑一声。
真蠢，这种交易都敢做。
不仅没帮助曲倾宁逃离，还让自己背上交易的悲惨代价。
纪文周退开，示意其他人随意。
一个黑黑壮壮的男生最先过来，他的眼睛被恐惧和恨意占据，似乎在进行着思想大战。
但脚下的步子却没慢下来。
坚定地走向两人，“我想活着……”
四个字，便是他们的内心诉求，一直有一个仿若神明的声音在引导着他们，告诉他们只要庄星尧死了就好了。
“他就不想活着吗？”温热的泪水无穷无尽，曲倾宁有些看不清这个人是谁，只是喃喃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纪文周！你们看清楚了……是纪文周。”
“是诅咒。”
“诅咒？”有人听到这两个字后像是找到了正确的形容词，“是庄星尧给我们下了诅咒吧？让我们变成这样……最后……会像那几个人一样惨死。”
对于曲倾宁说出这么多东西，纪文周感到意外。
但想到曲倾宁那天晚上的表现，并不可能是自己想的那样，他告诉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
人太多了，曲倾宁根本拦不住这些人。
很快，他就被拉开拖到一旁，右手紧紧抓着书架脚，指甲磨出鲜血。
抬脚就踹不管是谁，抬手就挥拳不管打到哪里。
可他的苦苦挣扎在这么多人面前简直就像是一个小丑，只会给纪文周增加笑料。
纪文周在一旁鼓掌：“真是感天动地。”
眼泪可能已经流干了，庄星尧的眼角酸胀刺痛，一遍遍祈求纪文周放曲倾宁离开。
观看到庄星尧祈求自己的模样，纪文周心情更加愉悦，脚踩在庄星尧胸口，“你知道吗？那天我第一次进入纪家，你就是用这个视角这种眼神看我的。”
当时，庄星尧侧身站在二楼，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父亲告诉庄星尧这是他的哥哥，十五岁的庄星尧余光都没看纪文周。
“我没哥哥，让他滚。”
那一刻，屈辱感中带着兴奋，纪文周的血液叫嚣欢呼着。
庄星尧啊庄星尧，你一定想不到我会是游戏玩家吧？
身为最早的一批玩家，游戏给了他很多特权，他在游戏中拥有最高权限。
第一个实验对象，自然就是那个占着母亲位置的女人。
三年，她死了。
他将庄星尧赶出去，烧掉庄星尧漏水的出租屋，追着庄星尧来到这破地方。
谁又能拿他怎么样？
“我想你也猜到你母亲自杀的真相了吧？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想杀了我？”纪文周神经质地大笑：“哈哈哈……可惜，你没那个机会，你注定不明不白地死在我手中。”
“啊——”
撕心裂肺的呐喊在喧嚣的图书馆中都清晰得很，谭夏在哭，瞳孔似乎都没有聚焦的点，望着人群，神经质的大笑，“呵哈哈……”
她缓慢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来到人群外围，手中，手中紧握着一把匕首。
纪文周吹了声口哨，随后，人群便为她让出了一条路。
她来到中心，原本被踹倒在地的庄星尧撑着地板，眼眸微眯，视线根本没放在面前拿着刀的谭夏身上。
看到被按着跪在地上嘶吼的人，他的眼眸才染上一丝温度。
他用嘴型说了三个字。
接着闭上眼睛，心中呼喊着布维斯，祈求一定要让曲倾宁平安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刷！
尖锐的刀尖对准庄星尧的心脏，谭夏正处于极度崩溃中，又哭又笑，手上颤抖着，眼一闭，高高抬起手。
“谭夏——”
情急之下，一些模糊的记忆从眼前闪过，似乎是更加成熟一些的自己、穿着和此刻差别极大的谭夏，以及一个看不清楚的男人。
早已嘶哑的嗓子喊出这个名字。
刀尖在庄星尧胸口处短暂停顿，紧接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刀刃还在顺着谭夏的右手移动。
噗呲一声过后，鲜红的血喷溅，地板上、墙上，乃至庄星尧的脸上被溅上几滴血，一个所有人都没意料到的事情在眼前发生。
宁静，死一般的宁静。